第一章西配楼的福尔马林气息许知攥着档案袋站在西配楼下时,
下午四点的阳光正斜斜地切过老槐树的枝桠,在红砖墙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墙皮剥落处露出里面的灰色水泥,像结痂的伤口,其中一块剥落的墙面上,
用白色粉笔写着“拆”字,笔画边缘被雨水洇得模糊,
却仍透着一股迫近的冷意——这是她大三档案学实习的第一天,
指导老师周明说“西配楼下个月就要推平建图书馆,十年前的旧档案再不整理,
就要跟着楼一起埋了”。她仰头看西配楼,三层的建筑像被时光泡软的海绵,
窗户玻璃蒙着厚厚的灰,只有三楼最东侧的窗户亮着一点昏黄的光,那是标本馆的方向。
风卷着槐树叶扑在脸上,带着夏末的燥热,
却压不住从楼里飘出来的福尔马林味——不是医院那种刺鼻的浓味,
而是分层的:底层是陈年的霉味,中层是动物标本的腥气,最上层才是福尔马林的凉味,
吸进肺里像吞了一片冰碴。“许知,上来吧,门没锁。”周明老师的声音从三楼传来,
带着点回音,在空旷的楼道里撞得人耳朵发痒。许知攥紧档案袋的带子,
塑料扣硌得手心发疼,她踩着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往上走,
每一步都能听见楼梯板下传来的“空咚”声,像有东西在底下跟着走。
三楼的走廊全是灰尘,阳光从西头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光带,
光带里浮动的尘埃像无数只小虫子。走廊尽头只有一扇门,朱红色的木门褪得发灰,
铜制门环上缠着半根干枯的紫藤花藤,
藤条末端还沾着一点淡紫色的花瓣——现在是九月,紫藤花早在五月就谢了,
这花瓣却像刚掉下来的,还带着点湿润的光泽。许知推开门时,
门轴发出“吱呀——”的长响,像是老人生锈的关节在转动。门刚开一条缝,
更浓的福尔马林味就涌了出来,混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腥气,让她胃里一阵发紧。
她伸手按了按口袋里的薄荷糖,那是出门前母亲塞的,说“整理旧东西容易犯恶心,
含颗糖压一压”,现在薄荷糖的塑料包装已经被她攥得发皱。“先把窗户开一点,通通风。
”周明老师的声音从房间深处传来。许知顺着声音看过去,房间里摆着十二排玻璃标本柜,
每排柜子高到顶,柜门上贴着泛黄的标签,
写着“哺乳纲-兔科”“鸟纲-鸱鸮科”之类的分类。日光灯管挂在天花板上,
忽明忽暗地闪着,冷白的光落在玻璃柜里的标本上,
让那些动物的玻璃眼珠泛着诡异的亮——尤其是最里面那排柜子里的猫头鹰标本,
翅膀半张着,玻璃眼珠正对着门口,像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周明老师站在左侧的铁柜前,
手里拿着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摩挲。他穿一件浅灰色的衬衫,
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的黑色手表,表盘里的指针走得很轻,
却在寂静的标本馆里格外清晰。“这些都是201**及之前的学生档案,
大部分是生物系的,你按年份分类,标‘待销毁’的放左边,标‘归档’的放右边。
”他抬头看向许知,嘴角牵起一点笑,眼角的皱纹却没跟着动,“注意别碰标本柜,
有些柜门的合页松了,玻璃容易掉下来划手。”许知点头时,
目光扫过周明老师的手——他的指尖泛着淡淡的黄,指甲缝里嵌着一点深褐色的痕迹,
像没洗干净的颜料,又像干涸的血。她赶紧移开视线,走到铁柜前,柜子是深绿色的,
表面的漆皮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铁锈,摸上去冰凉且粗糙。
周明老师给的钥匙串上挂着三个钥匙,其中一个铜制钥匙上刻着“2013”的字样,
她把钥匙**锁孔,拧了三下才听到“咔嗒”一声轻响,锁芯里传来细碎的摩擦声,
像有小虫子在爬。铁柜里的档案用牛皮纸袋装着,每袋都贴着白色标签,
标签上的字迹有的清晰有的模糊。许知蹲下来翻找,膝盖碰到柜底的木板,
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惊得她赶紧捂住嘴——她怕惊动那些标本,
总觉得那些玻璃眼珠背后,藏着能听见声音的耳朵。指尖刚碰到最底下一层的档案袋,
