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静怡很快就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她走路没有声音，像猫一样。两个护工看到她，立刻站直了身体，像是见到了长官的士兵。

“都出去。”她的声音不大，但很清冷，像冰块掉进玻璃杯里。

护士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她领着护工，还有那些看热闹的病友，像潮水一样退了出去。临走前，她还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病房里只剩下三个人。

我，温静怡，还有躺在床上，依旧一脸茫然的周文彬。

温静怡走到周文彬的床边，弯下腰，用一根小手电照了照他的瞳孔。她问了几个问题，比如“你是谁”，“现在是哪年”，周文彬都一一回答了。虽然有些迟钝，但逻辑是清晰的。

“给他解开吧。”温静怡对门口说。

一个护工探进头来，迅速解开了周文彬的束缚带，然后又飞快地退了出去。

周文彬揉着手腕，坐了起来。他看着陌生的环境，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戒备。

温静怡没有再管他。她转过身，一步步朝我走来。

我坐在自己的病床上，床单被我洗得发白，有一股阳光和肥皂混合的味道。我看着她走近，白大褂下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在我的床边站定。

一股淡淡的药水味传来，不难闻。

“楚戈。”她叫我的名字。

“嗯。”我应了一声。

“你刚才，做了什么？”她问。她的语气很平，听不出喜怒。

“救人。”我说。

“救人？”她推了推眼镜，“在所有人的记录里，你只是拿起一把汤匙，对着空气挥舞了一下。”

“那是因为他们看不见。”我看着她的眼睛。我想从那双镜片后面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但什么都没有。那双眼睛像两口深井，平静无波。

“你看见了什么？”她继续问，手里的笔在写字板上飞快地记录着。

“看见了病根。”我说，“你们只会给他打镇定剂，把他绑起来。那没用。就像一棵树长了虫，你们不抓虫，反而把树叶全拔了。”

温静怡的笔停了一下。

她抬起头，视线越过我的肩膀，看向我床头的那面墙。墙上被我用指甲划出了一道道痕迹，记录着我来到这里的日子。

“所以，你认为周文彬的病，不是强迫症，也不是洁癖，而是一只‘虫子’？”

“那是你们的叫法。”我摇了摇头，“我管那东西叫‘秩序之尺’。它想丈量一切，把一切都纳入它的规则。周文彬只是被它缠上了，他的精神受不了这种绝对的规整，所以才会发疯。”

温静怡沉默了。

病房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周文彬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开口，声音压得更低了。

“你手里的汤匙，又是什么？”

“武器。”我回答得很干脆。

“一把普通的汤匙？”

“在我手里，它就不普通。”

我的视野里，那个半透明的蓝**面一直都在。上面显示着我的“理智值”，目前是87%。刚才敲碎“秩序之尺”，消耗了大概5%。但同时，我也感觉到一股微弱的能量流回了身体，让有些疲惫的精神稍微振作了一点。

这是【认知校准器】的另一个功能，【理智稳定锚】。它能吸收畸变体消散后的精神能量，补充我的损耗。

这是我能在这疯人院里保持清醒的根本。

“楚戈，”温静怡忽然换了个话题，“你还记得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记得。”我说，“我跟警察说，街角那家新开的网红甜品店有问题。老板娘的影子里，住着一个用糖丝缝人嘴的娃娃。吃了她家点心的人，会慢慢失去表达真实想法的能力，只会说讨好别人的假话。”

“然后呢？”

“然后他们请我来了这里。”我扯了扯嘴角，“他们说我有被害妄想和虚构幻想症。”

温静怡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波动。那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更像是一种……确认。

“如果我告诉你，我们准备对你进行一次新的治疗，你怎么想？”她问。

“电击？”我嗤笑一声，“没用的。你们治不好我的。”

我顿了顿，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因为我没病。有病的，是这个世界。”

这句话说完，温静怡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微笑”的表情。那笑容很淡，像水面一闪而过的涟漪。

“很好。”她说，“明天上午九点，三号治疗室。我等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白大褂的衣角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她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还有，楚戈。”

“那家甜品店，上周因为使用工业糖精，被查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