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倩那不耐烦的声音，林秀兰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蹿到了头顶。
刚才在房子里那副委屈隐忍的样子，装给谁看呢？
“王倩，是我。”林秀兰的声音冷得像冰。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随即传来王倩有些心虚但依旧嘴硬的声音。
“阿姨啊……有事吗？”
又变回“阿姨”了。
林秀兰气得发笑，“我当不起你这声阿姨。我想问问你，我给你准备的婚房，是不是特别委屈你？”
电话那头彻底沉默了。
旁边的张伟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妈！您在说什么啊！倩倩没有那个意思！”
“我没有问你！”林秀兰厉声打断儿子，“王倩，你自己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抠门，拿个破房子来打发你？”
“我……”王倩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无疑是默认了。
林秀兰的心彻底凉透了。
她一字一句地，把朋友圈那段话念了出来。
“‘婆婆给准备的婚房，说是三百万，结果买在这种鸟不拉屎的郊区……真抠门，拿这种破房子也好意思出手？还指望我感恩戴德，笑死。’王倩，这是你写的吧？”
电话里传来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妈！您怎么会看到这个！”张伟的声音里满是震惊和慌乱。
林秀兰没有理他，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虚空的一点，仿佛能看到王倩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回答我，是不是你写的？”
“阿姨……我……我那是跟朋友开玩笑的，我不是那个意思……”王倩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委屈极了。
开玩笑？
有这么开玩笑的吗？把长辈的心意踩在脚底下，还发到网上任人评说，这叫开玩笑？
“你不是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林秀兰冷笑，“是嫌我没给你买市中心的江景大平层，碍着你跟朋友炫耀了？”
“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你敢说你没嫌弃这房子？你敢说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林秀兰步步紧逼。
电话那头，王倩被问得哑口无言，索性破罐子破摔。
“是！我就是这么想的！怎么了？”
她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
“阿姨，现在是什么年代了？我朋友结婚，婆家哪个不是在市中心准备的新房？你拿这套二十年的老房子给我，还不许我抱怨两句了？”
二十年的老房子？
这小区是房龄长了点，但里面都是新装修，家电家具全是新的，怎么就成了老破小了？
林秀兰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
“王倩，你讲点良心！这房子三百万，是我和你叔叔一辈子的心血！为了给你装修，我跑了多少个建材市场？家具哪一样不是你亲手挑的？现在到你嘴里，就成了打发你的破烂了？”
“三百万很多吗？”王倩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三百万在市中心连个首付都不够！阿姨，不是我说话难听，是您的思想太落伍了。您觉得这是天大的恩惠，但在我们年轻人看来，这根本就是标配！”
标配？
林秀兰气得浑身发抖。
她辛辛苦苦一辈子，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到头来，只换来一句“标配”？
“够了！”张伟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王倩你少说两句！”
然后他又转头来劝林秀-兰。
“妈，您别生气，倩倩她年纪小，说话直，您别跟她一般见识。这事是我不对，我替她给您道歉，您消消气……”
“你替她道歉？你凭什么替她道歉？”林秀兰的心被儿子这和稀泥的态度伤得更深，“张伟，你也是这么想的吗？你也觉得你妈我给的都是‘标配’？”
“我不是……妈，我当然知道您不容易。可是倩倩她……”
“她什么？她是你祖宗，得供着是吗？”
林秀-兰吼完这一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扶着桌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电话那头，王倩的哭声和张伟的劝慰声混杂在一起，吵得她头疼欲裂。
她不想再听了。
“张伟，你现在，立刻，带着王倩，到新房来见我。”
她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句话。
“妈……”
“我只给你们半个小时。”
林秀兰说完，不等张伟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屋子里瞬间恢复了死寂。
她看着满屋子的“标配”，只觉得讽刺。
每一件家具，每一处装饰，都像是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她以为自己倾其所有，能换来儿子的幸福和儿媳的尊重。
结果，她只是感动了自己。
不行。
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林秀-兰活了半辈子，没受过这种委屈。
她不是软柿子，任谁都能来捏一把。
她从抽屉里翻出房产证，红色的本子，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她的名字。
没错，为了避免以后有纷争，房产证上只写了她一个人的名字。
当时王倩还旁敲侧击地问过，能不能加上她的名字。
林秀-兰当时笑着说：“都是一家人，写谁的名字不都一样？妈还能亏待你们？”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天真得可笑。
她拿起房产证，又拿上新房的备用钥匙，换了鞋就往外走。
她要去新房。
她要在自己的房子里，跟他们好好谈一谈。
什么叫规矩，什么叫尊重。
夜风很凉，吹在她脸上，让她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她没有打车，而是快步走到了地铁站。
十五分钟后，她站在了那套她亲手布置的婚房门口。
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来压抑的争吵声。
“都怪你！让你删了你非不删！现在好了，你妈知道了！”是张伟压着火气的声音。
“我怎么知道她会上网看这些啊！一个老太太，不好好跳广场舞，学人家上什么网！”王倩的声音里满是烦躁和怨怼。
“你还有理了？我妈哪里对不起你？三百万的房子给你买着，你还嫌东嫌西！”
“张伟你什么意思？你现在是怪我了？当初是谁说爱我，会给我最好的生活？这就是你给的最好的生活？住你妈用剩饭钱攒出来的老破小？”
“王倩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你妈才过分！一把年纪了还抓着房子不放，房产证上连你名字都不加，防贼呢？”
林秀兰站在门口，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用力推开了房门。
客厅里，正在争吵的两个人猛地回过头来，脸上满是错愕。
林秀-兰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一步一步走进去，将手里的备用钥匙和房产证，“啪”的一声，拍在了光洁的茶几上。
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房子，是我的。”
她看着王倩，一字一顿地说。
“既然你这么看不上，那你就别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