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师尊君怀夜座下唯一的弟子,沈微。我为他挡过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为他剖出半颗心头血炼制神丹,为他在无间炼狱守了三百年魂。我为他做尽一切,
只因八百年前他将我从尸山血海中救出时,温柔地说:“以后,我护着你。”我以为,
他至少是怜惜我的。直到今日,天门大开,仙光普照,他即将一步踏入神界。他身后,
被他温养了八百年的白月光苏清鸾悠悠转醒。他没有看为他铺平了飞升之路的我,而是转身,
眸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揉碎了星河的深情,对苏清鸾说:“鸾儿,我回来了。”那一刻,
我八百年的执念与爱恋,轰然坍塌,碎成了齑粉。原来,他要护的,从来不是我。
我只是他用来温养心爱之人的一个容器,一块踏脚石。仙乐大作,众仙朝贺。
我站在离他最远的地方,迎着九幽魔渊吹来的阴风,留下一封断绝信,纵身一跃。君怀夜,
从此你登你的神道,我入我的魔途。仙魔殊途,永不相见。1.坠入九幽魔渊的瞬间,
罡风如刀,寸寸剐过我的仙骨。痛。蚀骨噬心的痛,
远比当年为君怀夜挡下天雷劫时还要痛上千倍万倍。天雷劫是天道之罚,尚有一线生机。
而君怀夜给我的,是神魂俱灭的绝望。我的灵力在被魔气迅速吞噬、同化。
仙体凡胎在这等污秽之地,本该瞬间化为脓血,但我没有。因为我的体内,
早已被君怀夜种下了用以温养苏清鸾的“牵机蛊”。这蛊虫曾是我的催命符,
日夜吸食我的精血灵气,反哺给沉睡的苏清鸾。如今,却成了我唯一的保命符。
它贪婪地吞噬着九幽魔渊的魔气,将这至阴至邪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渡入我残破的身体里。
我的仙骨被一寸寸碾碎,又被魔气一寸寸重塑。耳边是他与苏清鸾的温声软语,
眼前是他为苏清鸾拭去唇边药渍的温柔。“鸾儿,这‘还神丹’是我为你炼了八百年的,
快服下。”“怀夜,这些年辛苦你了。”“为你,做什么都值得。”那是我剖出半颗心头血,
以自身仙元日夜祭炼的神丹。他说,是为我巩固道心所用。原来,都是假的。
回忆像最锋利的刀,在我即将崩溃的神魂上反复凌迟。“师尊,
今日是我入门八百年的纪念日。”我捧着亲手做的桃花糕,满心欢喜地站在他书房外。
他头也未抬,声音清冷:“修行之人,当摒弃俗念。这些无用之事,往后不必再提。”转身,
他却小心翼翼地捧着苏清鸾的魂灯,轻声呢喃:“鸾儿,今日是你生辰,又是一年了。
”我替他去极寒北境取千年冰莲,九死一生,浑身被冻得经脉欲裂。回来时,他只取走冰莲,
淡淡一句:“辛苦。去丹房领些疗伤药。”而那冰莲,被他用来滋养苏清鸾的魂魄。他说,
冰莲性寒,于我的修行无益。最可笑的是那次,我于东海斩杀恶蛟,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迷蒙中,我感到一双温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听到他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阿微,别睡,
醒过来。”我以为,他终究是心疼我的。醒来后,我欣喜若狂地问他:“师尊,我昏迷时,
你是不是很担心我?”他神色一僵,随即恢复淡漠:“你是我唯一的弟子,
我自然不愿你出事。”直到后来,我无意中翻到他的手札,才知道,苏清鸾的小字,
也叫“阿微”。原来,那片刻的温柔,也不是给我的。是我,偷了属于她的名字,
肖想了不属于我的温柔。何其可悲,何其可笑!恨意如燎原的野火,
瞬间烧尽了我最后一丝留恋。仙气散尽,魔气冲天。“轰——”一声巨响,
我的身体在魔气的淬炼下彻底重塑。曾经的仙骨灵根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
是一副天生的魔骨。我睁开眼,一头青丝化为银雪,瞳孔深处燃起两簇幽蓝的魔火。我没死,
我成了魔。2.九幽魔渊是魔界最混乱、最没有秩序的地方,这里只有最原始的杀戮与吞噬。
我重塑魔身醒来时,正有几只低等魔物围着我,流着涎水,试图将我分食。“滚。
”我只说了一个字,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威压。那几只魔物浑身一颤,
仿佛见到了什么天敌,连滚带爬地逃走了。我撑着剧痛的身体站起来,环顾四周。
这里魔气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到处是残肢断骸,充满了血腥与暴戾。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他浑身覆盖着黑色的鳞甲,
一双赤红的眼眸在黑暗中格外醒目。“新来的?居然没被魔气冲垮神智,还修成了魔身,
有点意思。”他舔了舔嘴唇,眼神充满侵略性,“这九幽魔渊,强者为尊。要么,
做我的女人,我护你。要么,死。”我冷冷地看着他,从他身上感受到了魔将级别的威压。
若是从前,我或许会忌惮。但现在,我心中只有一片焦土,了无畏惧。“你,不够格。
”我抬起手,新生的魔气在我掌心汇聚成一柄漆黑如墨的长剑。那魔将愣了一下,
随即狂笑起来:“哈哈哈,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一个刚堕魔的仙人,也敢跟我叫板?
