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所顶层的中央空调正往死里吹冷风，水晶灯折射的光落在李总手腕的金表上，

晃得直播镜头都颤了颤。他手里捏着那根红薯，翡翠戒指蹭过带泥的薯皮，

留下道浅痕——这红薯是助理提前挑的，个头匀净，皮上的泥都特意留得不多不少，

既够“接地气”，又不至于脏了他的定制西装。“家人们看这儿，”李总把红薯举到镜头前，

声音压得低哑，像是刚受了多大触动，“这玩意儿，我小时候在乡下姥姥家吃过一次，

后来发家了，山珍海味堆成山，倒把这口本味儿给忘了。”他故意顿了顿，

等弹幕滚得更欢了，才咬下一大口。红薯其实蒸得软乎，他却嚼得龇牙咧嘴，像是在啃石头。

“咔嚓”声透过麦克风传出去，混着他吸鼻子的动静：“甜，真甜！

比我上周在米其林吃的焦糖布丁甜！”说着抬手抹眼睛，袖口的真丝料子蹭过眼角，

没沾着半点泪，倒把那点假装的“激动”演得活灵活现。身后的助理赶紧递过矿泉水，

他摆摆手，又举着红薯往镜头凑：“你们看我家小子，昨天还跟我闹，

说学校食堂的饭不如家里的保姆做的。我当时就火了——他哪见过这红薯？

从小吃的进口牛排，澳龙刺身，以为生活就是顿顿山珍海味？”他突然提高声音，

像是在训孩子，又像是在跟直播间的人表决心，“今晚回去我就把冰箱里的澳龙全扔了！

明天开始，我带着全家啃红薯！”这话一出，弹幕直接炸了。“李总这才是企业家典范！

富了不忘本啊！”“对比我家老板，天天炫豪车，李总太真实了！”“已粉！

求问李总在哪买的红薯，我也让我家娃尝尝苦！”打赏的特效刷得停不下来，

火箭、跑车在屏幕上撞来撞去，李总眼角的笑纹藏都藏不住，

嘴上却还在演：“别打赏了家人们，把钱省下来给孩子买红薯吃！这才是正道！

”助理在镜头外冲他比了个“在线人数破百万”的手势，李总喉结动了动，

啃红薯的动作更“用力”了，只是那啃了一半的红薯被他捏在手里，没再往嘴里送——再啃，

就该露馅了，这玩意儿哪有燕窝粥合口味。后巷的风带着馊味儿刮过来时，

陈默正蹲在会所后墙根的阴影里。电动车斜靠着墙，车筐里还放着没送完的外卖，

是份顶配版的海鲜炒饭，备注里写着“多加虾仁，少放葱”，看地址就是顶层那会所的。

他摸出自己的炸鸡，油纸袋被体温焐得还热乎，撕开时“哗啦”一声，金黄的鸡皮沾着芝麻，

油星子顺着袋角往下滴。这是他这个月头回吃热乎的。月初撞了辆电动车，赔了三千块，

之后天天啃冷馒头，今天抢了个超时单，平台发了张满减券，五块钱买了个炸鸡腿，

咬下去时酥皮咔嚓响，烫得他舌头直伸，却舍不得松嘴。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淌，

他用手背随便抹了把，手背蹭过晒得黝黑的脸颊，留下道油印子，自己倒没察觉，

光顾着往嘴里塞。手机在口袋里震，是平台推送的直播，

标题就扎眼——《地产大亨李总亲尝红薯，痛斥奢靡之风》。陈默咬着鸡腿，

用胳膊肘顶开屏幕，正好看见李总举着红薯抹眼泪的镜头。他嗤笑一声，差点把鸡肉喷出来。

上个月他给李总公司送外卖，在地下车库等了半小时，李总的车才开进来，司机下车开门，

李总叼着雪茄从车里钻出来，皮鞋擦得能反光，手里拎着个宠物包，

里面的贵宾犬穿得比他还讲究——一件镶钻的小背心，据说是进口的，抵他半个月工资。

当时李总嫌车库闷，让司机把空调开着等他，自己进了大厦，那车就那么怠速吹着空调，

吹了俩小时，够他吃仨月炸鸡了。现在倒啃起红薯了？陈默嚼着鸡腿，

看着屏幕里李总小心翼翼把啃了一半的红薯放进个托盘里——那托盘金灿灿的，

看着就不便宜，怕不是纯金的？他突然觉得手里的炸鸡不香了，不是因为别的，是觉得滑稽。

“这红薯……”他对着手机嘟囔，声音被嚼东西的动静盖了一半，“怕不是镀了金吧？

啃一口能返现？”弹幕还在刷“李总接地气”，有人问李总红薯在哪买的，

李总助理赶紧在评论区发了个链接，说是“助农红薯，十块钱一根”。陈默看着那链接，

撇了撇嘴——他昨天在菜市场看的，红薯三块钱一斤，十块钱能买一大袋。正看着，

手机又震了，是催单提示：“您有订单即将超时，请尽快送达。

”陈默赶紧把最后一口鸡腿塞进嘴里，骨头在嘴里嚼了嚼，吸干净骨髓才吐出来，

