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递给我一张卡，语带怜悯：“这十万你先用着，一个女孩子在外不容易。”我笑着收下，
没告诉他们我上个月刚拒了十亿融资。回家后，假千金挽着我说：“姐姐，
我认识几个买手店，帮你挑几件像样的衣服吧。”我看着她身上那件我公司旗下品牌的高定，
轻声说：“谢谢，不过不必了。”直到家族企业濒临破产，
他们逼我求“那位科技新贵”帮忙时——我站在发布会聚光灯下，对着镜头微笑：“今天，
我想讲讲如何亲手建造自己的罗马。”1包厢里的拿铁凉了，奶泡塌陷成难看的蜂窝状。
邝世钧推过来一张银行卡，铂金色，在昏黄灯光下泛着谨慎的光泽。他的手指压着卡片边缘，
用了些力，仿佛在完成某种庄严的仪式。“这里面有十万。
”他的声音是中年男人特有的、刻意放缓的稳重，“密码是你生日。先拿着用，
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打拼，不容易。”我垂眼看了看卡片，又抬眼看他。
他身旁的沈雅筠眼眶还红着，保养得宜的手紧紧攥着丝绸手帕。上面有泪渍，
也有被她无意识揉出的褶皱。她看我的眼神复杂得像一团缠错的线——愧疚、试探、同情，
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局促。“晚……苍蓝，”她改了口，叫了我现在的名字，
声音带着哭过的沙哑，“我们找了你很多年。真的。当年医院那场火灾，
混乱里护士抱错了孩子，我们也是前两年才知道……你受苦了。”我拿起那张卡，
指尖感受着冰凉的质感。“谢谢。”我说。沈雅筠似乎松了口气，肩膀塌下来一点。
她往前倾身，语气变得更加柔软，却也更加小心翼翼：“蓝蓝，妈妈……阿姨有件事，
得先跟你说说。”来了。我等着。“诗姚……就是和我们一起生活了二十七年的那个孩子，
她身体一直不太好，心思也敏感。”沈雅筠的语速加快了，目光在我脸上急切地搜寻着理解，
“她突然知道这件事，打击很大。我们……我们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回家。
家里永远有你的位置。但是……能不能请你，稍微让着她一点？别为难她？
她毕竟也叫了我们二十多年的爸爸妈妈。”邝世钧清了下嗓子，补充道：“诗姚很懂事，
你们应该能相处好。她画廊马上要办展了，认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以后也能帮衬你。
”我转着手中的卡，没说话。包厢静得能听见隔壁隐约的谈笑声。
沈雅筠腕上的卡地亚蓝气球手表折射着光，那是去年情人节邝诗姚发在朋友圈的礼物，
“送给世上最好的妈妈”。邝世钧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屏保是三个人的合影，
在海边，邝诗姚在中间，笑得毫无阴霾。那是他们的全家福。没有我。“我明白。
”我终于开口，把卡收进外套内袋，“我会注意的。”沈雅筠脸上绽开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带着泪光。邝世钧也点了点头，表情松动不少。“你住哪儿？”沈雅筠问，
“要不……今天就搬回家？你的房间我们都收拾好了。”“我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挺方便。
”我站起身，“等我安排一下。”他们跟着站起来，沈雅筠想拉我的手，指尖碰到又缩回去，
最后只拍了拍我的胳膊。“好，好……不急。周末，周末回家吃饭？诗姚也说想见见姐姐。
”“好。”走出咖啡馆，初秋的风已经带了凉意。我站在台阶上，
看他们走向一辆黑色的奥迪A6。邝世钧替沈雅筠拉开车门，手护在车顶。车子汇入车流前，
沈雅筠还隔着车窗向我挥了挥手。我摸出那张铂金卡，对着光看了看。十万。
对于一个他们想象中的、在小公司挣扎的普通文员女儿来说，
或许是一笔不小的“启动资金”。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我拿出来，
