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桃第三次被黑雾卷回冰狱时，膝盖磕在骨制台阶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咬着牙没哼出声，血珠顺着裤腿渗出来，在惨白的骨头上洇开一小片暗红。夜烬就坐在高台上，黑袍垂落如墨，指尖转着颗刚凝结的灵力珠，珠子里裹着只还在挣扎的萤火虫妖。

"还跑？"夜烬的声音撞在骨殿穹顶，弹回来时带着冰碴子似的冷意。

雪桃趴在地上，后颈的碎发被冷汗濡湿。他已经能勉强维持人形了，可偷来的灵力在逃跑时耗了大半，此刻连抬头的力气都快没了。他把脸埋在臂弯里，闷闷地挤出个字："跑。"

高台上的灵力珠停了转动。雪桃感觉那道纯黑的视线落在自己背上，像被毒蛇盯上似的发毛。过了会儿，夜烬忽然低笑一声，那笑声顺着骨头缝钻进来，挠得人心里发慌。

"有种。"他屈指一弹，灵力珠"嗖"地砸在雪桃旁边的地上，荧光迸裂开来，"再跑一次，就不是断腿这么简单了。"

雪桃盯着那滩迅速熄灭的荧光，突然笑了。笑得肩膀直抖，眼泪都快出来了——在冰狱待久了，连威胁都听得这么耳熟。他慢慢爬起来，膝盖的疼让他踉跄了一下，却梗着脖子看向高台："你拦不住我。"

夜烬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太清表情。只听见骨制扶手被捏出细微的碎裂声，殿角的黑雾突然翻涌得厉害，像煮沸的墨汁。

那天之后，夜烬没再关他，也没再提逃跑的事。每天照样扔给他灵力珠，有时是亮晶晶的精怪灵力，有时是黑沉沉的怨灵浊气。雪桃照单全收，只是把那些珠子攒了起来，藏在石榻底下的缝隙里。

他在等一个机会。老怨灵们偷偷说，每月十五冰狱怨气会随月相涨潮，那时外围结界最薄，连看守的骨狼都会变得迟钝。

十五的月亮果然疯了似的亮，惨白的光透过冰缝灌进来，把整座骨殿照得像座冰坟。雪桃攥着攒了半月的七颗灵力珠，指尖都掐白了。殿外传来怨灵们痛苦的嘶吼，那是怨气翻腾的动静，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没走正门，顺着石榻后的通风口钻了出去。那口子窄得要命，刮得他胳膊生疼，可他不敢停——夜烬的感知力比狼还灵，稍有迟疑就会被抓回去。

冰狱的走廊比想象中长，到处都是晃悠的怨灵影子。雪桃屏住呼吸，像在冰原上捕猎的狐狸，贴着墙根飞快移动。怀里的灵力珠硌得胸口发疼，却让他心里踏实——这些是他换命的筹码。

冲出冰狱大门的瞬间，寒风像刀子似的劈过来。极北荒原的雪比上次更厚，没到脚踝，每走一步都像陷进泥沼。雪桃咬着牙往南跑，把灵力一股脑往腿上灌，耳边全是自己粗重的喘气声。

他知道夜烬肯定发现了。那股如影随形的压迫感越来越近，身后的黑雾像活过来似的追着他的影子。

"抓住他！"骨狼的咆哮震得雪桃耳膜疼。他回头瞥了一眼，看见那头浑身冒黑火的狼正冲破雪雾，獠牙闪着寒光，离他只有几步远。

雪桃心一横，把怀里的灵力珠往身后一扔。七颗珠子同时炸开，荧光与黑雾撞在一起，发出刺啦的响声。骨狼被挡了一下，雪桃趁机往前冲，眼看就要穿过那层模糊的结界光晕——

突然，后背传来一阵剧痛。

不是骨狼的爪子，是更阴毒的东西。雪桃感觉一股冰冷的灵力像毒蛇似的钻进后心，顺着血脉疯狂啃噬。他闷哼一声，眼前瞬间黑了大半，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似的往前飞出去，重重摔在雪地里。

是夜烬的咒术。那魔头根本没打算让他活着离开。

结界的反噬紧接着涌上来，像有无数根冰针扎进四肢百骸。雪桃蜷缩在雪地里，感觉灵力正从伤口往外漏，连维持人形都快做不到了。耳尖的黑毛冒了出来，胳膊上也浮现出淡淡的灰毛。

"跑啊...怎么不跑了？"夜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戏谑的笑。

雪桃想回头，脖子却像被冻住了。他能感觉到那人一步步走近，黑袍扫过雪地的声音比骨狼的喘息还吓人。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他还没见过青丘的桃花，还没闻过传说里的暖香，怎么能就这么死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