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看席瑾洲一眼是郁馨月做过最后悔的事。
她没想到会就此招惹上这个野蛮粗横的人。
如果陈茂生现在推门进来,可能会发生更可怕的事。
“不!”她惊慌地喊,双手按住男人举枪的手。
忽然。
门外响起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好,请问是陈老板吗?”
“你系?”
“这是我的名片,我马上就要下船了,不知道陈老板有没有时间喝杯茶,聊两句。”
“噢……可以可以。”
房间外八宝叔跟陈茂生的声音渐行渐远。
瞬间,郁馨月双腿一软,顺着男人的身体滑到地上。
席瑾洲蹲下,手指挑起她胸前的一缕卷发时,不经意摩挲那片白皙的肌肤,“这么害怕干什么,怕你老公死?在我们那里,如果一个男人爱他的妻子,是不会跟第二个女人在一起。”
“你认为你老公真的爱你吗?”
“……”
那把枪现在就搭在旁边,郁馨月不敢乱动。
“我跟我丈夫的事情和你没关系,而且我的丈夫很爱我。请你马上从我的房间出去,不然我要叫警卫了。”
她知道他说的是陈茂生跟沈黎的事,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未免管得太宽了。
看到女人不屈的眼神,席瑾洲猛然捏住她微微仰起的脸:“我不是中国人,下了船你就见不到我了。”
郁馨月不想听他自我介绍,用力把脸扭向另一边。
他勾唇补充:“我来自富岛,富岛水土养的人——很凶,也很猛。”
最后两个字的读音刻意加重。
房间内适时宜响起广播:
“尊敬的各位旅客,我们的游轮已抵达‘南越港口’,现在开始有序下船。请携带好您的房卡、护照及随身物品,前往……”
“Ladiesandgentlemen……”
游轮靠岸,该下船了。
席瑾洲站起来,“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语毕,他转身打开门走出去。
重新关上的房门宣告这场噩梦般的闹剧终于结束。
郁馨月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镜子前整理凌乱的头发。
心里的难受拧成一个结,思绪乱七八糟。
没过多久,陈茂生走进房间。
他比离开的时候还开心,笑得合不拢嘴,说这趟真是来对了,刚谈上了一单大生意。
以后可能要经常往富岛跑。
“淼淼,你机不机掉富岛在哪里啊?”陈茂生兴奋地说。
如果是十分钟前,郁馨月可能还不知道。
但现在,知道了。
*
从游轮回来后,郁馨月又开始重复以前的噩梦。
梦里是跟弟弟妹妹分开时的场景。
那时候太小,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弟弟妹妹被两个高大威武的身躯夹于臂下,在漫天的哭喊声中被强行带走。
每次郁馨月都是泪流满面,尖叫着醒来。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虽然她平安无事,即将成为有钱的港商太太,但这些记忆终究变成梦魇缠绕着她。
今天也不例外,又被吓醒。
她坐在床上满头大汗,用力呼吸。
两天前**刚告诉她疑似找到了妹妹的下落,现在人可能在富岛定居。
听到富岛两个字,她手抖了一下。
随后**发来照片,里面一个女孩站在面包店里整理橱柜的模糊身影,真的跟自己妹妹小时候有几分相似。
连发型都还是粗粗的双麻花辫。
郁馨月收回思绪,轻揉酸涩的眼睛,从窗帘分开的缝隙望出去,天已经蒙蒙亮。
在枕头下摸索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07:45.
还早。
她起身走进浴室洗了个澡。
冷静下来后,赤身裸体来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女人黑发如瀑,身材羸弱,皮肤莹润白皙;那张符合大众审美标准的脸上没有丝毫攻击性,看起来那么温婉。
与镜中的自己对视,愈发觉得陌生。
曾经的她头发稀疏,头顶暴露大块头皮,只得常年戴顶又旧又脏的毛线帽;
学生时代身材臃肿,这作为舞蹈生是大忌,被老师当全班同学的面把她的饭菜扔到地上;
皮肤也不够白皙,为此她尝遍网上各种秘方,不惜打针吃药,连掺了土灰的脏水都能掩鼻咽下。
不够瘦、不够漂亮、眼睛不够有神、笑容不够好看,走路姿势不够优雅。
等等……
各项要求像把把利剑刺在身上,也犹如根根枷锁将她紧紧桎梏。
一路走来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如今终于改头换面变成了温淼淼。
马上要嫁为**,搬去港诚的温淼淼。
哪怕对方不够完美,但只要能给她新的生活,完整的家庭,拉她脱离泥潭,就够了。
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
叮叮——
房间传来的手机**打断思绪。
郁馨月吓了一跳。
赶忙拿浴巾把自己包裹起来走出浴室。
是陈茂生来电。
“淼淼,你后天有没有空啊?我想带你去富岛玩玩。”
又是富岛。
内心猛烈地颤动。
跟陈茂生的婚期已经定好,下个月就在港城举行。
因为郁馨月无父无母,所以一切从简,基本都是宴请陈茂生那边的人。
毫无征兆要去富岛,莫名有种不安的预感。
她想拒绝,“这么突然吗?”
“系啊,突然想去玩玩,我也没去过,当做带你去蜜月旅行。”
“……好。”
话到嘴边,她还是答应了。
郁馨月极少表示拒绝,从小使然。
没人比她清楚拒绝会带来什么后果。
没人比她懂得赴汤蹈火的日子里,该怎么在夹缝中生存。
*
出发富岛前,郁馨月去了趟医院。
单人康复病房内,一位耄耋老人戴着呼吸机面无血色躺在病床上。
旁边的心电图跳动很平稳。
郁馨月坐在病床旁慢条斯理地削苹果。
“奶奶,**说好像找到了妹妹,我这段时间可能要出去一趟,不能经常来陪你了。”
她把削好的苹果放在床头,起身拿湿毛巾开始替奶奶擦身体。
植物人根本无法吃苹果,但她每次来都会先削好一个苹果才开始做其他的事情。
“奶奶,你知道富岛这个地方吗?**说妹妹现在可能在那里。”郁馨月停下动作,凑近盯着奶奶浑浊的眼睛,“如果你能说话就好了,这样你就能告诉我弟弟妹妹到底去了哪。”
如今奶奶只能通过输液和机器维持生命体征,需要护工24小时看护,每天都在烧钱。
郁馨月抚摸老人的脸,笑得温柔:“奶奶,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等我有钱了就把你送去美国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