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凡回到自己的营地时,雪已经停了,但风还在刮,卷起地上的雪沫子,打在帐篷上沙沙作响。
他的营地在先锋营最边缘,是用几顶破帐篷搭起来的,里面住着他统辖的一百名士兵。
此刻,这一百人没像往常那样缩在帐篷里取暖,而是三三两两地聚在空地上,低着头,窃窃私语。
听到脚步声,他们齐刷刷地抬起头,几十双眼睛一下子聚焦在李小凡身上。
那些眼睛里,有疑惑,有恐惧,有迷茫,还有一丝藏得很深的期待。
就像溺水的人,明知眼前的稻草可能救不了命,却还是忍不住盯着看。
李小凡走到人群中间,没说话,先看了看他们。
这一百人里,有一半是头发半白的老兵,有的缺了胳膊,有的瘸了腿,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
剩下的一半,要么是刚被强征来的农民,手里还攥着没磨亮的长矛,要么是脸上带着稚气的少年,眼神里满是恐惧。
“都头,”一个瘸了条腿的老兵往前挪了两步,他叫老马,原是河西边军的,守了半辈子玉门关,五年前跟吐蕃人打仗时被马蹄踩断了腿,才调到这黑风口来。
他缩着脖子,声音发颤,“您……您真要去啊?”
李小凡点了点头,声音平静:“不去,就是等死。”
“可……可王铁枪太厉害了啊!”老马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士兵突然哭了起来,他叫柱子,是个庄稼汉,上个月才被拉来当兵,连枪都没握紧过,“赵都头那么勇,不也被他一枪挑死了吗?李都头想偷袭,也被抓了……咱们这点人,去了也是白给啊!”
“就是!”立刻有人附和,是个丢了一只耳朵的老兵,说话漏风,“王铁枪那杆铁枪,据说能挑穿三层皮甲,咱们这破皮甲,跟纸糊的似的,上去就是送死!”
“我看啊,咱们还是跑吧!”一个瘦高个士兵搓着手,眼神躲闪,“黑风口往南有个山坳,我去年采药去过,能**,咱们躲进去,等王铁枪走了再出来……”
“躲?躲到什么时候去?”有人反驳,“粮都没了,躲进去也是冻死饿死!”
“那也比被王铁枪挑在枪上强!”
议论声越来越大。
有人拍着大腿叹气,有人互相拉扯着争执,还有几个偷偷往营地外瞟,看样子是真打算溜了。
李小凡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们,没说话。
他知道,这些人不是贪生怕死,只是恐惧压过了勇气。
赵虎和李二狗的死,像两块巨石,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一个粗哑的声音突然炸响,像闷雷一样:“都吵什么!”
这声音太响,震得所有人都停了嘴,齐刷刷地看过去。
人群分开一条道,一个满脸风霜的汉子走了出来。
他快五十了,个头不高,却结实得像块石头,脸上一道刀疤划过额头,是当年跟吐蕃人拼刀子时留下的,看着格外狰狞。
他叫张老栓,是队正,也是这一百人里资格最老的。
李小凡刚到黑风口时,就是他带着熟悉营务的。
这几天,张老栓一直没怎么说话,要么蹲在帐篷门口磨他那把锈刀,要么就缩在角落里抽旱烟,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此刻,他手里攥着那把磨得发亮的横刀,瞪着眼睛扫过众人,声音洪亮:“吵就能把王铁枪吵跑了?吵就能有饭吃了?”
没人敢接话。
张老栓往前走了两步,站到李小凡身边,看着那些还在犹豫的士兵:“赵都头败了,李都头败了,那又怎么样?他们败了,不代表咱们也得败!”
“张队正,话不是这么说的……”老马忍不住开口,“王铁枪太凶了,咱们……”
“凶就不打了?”张老栓打断他,眼睛瞪得溜圆,“当年吐蕃人凶不凶?攻破了长安,杀了多少人?可咱们边军不还是凭着这把刀,把他们赶回雪山了吗?”
他拍了拍手里的横刀,“打仗靠的不是人多,是胆气!是脑子!”
