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妇看似温柔娴淑,却是个伶牙俐齿,十分不好相与的。
楚王总不能说盛凌云为君分忧逆着他了,顿了一下,又说:“贤媳妇误会了,为君分忧乃是臣子的本分。本王说的是他呵斥乳母,不敬长辈。”
“洞房夜后验新妇的元帕是规矩,你二人却将按规矩办事的梁嬷嬷斥走,可还有半点把我和王爷放在眼里?”
端坐许久的楚王妃适时接话,端起了婆母的架子。
本朝重孝道,楚王夫妇这话要是传出去,足以让盛凌云被外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但姜照月一点也不怕她,不答反问道:“规矩是谁定的规矩?乳母又是谁的乳母?”
前世她把楚王妃当做亲生母亲一般孝顺侍奉,在最难最苦的时候没有丢下这样一个累赘,婆母表面说着多亏有她,却在萧怀瑜快要称帝的时候,私底下跟他说“商户女卑贱至极,不配为后,且此女党羽众多,日后必成祸患。我儿早做决断才是。”
重活一世,她要一点点撕破这个婆母面皮,让她的真面容暴露人前,被人口伐笔诛。
王府众人没想到这新妇会得理不饶人,前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僵持。
偏偏盛凌云这时候还懒洋洋地接了一句,“反正不是我。”
姜照月微微一笑,“原来楚王府的规矩与别人都不同,庶子的乳母不仅能充作嫡子的长辈,还可以一大清早闯进主子的寝居,把主子的脸面放在地上踩,这规矩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楚王夫妇这对世间罕见的偏心眼,做父母的不慈,却要求盛凌云对他们恭敬有加万分孝顺。
可世上哪有这样好的事?
更何况,梁嬷嬷在楚王妃跟前极为得脸,还给萧怀瑜当过乳母,跟她和盛凌云有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楚王夫妇的脸色都僵住了。
萧怀瑜是庶子这事在楚王府没人敢提,这新妇却在进门第一天就拿出来放在明面上讲。
楚王瞪了楚王妃一眼,怪她一大清早派人去新人房里没事找事,这事再闹下去,只怕要传到宫里那位的耳朵里,他想着赶紧息事宁人,当即沉下脸来:
“本王府里断然没有这样的规矩,来人啊,教教梁嬷嬷是什么尊卑,掌嘴。”
梁嬷嬷一直站在楚王妃身后等着看主子给郡王和新妇立规矩,听到这话顿时腿软跪了下去,“老奴、老奴都是按规矩办事啊!”
梁嬷嬷一边说着,一边朝楚王妃求救。
楚王妃开口想劝,“王爷……”
楚王沉声打断:“狠狠的打,打到她知错为止。”
“王爷!王妃——”
梁嬷嬷还想说什么,一旁的侍从就领命上前扇她大耳刮子,而是左右开弓。
十几个巴掌打下来,梁嬷嬷一张老脸很快就肿了起来。
厅堂上没人喊停,打脸声啪啪声不断。
楚王妃看到多年忠仆被当众掌嘴,心里不舒服地紧,总觉得姜照月是在故意给她这个婆母下马威。
可楚王有心让姜照月解气,非要等着她开口说停才能停。
“差不多了。”姜照月缓缓开口道:“我和殿下还要给王爷王妃敬茶,一直让老嬷嬷跪在这被人掌嘴的确有些碍事,不如请她去外头领罚吧。”
“还要打?”
楚王妃刚要出声制止,楚王就横了她一眼。
一个老奴才而已,打就打了,莫要再纠缠。
楚王只想赶紧把这事翻篇,挥挥手让人把梁嬷嬷拖到外头去继续掌嘴。
侍从应声照办。
厅堂很快就恢复如常。
婢女换了新沏的茶来,姜照月先端了一杯敬楚王,“王爷请喝茶。”
楚王接过这杯来之不易的茶,语重心长地说:“凌云顽劣,你嫁给他怕是要受委屈了,有什么事尽管和王妃说,本王也会为你做主的。”
姜照月不接这话茬,微微笑道:“我倒是觉得殿下很好,所以我不会受委屈,也不会让殿下再受委屈。”
她说着侧目看了盛凌云一眼。
恰好此时,盛凌云也在看她。
两人的目光悄然对上。
盛凌云越看姜照月越觉得意思。
她怎么能说出“我不会再让殿下受委屈这样的话来?”
小夫妻这般旁若无人,楚王妃轻咳了一声提醒新妇继续敬茶。
姜照月端了一杯热茶,双手碰到楚王妃面前,在后者伸手接过准备假装被烫到的时候,提前打翻了茶盏……
她假装被热茶泼到,惊得后退一步,抢在楚王妃开口之前率先发难,委屈且不解地问:“王妃为什么要拿热茶烫我?”
下一瞬,她眼眶微红,紧接着问出一句,“王妃也不满陛下御赐的婚事吗?”
变故来的太快,楚王妃惊了惊,当即站了起来,“你胡言乱语什么?我何时泼你了?分明是你……”
“王妃,我原以为你只是做母亲偏心,原来做婆母的时候更不容人。你看看新妇这手烫的……”
盛凌云一把握住了姜照月的胳膊,把袖子掀开给他们看看新妇的手烫成了什么样。
结果刚才那盏热茶全都浇楚王妃手上了,姜照月的手背只是微微泛红,他立马又把袖子盖回去,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手烫的都没法看了,还敬什么茶,走,我带你回去上药。”
盛凌云拉着姜照月就走,根本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
姜照月装出一副被婆母欺压了的小媳妇模样,跟着盛凌云往外走的时候,还还不忘提了一句,“我这手被烫成这样,进宫谢恩的时候要是陛下问起,要怎么说啊?”
楚王妃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两人的婚事是陛下亲赐的,还要进宫谢恩,这要是姜照月在御前告她一状,宫里派人来王府申斥,她以后还怎么在京城贵妇圈里抬得起头?
盛凌云留给众人一个背影,强着忍着笑,“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姜照月貌似温顺地应下,“都听殿下的。”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转身离开前厅。
走出厅堂的时候,梁嬷嬷还跪在庭前被人掌嘴,一张老脸已经被扇成了猪头。
今日天光晴朗,阳光烂漫。
盛凌云在外头无法无天,遇上不分对错就偏袒萧怀瑜的亲生父母却糟心不已,今儿姜照月三言两语就让两个老的吃瘪,郡王殿下这会儿看新妇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姜照月不忘演戏演**,“我腿脚不便走得慢,这烫伤得尽早处理,有劳殿下派人帮我寻个大夫。”
“行。”
盛凌云此时心情不错乐得配合,当即先行一步兴师动众地找大夫去了。
姜照月在后头慢慢走着,步入回廊的时候,迎面遇到了匆匆赶来的萧怀瑜。
“姜照月!”萧怀瑜听闻乳母被责罚,本就心中不快,看到姜照月这般悠闲自在瞬间冷下脸来,“梁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你这样折辱她,教养何在?”
姜照月在经过萧怀瑜身侧的时候停下脚步,不紧不慢地开口:“世子倒是重规矩识礼仪,怎么还直呼我的名讳?”
在萧怀瑜被噎住的时候。
她徐徐补了一句:“我已嫁你嫡兄为妻,是你嫂嫂,你见到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行礼问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