是助理苏晓发来的消息：“苍总，科讯资本的秦先生又发来邀约，
希望下周能再谈谈B轮融资的事，他们最新估值给到了十五亿美元。另外，
您今晚飞硅谷的航班已经确认，车二十分钟后到楼下接您。”我按灭屏幕，
抬头看了看城市灰蓝色的天空。十万和十五亿。亲生父母和一座我自己建起来的罗马。
有点意思。2周末的邝家别墅位于城南一个中档小区，环境清幽，联排，带个小花园。
装修是十年前流行的欧式风格，水晶吊灯，大理石地面，
到处摆着仿古花瓶和邝诗姚的油画习作。我按门铃，来开门的是邝诗姚本人。
她比照片上更纤瘦，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穿着一身米白色的羊绒连衣裙，
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笑容温婉得无懈可击。“是姐姐吧？快进来，爸妈等你好一会儿了。
”她侧身让开，亲热地来挽我的手臂，身上有淡淡的茉莉香水味。我穿得很简单，白衬衫，
旧牛仔裤，一双看不出牌子的白色板鞋。站在精心打扮、连头发丝都透着精致的邝诗姚旁边，
对比鲜明。沈雅筠从厨房迎出来，围裙还没解，脸上堆着笑：“蓝蓝来了！路上堵不堵？
诗姚，快带你姐姐去客厅坐，吃点水果。老邝，蓝蓝到了！”邝世钧从书房走出来，
手里还拿着份报纸，朝我点点头：“来了就好。坐。”客厅的沙发柔软宽大，
但坐下去有种陌生的不适感。茶几上摆满了进口水果和精致的点心。邝诗姚挨着我坐下，
用银叉子叉起一块蜜瓜递给我：“姐姐尝尝，空运来的，特别甜。”我接过，道了谢。
“蓝蓝现在工作怎么样？累不累？”沈雅筠端着汤碗出来，关切地问，
“在一家……科技公司做文员是吧？”“还好，不算累。”我说。“文员工作稳定是稳定，
就是发展空间有限。”邝世钧放下报纸，端起茶杯，“你还年轻，还是要规划规划。
诗姚的画廊马上要办秋季展了，请到了几位收藏界的重要人物。她认识的人多，眼界广，
以后多让她带你见见世面。”邝诗姚适时地露出谦虚的笑容：“爸，您别这么说。
姐姐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她转向我，眼神清澈，“姐姐，你平时喜欢什么牌子的衣服？
我认识几个不错的买手，可以帮你挑几件适合的。职场形象也挺重要的。
”我看着她身上那件连衣裙。剪裁得体，面料上乘，
口有不起眼的刺绣logo——那是我公司旗下独立设计师品牌“溯光”去年秋冬的高定线，
主打极简与隐秘奢华，一件的价格顶得上普通白领半年工资。
邝诗姚显然只当是个小众设计品牌。“不用破费，舒服就好。”我说。沈雅筠张罗着开饭。
餐厅的长桌上摆满了菜肴，显然精心准备过。席间，
话题自然而然地围绕着邝诗姚展开——她的画廊筹备，
她那位“年轻有为”的未婚夫傅承宇（某地产公司副总的儿子），
她计划明年去欧洲游学……我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应一声。他们并不真的期待我的回应，
只需要一个听众，来确认他们熟悉的世界依然圆满。饭后，沈雅筠带我上楼看“我的房间”。
那是二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不大，朝北，原本似乎是个储物间或者小书房，
刚刚被清空改造过。墙是新刷的米白色，还有淡淡的涂料味。一张单人床，一个简易衣柜，
一张书桌，一把椅子。窗户对着邻居家的墙壁，光线有些暗。“时间仓促，
先简单布置了一下。”沈雅筠语气有些歉意，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仿佛完成了一项任务，
“你看看还缺什么，跟妈妈说……跟阿姨说。”隔壁传来隐约的音乐声，是邝诗姚的房间。
门虚掩着，能瞥见里面宽敞的空间，明亮的飘窗，巨大的衣柜，还有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
“诗姚从小练琴，习惯了睡前弹一会儿。”沈雅筠解释道，顺手帮我带上了房门，
