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的日子，变成了一场缓慢的凌迟。

顶层公寓的巨大空间，不再是奢华的代表，而是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牢笼。在冰冷的光洁地板和巨大落地窗之间飘荡。窗外是流动的光影和生机，窗内是死寂的凝固。

厉沉渊几乎不再回来，偶尔出现，也是为了取文件或是换衣服。每一次，都带着比上一次更甚的冰寒和漠视。他甚至不再看她，仿佛她是空气，是角落里不该存在的尘埃。

颜汐的心，在那日复一日的无视和冰冷的空间里，一点点被磨蚀，变得千疮百孔。手腕上的青紫渐渐淡去，可心口的伤，却日夜不停地溃烂、流血。

身体的反抗比心更直接。

咳嗽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剧烈。常常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袭来，让她不得不弯下腰，痛苦地捂住胸口，直到咳得眼前发黑，喉咙里弥漫起一股挥之不去的铁锈味。

起初只是偶尔痰中带血丝，她还能自欺欺人地说是喉咙咳破了。直到那天清晨，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她摊开捂嘴的纸巾，上面那抹刺目惊心的鲜红，让她瞬间僵在原地，血液都凉了半截。

不是血丝，是实实在在的一小滩鲜血。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死死攥着那团纸巾，指甲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她才二十多岁……怎么会……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病了，倒了，会怎么样？厉沉渊会因此对她有一丝怜悯吗？不，他只会觉得她更麻烦，更累赘，甚至会更快地把她踢开。

这个认知比咳血本身更让她绝望。

她不敢声张，偷偷把带血的纸巾冲进马桶，仿佛这样就能冲走这可怕的征兆。她尽量减少活动，多喝水，奢望着这只是暂时的，会好的。

但情况并没有好转。低烧开始如影随形，头晕和乏力感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她。她常常只是站着，就觉得天旋地转，需要赶紧扶住什么东西才能稳住身体。

她的异常，连偶尔来打扫的佣人都看出了几分，眼神里多了些异样和躲闪，送来的饭菜也越发敷衍。

这天下午，门铃又响了。

颜汐正蜷在沙发上，身上盖着薄毯，依旧觉得冷意刺骨。听到**，她心脏下意识一缩。现在，任何外来声响都能让她惊悸。

佣人去开门，门外传来姜薇薇那把她刻入骨髓的、甜美到虚假的声音。

「张妈，我来看看颜汐姐姐。听说她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我特意熬了点补汤带过来。」

颜汐猛地攥紧了毯子边缘，指节泛白。她又来了！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腻香气，似乎隔着门板都能飘进来！

姜薇薇拎着一个精致的保温桶，笑盈盈地走进来，目光精准地落在沙发上面色苍白、憔悴不堪的颜汐身上，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恶毒的满意。

【系统：目标‘颜汐’健康指数持续下降，生命体征出现异常波动。建议宿主加大打击力度，加速其气运流失。】

「颜汐姐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姜薇薇惊呼一声，快步走过来，脸上写满了担忧和心疼，演技逼真得能拿奥斯卡，「脸色也好差！是不是生病了？有没有看医生？」

她说着，就要伸手去探颜汐的额头。

颜汐猛地偏头躲开，声音沙哑却带着明显的抗拒：「别碰我！」

姜薇薇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瞬间布满委屈和无措，眼圈说红就红：「姐姐……我只是担心你。我知道你因为项目的事情心情不好，怪我……可身体是自己的，你不能这样折腾自己啊。」

她打开保温桶，一股浓郁的中药和鸡汤混合的气味弥漫开来。但颜汐敏锐的嗅觉，却从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和谐的酸涩气味，混杂在姜薇薇自身那股系统带来的虚假甜香里，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这是我特意问了好中医抓的药膳，很补气血的，姐姐你快趁热喝一点。」姜薇薇殷勤地盛出一小碗，递到颜汐面前，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颜汐看着那碗颜色深沉的汤，胃里的不适感更重了。那股奇怪的味道……绝对不正常！