用纸袋包好扔进垃圾桶。拍了拍手，拎起车筐里的海鲜炒饭，往会所后门走。

后门守着个保安，穿得比他体面，见他过来皱了皱眉：“外卖放这儿就行，别进去。

”陈默点头，把炒饭递过去，眼尾余光瞥见里头出来个人，是李总的助理，正拿着个保温杯，

把什么东西倒进垃圾桶。他瞥了一眼，垃圾桶里是半根红薯，

跟直播里李总啃的那根一模一样。助理嫌恶地皱着眉，像扔什么脏东西，

倒完还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手帕用完直接扔了——那手帕看着就料子好，陈默认得，

上次送外卖时见过，李总公司前台小姑娘说过，那是真丝的，一条一百多。陈默没说话，

转身往电动车走。刚跨上车，就听见保安在后面嘀咕：“李总也真能演，

那红薯刚蒸出来就说烫，啃了两口就扔，还不如我家狗吃的狗粮香。”陈默拧动车把，

电动车“嗡”一声窜出去，晚风灌进耳朵，把保安的话吹得七零八落。他摸了摸口袋，

手机还亮着，李总还在镜头前说“要把红薯当主食”，弹幕里火箭还在飞。他突然觉得好笑，

又有点不是滋味，踩着油门往next个送餐点赶——管他红薯镀没镀金，

他得赶紧送完这单，争取再抢个晚高峰的单，今晚说不定能再买个炸鸡腿。至于李总的红薯，

谁爱啃谁啃去。…后巷的路灯刚亮，陈默送完最后一单往回骑，

就看见王婶蹲在自家杂货铺门口，正把掉在地上的苹果往筐里捡。

她围裙上还沾着酸奶渍——早上陈默出门时，撞见她给孙子拌水果捞，

酸奶是超市临期打一折买的，王婶当时笑得眼角堆着褶：“省下来的钱，够给娃买本漫画了。

”可现在她背对着铺子，肩膀一抽一抽的，手机扔在旁边的台阶上，屏幕还亮着。

陈默停了车走过去，瞥到屏幕上的视频：正是王婶蹲在超市冷柜前挑酸奶的样子，

镜头怼得近，把她沾着面粉的手拍得格外清楚，配文刺得人眼睛疼：“底层人就懂贪小便宜，

临期酸奶也敢给孩子吃，难怪一辈子翻不了身。

”评论区的字像针似的扎过来：“穷是有原因的，不知道攒钱供孩子读书，

就知道琢磨吃的”“临期食品吃坏肚子，又得花医药费，更穷了，恶性循环”。

最上面有条热评被点了几千赞：“看看人家李总，今天坐公交体验民生，再看看她，

格局立见高下。”“王婶……”陈默蹲下身，帮着捡苹果，指尖碰着苹果皮上的泥，

心里堵得慌。王婶猛地回头，眼睛红得像浸了水的棉絮，看见是他，

嘴一瘪差点哭出来：“小陈啊，我……我就是觉得扔了可惜。那酸奶没坏，

超市都贴了临期不影响食用的标签，我才买的。”她捏着围裙角使劲擦手，

“早上邻居拍视频，说帮我发网上‘夸夸会过日子’，谁知道……谁知道变成这样了。

”她指了指铺子门口的小摊——平时晚上会摆些水果零食，现在摊子空了，

木架子上还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压痕。“下午有人来拍门，说我给孩子吃‘垃圾食品’，

不配当奶奶。我孙子吓得躲屋里不敢出来，我就……就把摊子收了。”陈默没说话，

拿起王婶的手机，划开屏幕往下翻。翻着翻着，手指顿住了——热搜推送弹了出来，

标题加粗标红：#李总坐公交上班#。点进去是张照片：李总穿着熨得笔挺的衬衫，

站在公交门口，旁边有人“恰好”拍到他扶着扶手的样子，配文写着“清晨六点，

李总弃迈巴赫坐公交，称‘要感受普通人的通勤路’”。

底下的评论是另一个世界：“太励志了！身价上亿还愿意挤公交，

这才是企业家精神”“对比那些养尊处优的富二代，

李总真的接地气”“他手上那块表都够买十辆公交了，还愿意委屈自己，

respect”陈默往下划了划，看到条李总助理发的微博：“李总为了坐公交，

特意让司机把迈巴赫停在20公里外的郊区，坐了三站公交到公司，汗都没出一滴，

说‘比开豪车踏实’。”“踏实”两个字刺得陈默眼睛疼。他想起早上送单时，

在公交站看见的场景：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街角，司机站在车边打电话，声音不大不小，

刚好能让路过的人听见：“李总，公交快到了，我就在这等您，您坐三站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