“你坐车也累了，早点休息。浴室在走廊那边，毛巾和洗漱用品都是新的。”门关上，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我坐在床沿，手指拂过粗糙的床单布料。手机屏幕亮起，
是硅谷研发中心的视频会议提醒，一小时后。我站起身，拉开一点窗帘，
望着外面狭窄的视野。这个勉强塞进一张床的房间，
和邝诗姚那充满阳光、音乐与宠爱的套间，隔着一道墙，也隔着二十七年错位的人生。
但没什么关系。我早已不住在别人定义的房间里。深夜，我起来去厨房倒水。
经过主卧门口时，里面传出压低的谈话声。“……谈吐还行，就是太静了，问一句答一句，
不像诗姚那么活泼贴心。”是沈雅筠的声音。“从小环境不一样，能理解。”邝世钧说，
“看起来是踏实孩子，就是眼界可能确实窄了点。慢慢来吧，让诗姚多带带她，
接触接触咱们的圈子。”“那卡她收了，看来手头是真不宽裕。唉，想想她在外面这些年，
心里就难受……”“以后多补偿她。但诗姚那边，你也得多安抚，孩子心里肯定不好受。
”“我知道，诗姚今天多懂事啊，还主动要给苍蓝买衣服……”我握着水杯，
轻轻走回那间狭小的客房。关上门，将那些含着愧疚、算计与偏颇的私语，隔绝在外。
电脑屏幕亮着，视频会议的另一端，是我硅谷团队的核心成员。
我们讨论着下一代人工智能芯片的架构难题，数字在屏幕上流淌，
每一个决策都可能影响未来某个领域的技术走向。这里很小，很暗，像个暂时的落脚点。
但我的世界，从来不在这个房间里。3接下来两周，我以“请了年假”为由，
顺着邝家的安排，去邝诗姚的画廊“帮忙”。画廊名叫“诗意的远方”，
坐落在新兴的艺术街区，装修风格清新文艺，主要**一些年轻画家的作品。
我的“工作”很杂：给画框擦灰，调整悬挂角度，更换展签，偶尔帮忙接待客人。
邝诗姚对我客气而疏离，在朋友和客户面前，她会微笑着介绍：“这是我姐姐，
暂时来帮我一阵子。”她的朋友们，那些穿着时髦、谈吐娇柔的年轻女孩们，
会用一种混合着好奇与怜悯的目光打量我。“听说姐姐以前是做文员的？好辛苦哦。
”“诗姚对你真好，还让你来画廊工作，环境多优雅。”“慢慢学，
以后也能帮诗姚分担更多呢。”我通常只是笑笑，不辩解，也不接话。有一次，
一位客人对一幅抽象画的位置提出了异议，觉得视觉效果不平衡。邝诗姚和经理正在讨论，
我路过时看了一眼，
harmonywiththelightingpattern.”声音不大，
但周围几个人都听到了。空气静了一瞬。邝诗姚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
用中文对经理说：“我姐姐平时爱看些杂书，说得还挺专业。不过咱们这里没那么讲究，
随意些就好。”她转向我，语气亲昵，“姐姐，那边有几幅画需要擦一下，能麻烦你吗？
”我点点头，拿起软布走开。身后传来刻意压低的笑语。几天后，邝世钧安排了一场饭局。
对方是他合作多年的李总一家，儿子李炜刚从国外读完硕士回来，进了家不错的金融机构。
意图很明显。饭局设在本市一家老牌粤菜馆包厢。李家人态度客气而矜持。
李炜戴着无框眼镜，说话慢条斯理，话题围绕着全球经济形势和他参与的项目。
偶尔问我一句“你们公司主要做什么业务？”听说只是“普通的科技服务”后，
便失去了兴趣，转而和邝世钧聊起最新的高尔夫球杆。李母则更关心我的“生活技能”，
会不会做饭，懂不懂插花，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沈雅筠在一旁努力帮衬，
说我很“文静”、“懂事”、“肯吃苦”。我看着盘子里精致的虾饺，想起很多年前，
我和最早的创业伙伴挤在出租屋里吃泡面。为了一个代码bug争论到凌晨，
然后看着窗外渐亮的天光，互相打气说总有一天要做出改变世界的东西。那顿饭后，
沈雅筠在车上委婉地说：“李炜那孩子，条件还是不错的，就是眼光高了些。蓝蓝，
你别灰心，妈妈……阿姨再帮你留意。”真正的冲突发生在邝家的家族聚会。
那天来了不少亲戚，叔叔伯伯，姑姑姨妈，还有几个同辈的堂表兄妹。
房子一下子拥挤热闹起来。我依旧是简单的穿着，安静地坐在角落。邝诗姚是绝对的中心，
被亲戚们簇拥着，问画廊，问未婚夫，问未来的计划。她言笑晏晏，应对得体，