「拿走，」她扭开头，语气冰冷，「我不喝。」

姜薇薇脸上的委屈更甚，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姐姐……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是因为我，沉渊哥哥才……才把项目给我的。可是我也是为了公司着想，当时那个情况……我只是想帮你分担……」

她这话听起来是在解释道歉，实则句句都在往颜汐心口最痛的地方戳，提醒她项目被夺、厉沉渊的偏心和冷酷。

「我让你拿走！」颜汐被她吵得头痛欲裂，心底压抑许久的怒火和厌恶猛地窜起，她猛地一挥手！

「啪嚓——！」

盛着滚烫汤药的瓷碗被打翻在地，碎裂开来，深色的汤汁溅得到处都是，也溅了几滴在姜薇薇昂贵的裙摆上。

姜薇薇惊呼一声，后退一步，看着裙摆上的污渍，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开门声，和男人沉稳的脚步声。

厉沉渊回来了。

他一眼就看到客厅里的狼藉，碎裂的碗，溅落的汤汁，哭泣的姜薇薇，以及沙发上脸色难看、眼神带着未消怒意的颜汐。

「怎么回事？」他的眉头瞬间锁死，声音沉冷。

姜薇薇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抽抽噎噎地小跑过去，躲到他身后，抓着他的衣袖，怯生生地看着颜汐，话都说不利索：「沉渊哥哥……不怪姐姐……真的不怪她……是我不好……我不该自作多情来送汤……惹姐姐生气了……」

她这番绿茶到极致的话，配上那副受惊小白兔的模样，效果拔群。

厉沉渊的目光瞬间如同冰锥般刺向颜汐，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怒意和毫不掩饰的厌弃：「颜汐！薇薇好心好意来看你，你就是这么对待别人的关心？你的教养呢？被狗吃了吗！」

他的斥责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颜汐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上。

她看着躲在厉沉渊身后、正对她露出一个几不可查的、得意又恶毒笑容的姜薇薇，再看看眼前这个不分青红皂白就定她罪的男人，一股极致的悲凉和荒谬感涌上心头。

「关心？」颜汐猛地抬起头，因为激动，眼前又是一阵发黑，她强撑着，声音颤抖却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尖锐，「厉沉渊！你眼睛瞎了吗？！你看不出她是什么货色？她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虚伪味道都快熏死我了！她送来的东西谁敢喝？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脏东西！」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激烈地、直白地反抗和指控。

厉沉渊显然愣住了，随即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一把将姜薇薇护得更紧，看着颜汐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你真是疯了！开始胡说八道了？薇薇身上的味道？我看是你自己心理扭曲，看谁都觉得有问题！」

他指着地上的狼藉和姜薇薇裙子的污渍：「这就是证据！颜汐，你的嫉妒心和恶毒，真是一次次刷新我的下限！」

「我嫉妒她？我恶毒？」颜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想笑，却咳了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苍白的脸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眼里只剩下灰败的绝望，「厉沉渊，你会后悔的……你总有一天会知道你维护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够了！」厉沉渊厉声打断她，眼神冰冷彻骨，「我看你是真的病得不轻！脑子都出问题了！好好待着反省！再找薇薇麻烦，别怪我不客气！」

他说完，揽着还在小声啜泣的姜薇薇，温柔道：「别怕，我们走。以后离她远点。」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寓。

大门再次被狠狠甩上。

世界重归死寂。

颜汐独自站在原地，看着地上那片狼藉和碎片，如同她自己破碎的人生和真心。刚才强撑起来的那点力气瞬间被抽空，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这一次，鲜血毫无阻滞地涌上喉咙，她甚至来不及拿纸巾，鲜红的血就直接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天旋地转。

黑暗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识。她软软地倒了下去，额头不慎磕在沙发坚硬的木质扶手上，发出一声闷响，再无声息。

不知过了多久，进来准备打扫的佣人张妈发现了倒在地板上、额角流血、昏迷不醒、唇边还沾着血迹的颜汐，吓得尖叫一声，手里的东西都掉了。

她不敢耽搁，颤抖着手指先给厉沉渊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在外面。

「先生！先生不好了！太太她……她晕倒了！地上……地上还有血！」张妈语无伦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