就感觉到一股异样的硬——不是纸张的软韧,而是类似照片的硬挺。
她小心地把那袋档案抽出来,标签上写着“201**生物系-未分类”,
袋口的封条已经开裂,她轻轻一扯,封条就掉了,里面掉出一叠泛黄的纸,
还有一张夹在中间的黑白照片。照片的边缘已经卷翘,相纸薄得像蝉翼,
许知用指尖捏着照片的角落,对着灯管的光看——照片里拍的正是这个标本馆,
镜头正对着最里面的狐狸标本柜。柜子里的狐狸标本尾巴是搭在柜底的,爪子蜷缩着,
像在睡觉;而现在玻璃柜里的狐狸,尾巴却翘得很高,爪子伸直,像是刚摆出的姿势。
更让她心头发紧的是,照片右下角有个模糊的人影,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背着黑色双肩包,
正半蹲在狐狸标本柜前拍照,侧脸的轮廓很清晰,却看不清五官,像是被一层薄雾蒙住了,
无论怎么调整角度,都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灰白色。“这是谁?”许知翻到照片背面,
上面用蓝色钢笔写着一行字,字迹瘦长,带着点倾斜的弧度:“林野,201**生物系,
标本馆值班员,2013.10.20”。她的指尖猛地一颤,照片差点掉在地上。林野?
她在学校待了三年,听系里的老师提过不少往届学生的名字,
甚至还帮老师整理过201**的毕业生名录,
却从来没见过“林野”这个名字;而且生物系早在2018年就并入了生命科学院,
档案应该统一转到院办保存,怎么会留在即将拆除的西配楼标本馆里?
许知把照片塞进衬衫口袋,指尖能感觉到相纸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来,像贴了一块冰。
她继续翻档案袋,里面的纸张大多是生物系的实验报告,字迹潦草,
标注着“2013秋”的日期,翻到最后一页时,
她又发现了异常——有一个单独的牛皮纸袋,
标签上写着“林野-201**生物系-个人档案”,袋口的封条完好无损,
甚至还能看到封条上的红色火漆印,可袋子却轻得像空的,捏起来没有任何纸张的厚度。
“空的?”许知把袋子举到耳边晃了晃,没有任何声响。她的心跳开始加快,
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袋口的封条,火漆印的边缘硌得指甲生疼。
她突然想起昨天在图书馆旧书区看到的那个男生——也是背着黑色双肩包,
包上挂着一个狐狸形状的钥匙扣,金属狐狸的尾巴翘着,和照片里林野的背包格外像。
可她怎么也想不起那个男生的脸,只记得他转身时,阳光落在他脸上,像是蒙了一层雾,
和照片里的人影一模一样。“许知,整理得怎么样了?”周明老师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许知吓得手一抖,空档案袋掉在地上。她赶紧蹲下去捡,指尖刚碰到袋子,
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甜腥气——不是福尔马林的味道,是新鲜的血味,
像她上次手指被美工刀划破时闻到的味道。“快、快好了。”许知的声音有点发颤,
她把空档案袋放在铁柜上,抬头看向最里面的狐狸标本柜。柜子的门缝里,
正渗出一点暗红色的液体,顺着柜底的灰尘流下来,在地上划出一道细痕,
像一条凝固的血线。她的目光顺着血线往上移,
落在狐狸标本的爪子上——右前爪的指尖沾着一点暗红,和地上的液体颜色一模一样,
像是刚蹭上去的。“老师,那柜子……好像在渗东西。”许知指着狐狸标本柜,
指尖冰凉。周明老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又很快舒展开:“老柜子的玻璃胶老化了,可能是里面的福尔马林渗出来了,别碰,
等会儿我来处理。”他的语气很平淡,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可许知却注意到他的手指攥紧了手里的笔记本,
指节泛白——刚才他明明说“别碰标本柜”,现在却没阻止她靠近,反而在转移话题。
许知没敢再多问,低头继续整理档案。可那股甜腥气越来越浓,混着福尔马林的味道,
让她胃里一阵翻涌。她想去开窗户,刚站起来,就听见身后传来“哗啦”一声响,
像是档案袋掉在地上的声音。她猛地回头——铁柜前空无一人,
地上的档案袋都整齐地堆着,只有她刚才放在铁柜上的那个空档案袋,
现在正躺在狐狸标本柜前,袋口的封条裂开了一道缝,像是被人拆开过。“谁在那里?