他转向李小凡,眼神里的戾气一下子散了,多了些敬佩。
这几天,他看在眼里,这个新来的李都头,跟原来那个只会喝酒的愣头青不一样。
他给老郑送麦饼,给冻伤的士兵搓手,夜里还带着人加固帐篷,是个实心待人的汉子。
“李都头敢接这活,必有他的道理!”张老栓的声音放缓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他没像赵都头那样硬拼,也没像李都头那样瞎闯,我信他!”
说完,他突然“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对着李小凡朗声道:“都头!我张老栓,愿带十个弟兄跟您走!是死是活,认了!输了,我陪您一起死!”
他这一跪,把所有人都惊住了。
空地上静得能听到风吹过帐篷的声音。
被张老栓点到名的十个士兵,都是跟他一起从边军退下来的老兵,此刻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些发白。
但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张老栓,又看了看周围人的目光,他们咬了咬牙,也跟着“噗通噗通”跪了下来。
“都头,俺们跟您走!”
“输了就输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反正都是死,跟王铁枪拼了!”
十个老兵的声音不算大,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在人群里激起了涟漪。
老马愣了半天,突然用袖子抹了把脸,一瘸一拐地走到李小凡面前,也“咚”地跪下了:“都头,俺……俺也去!”
他抬起头,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带着点豁出去的狠劲:“俺这条腿,早就废了,活着也是拖累弟兄们。反正都是死,战死总比饿死强!至少到了地下,还能跟当年那些老弟兄说一句,俺老马没怂!”
“俺也去!”
“算俺一个!”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
那个丢了耳朵的老郑,哆哆嗦嗦地拄着枪站起来:“都头,俺……俺虽然听不清响,但手上还有劲,能帮着搬东西!”
那个叫柱子的年轻士兵,抹掉眼泪,攥紧了手里的长矛:“都头,俺跟您去!俺爹说了,庄稼人不能怂,怂了一辈子抬不起头!”
连最开始说要逃跑的那个瘦高个,也红着脸站了出来:“都头,之前是俺**……俺也去,给弟兄们牵马递箭都行!”
人越来越多,从十几个,到几十个,最后,一百名士兵里,竟有八十多人站到了李小凡面前,虽然个个面带风霜,衣衫褴褛,眼神里却多了些之前没有的光。
他们没有再喊口号,只是默默地看着李小凡,像一群等待命令的狼。
李小凡看着眼前这些人。
瘸腿的老马,丢了耳朵的老郑,满脸稚气的柱子,还有跪在最前面的张老栓……
他心里突然一暖,像是有团火在烧。
他一直以为,自己穿越过来,面对的是一个冰冷的乱世,是一群麻木的士兵。
可此刻他才明白,不是他们麻木,是没人给他们一个站出来的理由,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好!”李小凡深吸一口气,胸口里的那股郁气一扫而空。
他看着眼前的八十多张脸,声音铿锵有力,“既然弟兄们信我,我李小凡就绝不会让大家白白送死!”
他挺直腰杆,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今夜,咱们就去会会那个王铁枪!”
说完,他在心里默念,打开了那个伴随他穿越而来的系统面板。
淡蓝色的光幕在他眼前亮起,一行字清晰可见:
【当前功勋:50点。可兑换:死士刀斧手(1点功勋/名)。】
“兑换50名死士刀斧手。”李小凡在心里下令。
【兑换成功!50名死士刀斧手已在营外候命,可随时召唤。】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李小凡却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他抬眼看向黑风口的方向,那里的风雪似乎小了些,露出了黑沉沉的山影。
王铁枪的营地就在山脚下。
“弟兄们,”李小凡握紧了手里的横刀,“都回去准备准备,吃饱喝足,养足精神。今夜三更,咱们出发!”
“是!都头!”八十多人齐声应道,声音不算洪亮,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张老栓第一个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对那十个老兵道:“走,跟俺去看看家伙事,把那几架投石机修修,今夜说不定能用得上!”
老马也拄着枪站起来,对几个年轻士兵道:“俺知道柴火在哪藏着,跟俺去抱点,烤烤火,暖暖身子……”
人群渐渐散开,帐篷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在磨枪,有人在煮最后一点糙米,还有人在低声说笑,虽然声音不大,却像一股暖流,驱散了营里的死寂。
李小凡站在空地上,看着这一切,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