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锋关掉光屏，终于抬起头，看向脸色苍白的范思哲。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似乎穿透了范思哲强装的镇定，看到了他眼底深处残留的惊悸（显然是探视林晚后的状态）。
“害怕了？”秦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但并非针对范思哲的恐惧本身，“害怕就对了。虫族不会因为你的恐惧就停下产卵。韩萧更不会。”
他向前踱了一步，冰冷的视线锁住范思哲：“你是不是一直很奇怪，我一个被韩萧废掉、连联邦学院毕业证都没拿到的‘失败者’，凭什么能坐在南星安全局调查组长的位置上？”他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因为我的导师，还没死，也没瞎。是他把我按在这个位置上的。南星是边缘，是泥潭，但也是韩萧那条毒蛇尾巴扫过、留下痕迹的地方！我老师给我这个位置，就是让我在这里，把那条尾巴揪出来，连根拔起！”
秦锋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却像冰锥砸在地上，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他朝范思哲扔过去一个特制的、带有基础防护和能量抑制功能的战术腕带。
“所以，菜鸟，”他盯着范思哲，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收起你那点无用的恐惧。林晚躺在医院里等你的‘星火因子’，韩萧在学院高处等着看我们像虫子一样被碾死！现在，虫子真的来了，就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这是威胁，也是机会！”
他猛地指向光屏上孵化囊照片的位置，声音斩钉截铁：
“你的‘毕业考’提前了。今晚，跟我去把那恶心的卵包和它的主人，变成你通往学院的第一块垫脚石！”
秦锋扔过来的战术腕带冰冷沉重，贴合在范思哲的手腕上，自动收缩卡紧，发出轻微的机械咬合声。腕带内部传来微弱的能量抑制场，像一层无形的薄膜覆盖在皮肤表面，试图安抚他体内躁动不安的黑雾。
但这感觉杯水车薪，面对即将到来的真正厮杀，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
工业七区，废弃冷却液处理厂。巨大的金属管道如同死去的巨蟒骨架，锈迹斑斑，纵横交错，支撑着早已停转的庞大设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陈年化学溶剂的刺鼻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腥甜腐败气味——那是虫族孵化囊散发出的特有气息，比仓库里的模拟信号更加真实，更加令人心悸。
夜色深沉，穹顶模拟的星光被工业区的污染尘雾遮蔽，只有安全局带来的几盏大功率便携照明灯，在核心区域投射出惨白的光柱，将扭曲的阴影拉得老长。警戒线已经拉起，无关人员被清空。秦锋带来的几名精锐队员穿着制式黑色作战服，手持符文能量步枪，神情冷峻地占据着关键位置。
他们的目光扫过跟随秦锋到来的范思哲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同情？
孵化囊已被小心翼翼地移除，由专业生物密封箱运走。地面上残留的暗绿色粘液痕迹，在强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几道带着腐蚀痕迹的拖拽痕迹，如同邪恶的签名，延伸向厂区深处一片更加黑暗、管道更加密集的区域。
“痕迹指向C区废弃的原料输送管道群，那里结构复杂，是侦察兵工虫最喜欢的潜伏点。”一个队员低声向秦锋汇报，同时递给他一个热成像扫描仪，“里面温度异常，有单个大型热源在缓慢移动，形态吻合工虫特征。”
秦锋接过扫描仪看了一眼，屏幕上那扭曲蠕动的橘红色轮廓让范思哲胃里一阵翻腾。他将扫描仪丢给范思哲：“菜鸟，看清楚了。那就是你的目标，一只落单的、负责清理痕迹和守护临时巢穴的工虫。力量、速度大概是刻印初阶符文战士的水准，但外壳坚硬，分泌的酸液能腐蚀合金。你的黑雾，是它最大的克星——理论上。”
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冰：“也是你最大的催命符。实战不是训练，没有停机键。要么你‘咬’死它，控制住黑雾，要么被它撕碎，或者被自己的‘东西’吞噬。没有第三条路。”
秦锋指向一条被巨大管道阴影笼罩、堆满废弃金属零件的狭窄通道入口：“你从这里进去，制造动静把它引出来。我们会封锁其他出口，防止它逃窜或呼叫同类。记住，你的任务不是单挑，是把它逼到这片相对开阔的区域，然后……”
秦锋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用你的‘獠牙’，咬断它的能量核心！”
范思哲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混杂着铁锈和虫族腥臭的空气灌入肺叶，带来一阵刺痛。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战术腕带，又摸了摸口袋里那枚冰冷的破碎护身符。林晚沉睡的脸庞在脑海中闪过，秦锋那句“变成垫脚石”的话语如同鞭子抽在心上。