收获了一波又一波的夸奖。“诗姚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又漂亮又能干！”“老邝，雅筠，
你们有福气啊！”“诗姚，什么时候办画展，一定通知姑姑，带朋友去给你捧场！
”不知是谁起了头，提议让诗姚“表演个节目助助兴”。邝诗姚推辞了两下，
便优雅地坐到那架白色三角钢琴前，弹了一首《梦中的婚礼》。琴声流畅，技巧娴熟，
赢得了满堂掌声。一曲终了，一位有些醉意的表叔忽然把目光转向我，
大着舌头说：“咱们邝家真正的大**回来了，是不是也该表演个节目？让大家都认识认识！
”热闹的气氛瞬间凝滞了一瞬。许多道目光投向我，有关切，有好奇，有尴尬，
也有隐隐的看热闹意味。沈雅筠脸色一变，急忙开口：“三哥你说什么呢！
蓝蓝从小……她没条件学这些。”她转向我，眼神带着恳求和解围，“蓝蓝，没事，
不想表演就不表演。”邝诗姚也走过来，挽住我的胳膊，声音温柔：“表叔开玩笑呢。
姐姐刚回家，以后有机会的。”我看着他们，目光扫过神情各异的亲戚，
最后落回那位满脸通红的表叔身上。“我确实不会弹钢琴。”我平静地说，声音不大，
但足够清晰，“也没准备什么节目。大家吃好喝好。”场面更尴尬了。邝世钧咳嗽两声，
举杯岔开话题：“来来，喝酒喝酒！今天高兴！”聚会后半程，气氛始终有些微妙。
我能感觉到那些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多了些别的意味——同情，轻视，或者纯粹的疏远。
晚上，亲戚们散去后，邝诗姚“贴心”地坐到我身边，递给我一杯热牛奶。“姐姐，
你别往心里去。表叔那人就那样，喝多了口无遮拦。”她顿了顿，轻声说，
“其实……我认识一个很好的成人艺术培训班，老师是音乐学院退休的，教得很耐心。
姐姐如果想学点什么，我可以帮你介绍。”“谢谢，不用了。”我接过牛奶，
温度透过玻璃杯传到掌心，“我对手工钢琴没什么兴趣。
”邝诗姚似乎没听懂我话里细微的差别，只是笑了笑：“那姐姐早点休息。
”回到那个小房间，手机屏幕亮着。助理苏晓发来消息：“苍总，
您批复的A轮最终融资协议，法务部已审核完毕，对方已签字盖章。资金预计下周到账。
另外，硅谷团队对新型架构的测试数据已发您邮箱。”我放下牛奶，打开笔记本电脑。
屏幕冷白的光照亮了这间狭窄的屋子，也映出窗外沉沉的夜色。钢琴声早已停止。
这座城市另一端的实验室里，我设计的芯片正在高速运转，处理着海量数据，
尝试理解并模拟这个世界的复杂规律。有些人用音乐构建优雅，有些人用代码构建未来。
道路不同而已。4事情的转折点，源于邝诗姚画廊的秋季展。画展筹备数月，
原本答应出席并担任开幕致辞的是一位本地颇有名望的收藏家兼评论家，顾老先生。
开展前三天，画廊经理突然接到顾老先生助理的电话，对方语气抱歉但坚决地表示，
顾老先生因临时有重要行程，无法出席开幕式了。这对邝诗姚和画廊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顾老先生的招牌不仅能吸引更多媒体和潜在买家，更是画廊格调的保证。
邝家气氛一下子低沉下去，沈雅筠唉声叹气，邝世钧皱着眉头不停打电话托关系，
邝诗姚更是眼睛红红的，像是随时要哭出来。“顾老那边咬死了是重要行程，改不了。
”邝世钧放下电话，揉了揉眉心，“问了一圈，没人说得上话。
到底什么行程比咱们这画展还重要？”一直沉默坐在沙发上的邝诗姚忽然抬起头，
犹豫地看向我：“姐姐……你之前说，你在科技公司工作？”我看向她。
“我好像听承宇提过一句，”邝诗姚努力回忆着，“顾老除了收藏画，
也对科技艺术很感兴趣，投资了一些相关的项目。
他这次……是不是要去参加那个什么……‘星耀科技’的行业峰会？”星耀科技。我的公司。
沈雅筠和邝世钧的目光也立刻聚焦到我身上。“蓝蓝，”沈雅筠带着希望问，
“你们公司……跟那个星耀科技，有业务往来吗？或者，有没有人能帮忙递句话？
不用顾老全程参加，哪怕露个面，讲几句话就好。”邝世钧也看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