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来验元帕?
姜照月心道,昨日她和盛凌云根本就没圆房,有什么可验的?
前世她跟萧怀瑜成亲的当晚也没圆房,元帕洁白如新,被梁嬷嬷拿到了楚王妃跟前回禀,新妇不得世子欢心这事很快就传的全府皆知,后来很长一段时日她的日子都过得很是艰难。
她那时候不知道这是婆母刻意打压新妇惯用的手段。
而这一次……
姜照月一边假装抬手擦眼泪,一边偷瞄盛凌云对这事的反应。
郡王殿下听到要验元帕,冷笑喝道:“滚。”
来的是楚王妃极得脸的梁嬷嬷,知道郡王极其厌恶繁文缛节,被斥了一声也没走,恭声道:
“老奴也是奉王妃之命行事,更何况新婚夜后当众验新妇的元帕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还请郡王不要为难老奴。”
盛凌云大步走过去,一脚踹开了门,满身怒气逼退众人,“再不滚,就一个都别走了。”
“那就请郡王和郡王妃自行去王妃跟前回话,老奴告退。”
梁嬷嬷见郡王动了怒,白着脸带着两个婢女连退数步,转身飞似得逃了。
阳光倾洒庭院,从敞开的屋门处照进来,将只穿了一身红色大袖寝衣的盛凌云笼罩其中,好似他整个都在发光。
姜照月抹了一把脸,起身下榻,“验元帕验的是女子贞洁,即便昨夜没圆房,别人也只会嘲讽我这个新妇不得夫君欢心,你将王妃派来的老嬷嬷斥走做什么?”
盛凌云转身看向她,“新婚夜没圆房这种事传出去,难道我这个新郎官就很光彩吗?”
院中有楚王妃的眼线,昨夜屋里没动静,没叫一次水,定然早早有人去主子跟前回过话了,大清早的来这么一出,分明就是没事找事。
他有些自嘲地一笑,“新婚第一天就来找茬,他们这哪是在打你的脸,分明在打我的脸!”
姜照月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微怔后,又趁机提了一句,“那殿下想不想打烂他们的脸?”
盛凌云走到窗边,躺倒在美人榻上,慵懒闲散地伸手拨动玉瓶里的花枝,语气随意道:“我一般不动手,但凡动手,就要一击毙命。”
姜照月说:“一击毙命固然畅快,但这世上多的是比死更让人痛苦的事。许多人把脸面看得比性命还重要,被人打脸比被人要了命更难受,而且……杀人犯法。”
盛凌云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忍不住笑了。
真正经历过事的都知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是一句笑话,对皇亲贵族来说生杀予夺才是本性。
姜照月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现在的她离权利太远了,人总不能拿自己没有的东西跟人谈判。
于是她跟盛凌云提出:“方才那位嬷嬷奉命而来,却被殿下斥走,待会儿我们去前厅敬茶,只怕要被王爷王妃怪罪。这样……殿下给我一个机会,若我能摆平此事,殿下就许我做一年的郡王妃,一年之后,我拿了和离书就走,绝不纠缠。”
一年的时间够她做许多事,即便不能让盛凌云离不开她,也能有自保之力了。
“笑话!”盛凌云听到这话就皱起了眉头:“我盛凌云,难道还要一个女人护着?”
“殿下自然是不用别人护着的。”姜照月说:“可我想着护着殿下,还请殿下给个机会。”
盛凌云看着她,一时间没说话。
姜照月任由他看着,过了好一会儿没听到他开口拒绝,就当他是默认了,当即让婢女进来洗漱更衣。
新婚小夫妻换上同是红色的锦袍罗裙,一个头戴赤金冠,一个凤钗挽发,打扮一新。
连姜照月看了,都忍不住暗赞一声:
郡王纨绔,但着实俊美。
不多时,一对容貌极其出色的璧人走出喜房的时候,把沿路遇到的小厮婢女都看呆了。
穿过长廊的时候,微风迎面而来,姜照月极其自然地牵住了盛凌云的手,“走,我带殿下去打他们的脸。”
盛凌云侧目看了她一眼,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喜欢打别人脸,他这个郡王妃,爱好还怪特别的。
姜照月腿脚不便,走的有些慢,盛凌云慵慵懒懒的,走的也不快,两人到前厅的时候,日头已经高高挂起。
两人同时迈步进门,一只白玉茶盏迎面砸了过来。
盛凌云下意识就护在了姜照月身前,热茶滚烫眼看就要泼在他身上。
姜照月却在这时,拉着他后退了两步险险地避开了。
滚烫的茶水浇落在地,白色的热气幽幽升起。
楚王的怒喝声随之响彻前厅,“你这逆子——”
“王爷可是对陛下赐婚有所不满?”
姜照月几乎是跟楚王同时开口。
她的声音并不响,但话一出口,立刻就让盛怒之中的楚王顿住了。
霎时间,整个厅堂鸦雀无声,静的针落可闻。
楚王惊了惊,“你说什么?”
姜照月松开盛凌云,抬手抹了抹眼角,用力擦红然后装出一副委屈模样,“昨日陛下在宫中为我选夫时,世子当众贬低商户女,王爷莫不是也瞧不起商户,对陛下给我和殿下赐婚这事十分不满,所以才拿茶盏砸我?”
“这——”楚王听到这话都有些坐不住了,立刻解释道:“陛下赐婚,本王自是乐意至极,本王方才是砸那逆子,不是砸贤媳妇。”
即便楚王心里对小皇帝不满,也不能被人拿到明面上来说。
姜照月正是抓住了这一点,“不是砸我?”
“自然不是。”楚王为了表示自己对这个新媳妇很满意,连忙吩咐侍从,“来人,快给本王的贤媳妇看座。”
一旁楚王妃见状,轻声提醒道:“新妇还没敬茶呢。”
楚王面色稍缓,点头道:“对,本王等这杯媳妇茶可等了许久。”
别人家的新妇都是早早起来给公婆请安敬茶,他们家这位倒好,不但来得晚,还一上来就给他安了对“陛下不满”这么大一个罪名。
楚王夫妇都想着用敬茶这事快点把刚才那些不敬不满揭过去。
一旁的婢女连忙奉上了新沏好的茶,“郡王妃,请。”
姜照月却没有立刻给公婆敬茶,语调徐徐地说:“照月尚有一事不解。”
“你说。”
楚王尽可能和气地同新妇说话。
姜照月问他:“王爷口口声声说殿下是逆子,敢问殿下逆在何处?”
盛凌云听到这话,不由得轻笑出声。
他回楚王府已经一年了,被所谓的亲生父母横挑鼻子竖挑眼地嫌弃,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究竟做错什么了?
盛凌云饶有兴致地看向楚王,“问您老呢,我这逆子逆在何处啊?”
楚王对盛凌云怒目而视,要论起这逆子的错处来,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这逆子还好意思在这问!
只是楚王刚要开口,就听见姜照月说:“殿下总有不是之处,可为君分忧他却是冲在最前头的,陛下有心报恩才为我选夫,殿下娶我也是为了替陛下报恩,王爷您说,这事到底逆着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