没有退路了……
他咬紧牙关，激活了腕带上微弱的基础防护力场，一层淡淡的蓝光笼罩全身。然后，他猫着腰，像一道融入阴影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钻进了那条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狭窄通道。
通道内一片漆黑，只有腕带护盾发出的微弱蓝光勉强照亮脚下。脚下是湿滑粘稠的污物，踩上去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噗嗤声。空气中那股腥甜腐败的气息浓得化不开，几乎让人窒息。管道壁上，不时能看到被酸液腐蚀出的坑洞和一道道新鲜的、带着粘液的刮痕。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脊椎。范思哲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将训练中那种濒临失控边缘的感官放大——不是为了感知能量，而是为了捕捉黑暗中任何细微的动静。
嘶嘶……喀啦……
前方拐角处，传来一阵细微的、仿佛甲壳摩擦金属的声音，还有液体滴落的轻响。
范思哲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他猛地停下脚步，背靠冰冷的管道壁，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屏住呼吸，缓缓探出头。
就在前方不到十米的一个稍微宽敞的管道交汇处，一个巨大的阴影正背对着他，缓慢地移动着。
那是一只人形生物，但绝非人类！它身高接近三米，覆盖着暗沉、粗糙、仿佛岩石与几丁质混合的甲壳。
四条粗壮、带着锋利倒刺的节肢支撑着身体，另外两条稍细的前肢末端是如同螳螂般的巨大骨镰，此刻正不耐烦地刮擦着金属管道，发出刺耳的噪音。
它的头部没有明显的五官，只有一个不断开合、布满细密利齿的口器，粘稠的唾液从中滴落，腐蚀着地面，发出滋滋的白烟。一股冰冷、混乱、充满纯粹毁灭欲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般从它身上散发出来，冲击着范思哲的神经！
就是它！
范思哲的瞳孔骤然收缩，体内的黑雾在这强烈的、真实的虫族气息**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狂暴地涌动起来！贪婪的吞噬欲望和冰冷的毁灭意志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壁垒，比任何一次训练都更猛烈！手腕上的抑制腕带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蓝光剧烈闪烁！
“呃……”范思哲闷哼一声，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他强迫自己想起秦锋的命令——引出来！不能在这里失控！
他猛地抓起脚边一块沉重的金属废料，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虫族工兵旁边的管道！
哐当——！！！！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死寂的管道内如同炸雷般响起！
嘶嘎——！！！
虫族工兵猛地转过身！没有眼睛的面部“口器”瞬间张开到一个夸张的角度，发出一声尖锐刺耳、充满暴怒的嘶鸣！它瞬间锁定了声音来源——那个散发着令它厌恶又渴望的复杂气息的渺小生物！
轰！
它四条粗壮的节肢猛地发力，庞大的身躯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战车，带着腥风和毁灭的气息，朝着范思哲藏身的拐角猛冲过来！巨大的骨镰高高扬起，撕裂空气！
跑！
范思哲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转身，沿着狭窄的通道没命地往回狂奔！身后是金属被撕裂、被腐蚀的恐怖声响，以及那令人灵魂颤栗的嘶鸣和沉重的追击脚步！死亡的阴影紧紧贴着他的后背！
“出来了！目标锁定！封锁B、D出口！菜鸟，往开阔地带引！”秦锋冰冷而镇定的指令通过微型耳麦传来。
范思哲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通道口，狼狈地扑进那片被照明灯惨白光芒笼罩的“开阔地”。他刚稳住身形回头，那只恐怖的虫族工兵已经如同地狱魔神般撞碎了通道口的金属框架，庞大的身躯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冲了出来！
它似乎被强烈的光线**了一下，动作有瞬间的迟滞，但随即就被暴怒和杀戮本能主宰，巨大的骨镰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朝着刚刚爬起的范思哲当头劈下！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躲不开！会死！
