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柴房内，苏映雪小心地为顾长风擦拭伤口。影门派来的大夫敷衍了事，只简单包扎了最严重的几处伤就匆匆离去，留下满屋的血腥味和压抑的沉默。
"蠢透了..."顾长风嘶哑着嗓子骂道，"萧尘用命换你活着，你就这么报答他？"
苏映雪手上动作不停："闭嘴，省点力气。"
"省个屁！"顾长风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知道厉破山是什么人吗？他会在你说出情报后，把我们俩活剥了皮！"
苏映雪挣开他的手，从袖中暗袋取出一个小纸包："吃下去。"
顾长风狐疑地看着纸包里的黑色药丸："什么东西？"
"逍遥散，我从老烟枪那拿的。"苏映雪压低声音，"能暂时压制疼痛，让你有力气逃跑。"
顾长风一口吞下药丸，苦得龇牙咧嘴："你真有计划？"
"半个时辰后药效发作，"苏映雪凑到他耳边，"马厩后面有棵老槐树，翻过墙就是集市。混入人群后，去东头的染坊找小六。"
顾长风皱眉："你呢？"
"我拖住他们。"苏映雪眼神坚定，"厉破山要的是我，不会全力追你。"
"放屁！"顾长风差点吼出来，又赶紧压低声音，"老子从不丢下同伴！"
苏映雪突然笑了："这话萧尘也说过。"她将一块碎布塞进顾长风手里，"拿着，必要时用。"
顾长风展开碎布，上面用血画着简陋的地图，标注了几条小巷和一处标记。"这是..."
"影门在镇上的兵力分布，"苏映雪说，"老烟枪给的。红点是他们的暗哨。"
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人立刻停止交谈。厉破山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两名持刀护卫。
"时间到了，苏**。"他狞笑着，"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苏映雪站起身，整了整衣衫："我要看着他安全离开。"
厉破山冷笑："你以为我会信守承诺？"
"你可以不信，"苏映雪平静地说，"但杀了他，你永远别想知道正本在哪里。"
空气凝固了几秒。厉破山突然大笑："好！放人！"他一挥手，护卫解开顾长风的镣铐，"滚吧，丐帮的小子。告诉你们帮主，厉破山问候他祖宗。"
顾长风踉跄着站起，深深看了苏映雪一眼，转身向外走去。苏映雪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暗自松了口气。
"现在，"厉破山逼近苏映雪，"该你了。"
"正本在镇外的山神庙，"苏映雪面不改色，"供桌下的暗格里。"
厉破山眯起眼睛："你最好别耍花样。"他转向护卫，"看着她。我去去就回。"
待厉破山离开，护卫将苏映雪锁回柴房。她贴在门边，听到护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立刻从发髻中取出一根细铁丝，开始撬锁。
逍遥散应该已经起效，顾长风此刻想必已经翻墙逃脱。她的计划很简单——利用厉破山去山神庙的空档，自己也要设法脱身。老烟枪给的逍遥散还有一粒，足够她撑到镇外。
锁舌咔哒一声弹开。苏映雪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缝，确认无人看守后，闪身而出。后院静得出奇，连本该守在马厩的护卫也不见踪影。
太顺利了...苏映雪心头涌起不安。她蹑手蹑脚地向后墙移动，每一步都警惕地观察四周。
就在她即将触及那棵老槐树时，一声冷笑从背后传来："我就知道你会跑。"
苏映雪浑身僵硬，缓缓转身。厉破山倚在廊柱上，好整以暇地把玩着一把匕首。他根本没去山神庙！
"山神庙里等着你的是一队弓箭手，"厉破山咧嘴一笑，"可惜你那丐帮相好没上当。"
苏映雪的心沉到谷底。计划败露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正本在那么明显的地方？"厉破山步步逼近，"赵长老早就警告过，苏清河的闺女诡计多端。"
苏映雪背靠槐树，退无可退。厉破山突然出手，匕首如毒蛇般刺来！她勉强侧身避开，但腿伤拖累，动作慢了半拍，匕首划破衣袖，在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反应不错，"厉破山舔了舔刀刃上的血，"可惜腿脚不利索。"
苏映雪知道硬拼毫无胜算，只能智取。她突然指向厉破山身后："顾长风！"
厉破山头也不回："幼稚。"匕首再次刺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块砖头呼啸而至，精准地砸在厉破山手腕上。匕首当啷落地，厉破山痛呼一声，猛地回头。
顾长风站在墙头，手持一根粗铁棍："老狗！你的对手是我！"