”他话音未落,身影已如鬼魅般冲到我面前,利爪带着腥风抓向我的心脏。我没有躲。
就在他的利爪即将触碰到我时,我体内的牵机蛊突然暴动,
一股比他磅礴百倍的精纯魔气猛地从我体内爆发出来。“轰!”那魔将被这股力量狠狠震飞,
撞在远处的石壁上,口吐黑血,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一步步走向他,魔气长剑拖在地上,划出一道深痕。牵机蛊以我的精血为引,
吸纳了八百年苏清鸾魂魄逸散出的神女气息,又在九幽魔渊吸饱了万年魔气。阴阳交汇,
神魔同体,此刻它与我彻底融合,让我拥有了远超这方天地所有魔物的力量。“从今日起,
”我走到他面前,剑尖抵住他的喉咙,声音冰冷,“我,是这里的主人。
”他赤红的瞳孔剧烈收缩,恐惧压倒了狂傲。他能感觉到,只要我愿意,
这把剑能轻易绞碎他的魔核。“……属下魔煞,参见……魔主!”他单膝跪地,
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我收回剑,目光越过他,望向魔渊深处。君怀夜,你剔我仙骨,
毁我道途。那么,我便以魔之名,重临于世。你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3.神界。金碧辉煌的神殿里,仙乐缥缈,神光缭绕。君怀夜一身白衣,丰神俊朗,
正接受着众神的朝贺。他成功飞升,成为万万年来最年轻的新神,前途无量。
苏清鸾一袭水绿长裙,依偎在他身侧,接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
“君上与神女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啊,听闻君上为神女守候八百年,痴心一片,
感天动地。”赞美声不绝于耳,君怀夜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弄丢了。是什么呢?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想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用清澈孺慕的眼神看着他,
无论他多冷淡都始终如一的弟子。沈微。她应该在的。今日是他飞升的大典,她不可能缺席。
可他看遍了整个神殿,也没有找到她。一丝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怀夜,你怎么了?
”苏清鸾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失神,柔声问道。“没什么。”君怀夜收回目光,淡淡道,
“许是刚飞升,神魂尚不稳定。”苏清鸾笑了笑,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她知道他在找谁。那个叫沈微的丫头,像块狗皮膏药一样黏了怀夜八百年,实在碍眼。
不过没关系,现在她醒了,那个替身也该消失了。大典结束,君怀夜回到自己的神殿。
殿中空无一人,冷冷清清。从前在昆仑虚,无论他多晚回去,清虚殿里总有一盏灯为他亮着,
总有一个人捧着热茶在等他。他曾觉得那是累赘,是干扰他修行的俗事。可现在,
面对这空旷的神殿,他竟有些不习惯。“沈微呢?”他问殿外的仙侍。
仙侍躬身道:“回君上,自您飞升后,便再未见过沈微仙子。”君怀夜眉头微蹙。这个弟子,
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他耐着性子等了一天,两天,三天。沈微还是没有出现。
他终于坐不住了,亲自回到昆仑虚。清虚殿依旧,只是积了一层薄薄的灰。沈微的房间里,
所有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仿佛主人只是短暂外出。但在她的书桌上,他看到了一封信。
信封上,只有“师尊亲启”四个字。君怀夜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
他颤抖着手打开信。信纸上,是她清秀的字迹,却字字泣血。“师尊:见字如晤。不,
或许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了。徒儿沈微,侍奉师尊八百年。为您挡天雷,为您炼神丹,
为您守魂灯……徒儿所作所为,曾以为是报师尊救命之恩,是全弟子孺慕之情。今日方知,
一切不过是徒儿自作多情。我非沈微,不过是‘鸾儿’一缕残魂的容器;我之仙骨,
不过是温养神女的药土。八百年,黄粱一梦。如今,神女已归,药土无用,容器亦当废弃。
师尊,您说过,修行之人,当摒弃俗念。沈微八百年痴念,是为俗念。今日,
徒儿便将这俗念,连同这条命,一并还给您。从此,昆仑再无弟子沈微。仙途漫漫,
惟愿师尊与神女,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不肖徒沈微绝笔。”信纸从君怀夜指间滑落。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书架上。“绝笔……”他脑中一片空白,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无法呼吸。那个总跟在他身后,
小心翼翼叫他“师尊”的女孩,那个他以为永远不会离开的女孩……不要他了。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疯了似的冲出清虚殿,神念铺天盖地地散开,
搜寻着三界九州。“沈微!沈微!你给我出来!”“为师命令你,立刻回来!”可是,
任凭他如何呼喊,三界之中,再无一丝一毫属于沈微的气息。她真的,消失了。
仿佛从未存在过。这时,苏清鸾寻了过来,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地扶住他:“怀夜,