”许知的声音发颤,她攥紧了手里的实验报告,纸张边缘硌得手心发疼。
标本馆里静得可怕,只有日光灯管的“滋滋”声和窗外槐树叶的“沙沙”声,
偶尔有几片叶子飘进来,落在玻璃柜上,发出“嗒”的轻响,像有人在轻轻敲门。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标本——猫头鹰的玻璃眼珠还在盯着她,
野兔标本的耳朵似乎动了一下,梅花鹿的鹿角上,那点褐色痕迹好像更浓了。
许知突然不敢再待下去,她抓起整理好的档案,快步走向门口,路过狐狸标本柜时,
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这次,狐狸的玻璃眼珠里,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脸:脸色惨白,
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嘴角却微微向上翘着,像在笑,不是她自己的表情,
而是一种僵硬的、不属于活人的笑。“啊!”许知吓得差点摔在地上,
她跌跌撞撞地跑出标本馆,关门时用了太大的力气,门轴发出“吱呀”的惨叫,
还没等她站稳,就听见屋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用拳头砸在了玻璃柜上。
第二章宿舍里的照片异状许知跑回宿舍时,额头上的汗已经把刘海浸得透湿。她推开门,
室友林晓正在书桌前赶论文,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看到她进来,
头也没抬:“知知,你实习这么快就结束了?我还以为你要待到天黑呢。
”“西配楼……有点不舒服。”许知的声音还在发颤,她走到自己的书桌前,
把档案袋扔在桌上,转身去卫生间洗脸。冷水泼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可耳边还是回响着标本馆里的“咚”声,眼前还是狐狸眼珠里映出的那张笑脸。
她抬头看向卫生间的镜子——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眼底有淡淡的青黑,嘴角没有翘,
可她总觉得那笑容还在,像刻在皮肤底下,一闭眼就能看见。她伸手摸了摸嘴角,皮肤光滑,
没有任何异样,可指尖却沾到一点淡淡的甜腥气,和标本馆里闻到的一模一样。“奇怪,
我没受伤啊。”许知疑惑地闻了闻指尖,腥气很快就散了,只剩下洗手液的柠檬味。
她走出卫生间,林晓已经停下了敲键盘,正拿着一杯奶茶递给她:“刚外卖到的,
热的珍珠奶茶,你脸色太差了,喝点甜的缓一缓。”许知接过奶茶,
杯壁的温度透过手心传过来,让她稍微安心了些。她喝了一口,
珍珠的软糯和奶茶的甜味压不住喉咙里的福尔马林味,像是那味道已经渗进了气管,
怎么也冲不掉。“对了,知知,你今天去西配楼,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林晓突然问,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瞟了一眼许知的书桌,“我早上听宿管阿姨说,
西配楼以前出过事,有个学生在标本馆里失踪了,后来学校把楼封了好几年,
去年才重新开的。”许知的手猛地一抖,奶茶洒在了书桌上,
褐色的液体溅到了她从标本馆带回来的档案袋上。“宿管阿姨……还说了什么?
”她的声音发颤,想起照片上的林野,想起那个空档案袋,
想起狐狸标本柜渗出来的暗红液体。“没说太多,就说那个学生是生物系的,十年前的事了,
名字好像带个‘野’字。”林晓擦了擦桌上的奶茶,“阿姨说那学生失踪前,
总去标本馆值班,后来有天晚上没回宿舍,学校找了半个月都没找到,
最后只能按‘退学’处理了。”林野。许知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衬衫口袋里的照片,相纸的凉意透过布料传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没告诉林晓照片的事,也没说空档案袋——她怕被当成疯子,
毕竟连电脑上都搜不到“林野”的信息。林晓去图书馆后,宿舍里只剩下许知一个人。
她把门锁上,拉上窗帘,书桌前的台灯亮着暖黄的光,稍微驱散了一点寒意。
她从衬衫口袋里拿出照片,放在台灯下仔细看——照片里的人影似乎比下午更清晰了些,
能看到他校服的领口处别着一个校徽,校徽上的字虽然模糊,
却能辨认出是“青川大学”的字样,和她现在读的大学一模一样。她打开电脑,
在搜索栏里输入“青川大学林野201**生物系”,点击搜索后,
:“青川大学201**生物系毕业生名单”“青川大学生物系并入生命科学院通知”,
没有任何关于“林野”的内容,像是这个人从来没在青川大学存在过。“怎么会这样?