死亡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理智！训练中那千钧一发的本能被彻底激发！范思哲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求生欲而骤然收缩，体内那狂暴涌动的黑雾，在这生死关头，被他用全部意志力、混合着对林晚的执念和对死亡的恐惧，强行“推”向了自己的右臂！
“咬——！！！”
他并非用嘴嘶吼，而是灵魂在咆哮！
嗤——！
粘稠如液态石油般的黑雾，瞬间从范思哲的右臂毛孔中狂涌而出！不再是混乱的弥漫，而是带着一种极其原始的、凶狠的“扑咬”意图，凝聚成数道扭曲的黑色触手，迎着那劈砍而下的巨大骨镰，悍然“撞”了上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强酸消融金属的“嗤嗤”声！
那足以斩断合金的恐怖骨镰，在与黑雾接触的瞬间，其表面覆盖的坚硬甲壳和蕴含的虫族生物能量，如同遇到了克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侵蚀、消融、吞噬！黑雾贪婪地缠绕上去，疯狂地吮吸着！
然而，代价同样惨烈！
“啊啊啊——！！！”
范思哲发出凄厉的惨叫！右臂传来无法形容的剧痛！那不是被斩断的痛，而是仿佛整条手臂的骨头、血肉、神经都在被无数细小的、贪婪的牙齿啃噬！被黑雾覆盖的皮肤瞬间变得如同焦炭般漆黑，并且这黑色如同活物般，正迅速沿着手臂向上蔓延！狂暴的毁灭意志顺着吞噬的能量疯狂反噬他的大脑，眼前一片血红！
虫族工兵也发出了痛苦和惊怒的嘶鸣！它本能地想要抽回骨镰，但那诡异的黑雾如同跗骨之蛆，不仅吞噬着镰刀，甚至开始顺着镰刀向它粗壮的前肢蔓延！它感受到了生命能量的飞速流失！
就在这一人一虫因为黑雾的吞噬与反噬而僵持、痛苦嘶吼的瞬间——
砰！砰！砰！
三声沉闷而精准的枪响！
秦锋出手了！他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侧翼一个废弃控制台的顶端，手中符文手枪闪烁着幽蓝的光芒。三发特制的、铭刻着高频震荡符文的子弹，并非射向工虫坚硬的躯干，而是极其刁钻地射向它支撑身体的四条关键节肢关节！
噗嗤！噗嗤！噗嗤！
甲壳碎裂，粘稠的绿色体液飞溅！虫族工兵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因为支撑腿的瞬间受创而失去平衡，轰然向前栽倒！与范思哲右臂黑雾僵持的巨大骨镰也因身体的失衡而力量骤减！
就是现在！
剧痛和疯狂几乎吞噬了范思哲的理智，但秦锋的补刀创造了一线机会！他眼中闪过一丝野兽般的凶狠，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强行驱动那正在疯狂反噬自身的黑雾，顺着骨镰被削弱的连接点，如同毒蛇般狠狠“钻”进了虫族工兵相对脆弱的前肢关节深处，直扑它体内能量最狂暴的核心区域——一个位于胸腔下方、不断搏动的暗绿色能量腺体！
嗤——！！！
更加剧烈的消融声响起！黑雾疯狂地包裹住那暗绿色的能量腺体，贪婪地吮吸着！虫族工兵发出了垂死的、充满无尽痛苦的尖锐嘶鸣，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起来！
范思哲的右臂已经完全变成了焦炭般的漆黑，皮肤龟裂，露出下面如同烧灼般的血肉，黑色的纹路甚至蔓延到了肩膀！反噬的痛苦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昏厥。但他死死咬着牙，感受着黑雾吞噬那庞大虫族能量带来的、如同烈火焚身般的膨胀感和更加狂暴的毁灭冲动！
终于，虫族工兵的嘶鸣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停止了抽搐，眼中的凶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残躯还在神经性地抽动。
范思哲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噗通一声瘫倒在地，右臂传来阵阵焦糊味和深入骨髓的剧痛。覆盖其上的黑雾如同饱食的毒蛇，缓缓缩回体内，留下一条仿佛被地狱之火灼烧过的、焦黑碳化、布满龟裂和诡异黑色纹路的恐怖手臂。他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苦，冷汗和血水混合着滴落。
秦锋从高处跃下，快步走到虫族工兵的尸体旁，蹲下检查。他无视了范思哲的惨状，目光锐利地扫过工虫的甲壳和残留的粘液痕迹，又用镊子小心翼翼地从它破碎的关节处，夹起一小块粘附着的、印有模糊徽记的金属碎片。那徽记……隐约像是一只抽象的鹰。
他站起身，走到瘫软在地、意识模糊的范思哲身边，踢了踢他完好的左腿，声音冰冷：“没死就起来！手臂废了还有腿！这东西只是杂兵，它来的地方才是关键！”秦锋的目光投向工厂深处更黑暗的区域，那里正是拖拽痕迹延伸的方向，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穿透了重重障碍。
“和韩萧一年前在南星叫停的‘星尘矿脉生物提纯’秘密研究所项目……有关联。”他盯着手中那枚印有鹰徽的金属碎片，声音低沉得如同寒冰摩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