你怎么了?为了一个替身,值得吗?”“替身?”君怀夜缓缓抬头,猩红的眼中满是疯狂,
“谁告诉你,她是替身?”苏清鸾被他眼中的杀意吓了一跳,
结结巴巴地说:“她……她不是吗?你当初救她,不就是因为她与我有一分相像,
又恰好是能温养我魂魄的先天道体吗?”君怀夜身体一僵。是啊。一开始,的确是这样。
可八百年的朝夕相处,她为他做的每一件事,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她看着他时,
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爱意与光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了她的存在?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到她受伤会心痛,看到她笑会不自觉地扬起嘴角?他一直以为,
那是师徒之情。他一直用“她是替身”这个理由,来麻痹自己,来压制那些不该有的心绪。
直到此刻,伊人已逝,他才幡然醒悟。那不是师徒之情。他爱上了她。
爱上了那个他亲手推入深渊的,他的弟子。“噗——”一口神血喷涌而出,
君怀夜的白衣被染得鲜红。道心,在此刻,已然崩裂。4.我在九幽魔渊待了十年。十年间,
我彻底掌控了这具魔身,也统一了整个魔渊。魔煞成了我最忠心的属下,对我言听计从。
九幽魔渊的魔气虽然能让我修为大增,但太过驳杂,长此以往,必会影响心智。
我需要更精纯的魔气。于是,我将目光投向了魔界的核心——万魔殿。彼时,
魔界由七大魔君共同执掌,互相制衡,纷争不断。我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平衡。
我带着魔煞和一众魔渊精锐,踏入了万魔殿的领地。第一个拦路的是以残暴著称的血屠魔君。
“哪来的小丫头,也敢闯我血屠的地盘?”他看着我,眼神淫邪,“细皮嫩肉的,
正好给本君当个玩物。”魔煞大怒,上前一步:“放肆!此乃我主,新任魔渊之主!
”“魔渊?”血屠魔君嗤笑一声,“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也配称主?”我不发一言,
只是缓缓抬起手。掌心,幽蓝色的魔火“腾”地一下燃起。血屠魔君的笑声戛然而止,
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幽冥魔火?!你怎么会……”话未说完,魔火已化作一条火龙,
咆哮着向他扑去。血屠魔君拼尽全力抵抗,祭出本命法宝血河图,
却依旧被幽冥魔火烧得节节败退,惨叫连连。其他魔君闻讯赶来,看到这一幕,无不骇然。
“住手!”“阁下究竟是谁?为何无故闯我魔界,伤我同僚?”我收回魔火,
血屠魔君已经成了一具焦炭,魔核碎裂,死得不能再死。我踩着他的尸体,
目光扫过剩下的六大魔君,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万魔殿。“从今往后,魔界,我为尊。
有不服者,如此獠。”全场死寂。六大魔君脸色变幻不定。他们能感觉到,
我身上的魔气精纯而磅礴,远在他们之上。“狂妄!”脾气最火爆的炎狱魔君怒喝一声,
祭出法宝就要动手。却被一旁最为老谋深算的幽泉魔君拦下。幽泉魔君向我拱了拱手,
态度恭敬了许多:“阁下神通广大,我等佩服。只是,魔尊之位,事关重大,非一人可决。
不如这样,我等六人,轮番与阁下切磋。若阁下能胜,我等便奉阁下为新任魔尊,如何?
”这是想用车轮战消耗我。我岂会不知。但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不必那么麻烦。
”我淡淡道,“你们六个,一起上吧。”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太嚣张了!
”“她以为她是谁?!”“杀了她!为血屠魔君报仇!”六大魔君也被我彻底激怒,
不再犹豫,同时出手。一时间,魔气滔天,各种法宝带着毁天灭地的威能,
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魔煞紧张地握紧了武器,手心全是汗。我却面不改色,
只是轻轻闭上了眼。体内的牵机蛊疯狂运转,
神女气息与九幽魔气在我体内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再睁眼时,我的左瞳燃着幽蓝魔火,
右瞳却泛着圣洁金光。一神,一魔。“神魔领域。”我轻声吐出四个字。以我为中心,
一个巨大的黑白太极图瞬间展开,将整个万魔殿笼罩。一半是至阳至刚的神圣领域,
一半是至阴至邪的魔之领域。六大魔君的攻击落入领域之中,如泥牛入海,
瞬间被化解、吞噬。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体内的魔气正在被疯狂压制、抽取。
“这……这是什么妖法?!”“我的魔气……我的力量在流失!”“快撤!”但已经晚了。
我抬手虚握,领域收缩。六大魔君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身体被神魔之力挤压、碾碎,
化作最精纯的能量,尽数被我吸收。一切尘埃落定。万魔殿前,只剩下我一人,银发飘舞,
宛若神祇。所有魔族,无论地位高低,尽数跪伏在地,身体因恐惧而颤抖。“参见魔尊!
”“魔尊万寿无疆,一统魔界!”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响彻云霄。我看着他们,
心中没有半分喜悦。我成了魔界至尊,可那个我想让他看到的人,却远在神界,
与他的白月光双宿双飞。君怀夜。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5.君怀夜找了我一百年。
他几乎翻遍了三界六道,问遍了上古神祇,却始终找不到我的一丝痕迹。他越来越暴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