”许知咬着唇,手指划过鼠标,
点开“201**生物系毕业生名单”——名单上有37个名字,
从“陈晨”到“周宇”,按拼音排序,中间没有“林野”,
甚至连姓氏“林”开头的名字,都只有“林萌”“林浩”两个。
她又搜索“青川大学西配楼失踪学生”,页面显示“没有找到相关结果”,
只有一条2018年的新闻:“青川大学西配楼修缮完成,将于下月开放使用”,
新闻里只字未提失踪事件,反而强调“西配楼历史悠久,将作为档案存放点继续使用”。
许知关掉电脑,靠在椅背上,心里充满了疑惑和恐惧。她拿起那个空档案袋,
对着台灯的光看——袋口的封条上,隐约有个浅浅的指纹,不是她的。
她的右手食指上有个小疤痕,是小时候被热水烫伤的,
指纹边缘有明显的断裂;而这个指纹完整光滑,边缘清晰,甚至能看到指纹的纹路。
“这是谁的指纹?”许知的指尖发抖,
她突然想起周明老师的手——他的手指泛着淡黄,指甲缝里有褐色痕迹,
刚才整理档案时,他是不是碰过这个袋子?夜里十一点,许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宿舍里很静,只有窗外槐树叶的“沙沙”声和林晓轻微的呼吸声。她闭着眼睛,
却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她,像标本馆里猫头鹰的玻璃眼珠,冰冷且专注。迷迷糊糊中,
她好像又回到了标本馆。所有的玻璃柜都开着,里面的标本不见了,
只有最里面的狐狸标本柜关着,门缝里渗出暗红的液体,在地上汇成一条小溪,
顺着她的脚踝流上来,冰凉且粘稠。她想跑,却发现脚被粘在了地上,
只能眼睁睁看着狐狸标本柜的门慢慢打开——里面没有狐狸标本,只有一个人,
穿着蓝白校服,背着黑色双肩包,正对着她笑。是林野。他的脸还是模糊的,像蒙着一层雾,
可许知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衬衫口袋上,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看到我的档案了吗?”林野的声音很轻,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点委屈,
“他们把我的档案藏起来了,还把我的标本换了……”许知想说话,却发不出声,
只能看着林野慢慢转过身,背包上的狐狸钥匙扣晃了晃,突然掉在地上。钥匙扣落地的瞬间,
变成了一只真的狐狸,尾巴翘着,爪子上沾着暗红的液体,冲她扑过来。她想躲,
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狐狸的爪子抓住她的手腕——爪子很凉,指甲尖锐,
刺得她手腕生疼,一股甜腥气顺着手腕的伤口渗出来,和标本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啊!
”许知猛地惊醒,冷汗已经把睡衣浸得透湿。她坐起来,
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没有伤口,也没有血,只有一股淡淡的福尔马林味,
像从梦里带出来的。窗外的天刚蒙蒙亮,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
在地板上投出细长的光带。许知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张照片——照片上的人影,
现在能看清五官了:眉骨很高,眼睛细长,嘴角有个小小的梨涡,
和她昨天在图书馆看到的那个男生一模一样,甚至连背包上的狐狸钥匙扣,
金属狐狸的尾巴弧度都完全相同。她的手指颤抖着划过照片上林野的脸,
突然注意到照片边缘的角落,有一个小小的印记——是校徽的图案,
校徽下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青川大学标本馆2013.10.20”。
“2013年10月20日……”许知念着这个日期,
突然想起什么——她的手机日历显示今天是2024年10月19日,
明天就是10月20日,距离林野拍这张照片,正好过去了十一年。她打开手机,
想给母亲打个电话,却发现屏幕上有一条未读短信,发件人是未知号码,
内容只有一句话:“别找林野,明天别去西配楼。”短信发送时间是凌晨三点零七分,
正是她做噩梦的时候。许知盯着短信,手指发抖,她回复“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林野?”,
点击发送后,屏幕却弹出“发送失败,请检查网络”的提示——她的手机信号满格,