厉破山勃然大怒："找死！"他抄起墙边的长刀，向顾长风扑去。
顾长风却不恋战，转身就跳下墙头。厉破山紧追不舍，也翻墙而出。苏映雪愣了一瞬，立刻明白顾长风的调虎离山之计。她强忍腿痛，爬上槐树，翻过墙头。
墙外是条狭窄的后巷，不见顾长风和厉破山的踪影。苏映雪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向东头染坊跑去。街上行人纷纷侧目，但无人阻拦——影门的人想必都被顾长风引开了。
染坊破旧的大门虚掩着。苏映雪刚推开门，一只小手就把她拽了进去。小六满脸焦急："苏姑娘！长风哥呢？"
"他引开了厉破山..."苏映雪喘息着，"我们必须去帮他！"
老烟枪从里屋走出，手里拿着一把弩："丫头，你和小六先走。老朽去接应那傻小子。"
"不行！"苏映雪坚决地说，"厉破山武功高强，顾长风不是对手！"
老烟枪哼了一声："丐帮弟子没那么容易死。"他转向小六，"带苏姑娘走密道，去北边的接头点。若我们天亮未到，你就继续北上，务必把信送到。"
小六红着眼睛点头。老烟枪摸了摸孩子的头，又看了苏映雪一眼："记住，名单比命重要。"
说完，他拄着拐杖快步离去，那速度完全不像个残疾老人。苏映雪想追上去，却被小六拉住："苏姑娘，走吧！别辜负他们的心意！"
苏映雪咬牙点头，跟着小六钻进染坊后院的地窖。地窖角落里，一块看似普通的石板被小六移开，露出黑黝黝的洞口——丐帮的密道。
就在两人准备进入密道时，染坊前门突然被踹开！"搜！一个也别放过！"粗犷的吼声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逼近。
"快走！"小六推着苏映雪进入密道，自己正要跟上，一支弩箭破空而来，钉在他肩头！
"小六！"苏映雪想爬回去救他。
"走啊！"小六忍痛将石板推回原位，隔绝了她的视线。紧接着是一阵打斗声和惨叫，然后归于寂静...
密道内漆黑一片，苏映雪只能摸索着前行。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她不敢停下。小六、顾长风、老烟枪...他们用生命为她争取的时间，不能白白浪费。
不知爬行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光亮。苏映雪加快速度，推开尽头的伪装板，刺眼的阳光顿时倾泻而入。她眯起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玉米地中，远处是连绵的青山。
北边...接头点...苏映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辨别方向。腿伤又开始流血，逍遥散的药效正在消退，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她不能停，不能辜负那些为她牺牲的人。
玉米地尽头是一条小溪。苏映雪跪在溪边，捧水洗去脸上的尘土和血迹。水中倒影让她吓了一跳——面色惨白，双眼通红，活像个女鬼。
溪水对岸的树林里，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苏映雪警觉地抬头，看到一个人影踉跄着走出树丛。那人满身是血，拄着一根铁棍当拐杖...
"顾长风！"苏映雪忘了腿伤，涉水奔去。
顾长风抬头，露出一个惨笑："嘿...丫头..."话音未落，他向前栽倒。
苏映雪扶住他，触手全是黏稠的鲜血。顾长风胸前一道狰狞的刀伤，几乎能看到骨头。"坚持住！"她撕下衣袖，手忙脚乱地为他包扎。
"老...老烟枪..."顾长风气若游丝，"他...引开追兵...让我...来找你..."
"别说话，"苏映雪声音颤抖，"我们去找大夫..."
顾长风抓住她的手："没用了...听我说..."他咳出一口血，"厉破山...他认出...风月刀法...萧尘...还活着..."
苏映雪心头一震："什么？"
"断魂崖下...渔村..."顾长风的声音越来越弱，"找...铁匠..."他的手突然收紧，"名单...比命重要...答应我..."
"我答应你。"苏映雪哽咽道。
顾长风的眼神开始涣散："告诉...萧尘...丐帮...欠他的...还清了..."最后一丝气息从他唇间逸出，抓住苏映雪的手缓缓松开...
夕阳西下，将溪水染成血色。苏映雪跪在顾长风的尸体旁，泪水无声滑落。她轻轻合上他的眼睛，取下他腰间的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给白玉京的信和凤佩。
"我会完成使命，"她对着逝去的生命承诺，"为你们所有人。"
远处的山路上，隐约可见火把的光亮。影门的追兵又来了。苏映雪擦干眼泪，拾起顾长风的铁棍当拐杖，向北方头也不回地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