Wi-Fi也连接正常,可就是发不出消息。许知把手机扔在桌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楼下的老槐树叶被风吹得摇晃,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无数只跳舞的手。
她看着西配楼的方向,三楼的窗户紧闭着,像一只闭上的眼睛,却让她觉得,
那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等着明天的到来。
第三章图书馆旧书区的《标本**大全》10月20日的晨光透着薄雾,
落在青川大学的林荫道上,把老槐树的影子拉得细长。许知坐在宿舍书桌前,
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张黑白照片——林野的脸在晨光里又清晰了些,
嘴角的梨涡像刻在纸上,背包上的狐狸钥匙扣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
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照片里掉出来。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那条发送失败的短信上,
未知号码像个黑洞,吸走了所有回应。她想起梦里林野的声音,
想起宿管阿姨说的“带‘野’字的失踪学生”,
想起周明老师指甲缝里的褐色痕迹——所有碎片在脑子里打转,
最后汇成一个念头:去图书馆旧书区。
昨天在图书馆看到的模糊男生、他手里的《标本**大全》、背包上的狐狸钥匙扣,
这些都像在暗示什么。许知把照片塞进卫衣口袋,又装了颗薄荷糖在嘴里,
薄荷的凉味压下喉咙里残留的福尔马林味,却压不住心里的慌。图书馆旧书区在负一楼,
常年不见阳光,空气里飘着旧纸张的霉味,比标本馆的味道更沉,
吸进肺里像裹着一层湿棉絮。书架很高,顶到天花板,每排书架上都贴着泛黄的分类标签,
“生物科学”类的书架在最里面,靠近通风口,风从百叶窗钻进来,带着股阴冷的潮气,
吹得书脊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许知沿着书架慢慢走,
指尖划过书脊——《动物解剖学》《植物标本集》《微生物图鉴》,大多是十年前的旧书,
书皮磨损严重,有的甚至缺了封面。她在“标本**”分类前停下,目光扫过书脊,
突然顿住了——一本深棕色封皮的书卡在两本厚书中间,
封面上印着烫金的字:《标本**大全》,字迹已经褪色,书脊处贴着一张白色标签,
上面用铅笔写着“2013.10.21借”,没有借书人姓名,
只有一个模糊的狐狸图案,和林野背包上的钥匙扣一模一样。“就是这本书。
”许知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小心地把书抽出来,书页泛黄发脆,
翻动时发出“哗啦”的轻响,像老人的咳嗽声。书的扉页上没有署名,
却用蓝色钢笔写着一行字,字迹瘦长倾斜,
和照片背面林野的字迹完全一致:“狐狸标本需用5%福尔马林浸泡,
尾巴需固定36小时,否则易变形。”钢笔字的墨迹边缘有些晕染,
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许知继续往后翻,书页间夹着一张干枯的紫藤花瓣,
和西配楼标本馆门环上的那半根藤条颜色一样,淡紫色已经褪成灰白,
却还保持着绽放的形状。翻到第47页时,
她停住了——这一页讲的是“大型哺乳动物标本**”,
书页上用红笔勾出了一句话:“标本眼部需用高硼硅玻璃珠,避免长期浸泡后浑浊”,
旁边用蓝色钢笔写着一行小字:“他们换了我的玻璃珠,用的是普通玻璃,会起雾。
”“他们?”许知的指尖划过那行小字,墨水带着淡淡的甜腥气,
和标本馆里闻到的血味一模一样。
她突然想起狐狸标本柜里的玻璃眼珠——确实比其他标本的眼珠更亮,
却总像蒙着一层雾,无论怎么看都不清晰,原来那不是她的错觉,是玻璃珠被换过。
就在这时,通风口的风突然变大,吹得书页“哗啦哗啦”乱翻,最后停在书的最后一页。
这一页是空白的,只有右下角画着一个小小的狐狸标本柜,柜子里画着一个人影,
穿着蓝白校服,背着黑背包,正是林野的样子。人影旁边写着一行字,
墨迹新鲜得像刚写上去的:“11年了,该有人来换我了。”许知的手猛地一抖,
书掉在地上。她蹲下去捡,视线扫过书架底部的阴影——那里有一双鞋,黑色的运动鞋,
鞋边沾着一点暗红的痕迹,像干涸的血。她顺着鞋子往上看,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穿着黑色连帽衫,背着黑色双肩包,包上挂着狐狸形状的钥匙扣,正慢慢走向旧书区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