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水袖惊鸿民国二十六年的初秋,沪上丹桂开得正盛。
法租界霞飞路上的"仙乐斯"舞厅霓虹闪烁,**们穿着亮片旗袍在爵士乐中扭动腰肢,
而隔着三条街的"鸣盛班"戏园,此刻正上演着压轴大戏《霸王别姬》。后台化妆镜前,
沈玉寒正由学徒阿福为他勒头。镜面周围嵌着的爱迪生灯泡发出刺眼光芒,
将他脸上的油彩照得愈发浓艳。他今儿演虞姬,一身鱼鳞甲用银线密密绣成,
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玉寒哥,听说今晚前排包厢来了位贵客。"阿福压低声音,
往他鬓边插着点翠头面,"是盛家的七少爷,盛慕言。"沈玉寒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盛家是沪上望族,主营航运与纺织,盛慕言更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据说上个月刚在跑马场输掉两艘汽轮。他淡淡"嗯"了一声,将眼线笔在酒精灯上燎了燎,
笔尖在眼角斜斜挑起,瞬间添了几分楚楚风情。锣鼓声由远及近,
催场的伙计在外高喊:"沈老板,该您上场了!"沈玉寒起身时,
水袖险些扫落镜台上的胭脂盒。他踩着三寸红绣鞋,步态轻盈地穿过拥挤的后台。
经过衣箱时,听见两个戏班管事在低声议论:"听说盛七少是冲玉寒来的,
要真能被他看中......"他猛地掀开厚重的幕布帘,
后台的嘈杂与台上的喧嚣被隔绝成两个世界。聚光灯打在脸上的刹那,沈玉寒敛去所有情绪,
凤眼流转间已是千娇百媚的虞美人。"汉兵已略地,
四面楚歌声......"清亮婉转的唱腔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戏园,
二楼包厢里的盛慕言放下手中的银质烟盒,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骤然凝固。
舞台上那个身着华服的男子,眼波流转时似有水光潋滟,剑舞生风处又带着决绝英气,
竟让见惯风月的盛七少失了神。一曲舞毕,虞姬横剑自刎的刹那,盛慕言突然起身鼓掌,
引得全场侧目。他穿着月白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桃花眼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
手中把玩着的翡翠扳指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这虞姬,本少要见。
"他对身后的跟班吩咐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后台的沈玉寒刚卸下头面,
正用温热的毛巾擦拭脸上的油彩。听见伙计报信,他握着毛巾的手紧了紧,
镜中映出的面容尚带着未褪尽的妩媚,眼神却冷得像冰。"回七少,我们班主有规矩,
戏子不见外客。"他声音沙哑,是长时间唱戏后的疲惫。"规矩?"盛慕言倚在门框上,
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在上海滩,本少的话就是规矩。"他缓步走到沈玉寒面前,
伸手想去触碰他未施粉黛的脸颊,却被对方偏头避开。沈玉寒站起身,
个子竟比盛慕言还要高出半寸。他穿着素色长衫,洗得发白的袖口卷到手肘,
露出腕间一道浅浅的疤痕。"七少若是想听戏,明晚请早。若是寻欢作乐,
霞飞路上的红牌姑娘比我这戏子有趣得多。"这番话带着刺,盛慕言却不恼。
他反而觉得眼前这个清冷倔强的戏子,比那些投怀送抱的名媛有趣百倍。"明日此时,
我在'功德林'素菜馆等你。"他留下这句话,转身带着跟班扬长而去,
翡翠扳指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弧线。沈玉寒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将毛巾狠狠掷在铜盆里,
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戏服下摆。他知道,这只金贵的蝴蝶一旦盯上自己,怕是再难脱身。
第二章素斋情愫翌日傍晚,沈玉寒还是去了功德林。不是因为盛慕言的威胁,
而是班主一早便苦着脸来求情——盛家刚撤了对戏园的投资,若再得罪七少,
整个鸣盛班怕是要喝西北风。素菜馆里檀香袅袅,盛慕言已等在临窗的雅座。他换下了西装,
穿着件天青色杭绸长衫,倒添了几分斯文气。看见沈玉寒进来,他立刻起身相迎,
亲自为对方拉开椅子。"沈老板肯赏光,真是蓬荜生辉。"沈玉寒没说话,
径直坐下后拿起菜单翻看。他今日穿了件藏青色长衫,头发用一根白玉簪绾着,
素净得像幅水墨画。"七少寻我何事?""请你吃饭。"盛慕言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
"顺便......想请沈老板做我的私人教师。""教什么?"沈玉寒抬眸,
眼中满是警惕。"教我唱戏。"盛慕言的回答出乎意料,"下月家父寿宴,
我想唱段《游园惊梦》给他祝寿。"这个理由无懈可击。沈玉寒沉默片刻,
终是点了头:"七少想学,我教便是。只是我身份低微,怕是会辱没了盛家门楣。
""在我这儿,你就是角儿。"盛慕言执起茶壶为他斟茶,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的手背,
触到一片微凉,"从明日起,我去戏园学戏。"接下来的半个月,盛七少学戏成了沪上奇谈。
每天下午,那辆招摇的银灰色别克轿车都会停在鸣盛班后门,
穿着考究的盛家少爷跟着戏班学徒一起压腿吊嗓子,引得路人纷纷驻足。沈玉寒教得极严。
身段、唱腔、念白,一招一式都毫不含糊。盛慕言起初还带着玩票的心态,
被沈玉寒用戒尺打过几次手心后,竟也生出几分好胜心,学得愈发认真。一日午后,
两人在空荡的戏台上排练《惊梦》。盛慕言演柳梦梅,沈玉寒反串杜丽娘。
当唱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时,盛慕言突然忘词,眼神灼灼地盯着沈玉寒。
眼前的人穿着水红色戏衣,云鬓高耸,脸上薄施脂粉。虽是男儿身,眼波流转间的缠绵悱恻,
却比女子更胜三分。盛慕言只觉心跳加速,鬼使神差地伸手揽住了对方的腰。"七少!
"沈玉寒惊得后退一步,水袖险些甩到对方脸上,"请自重!"盛慕言却步步紧逼,
将他困在戏台角落。金丝眼镜后的桃花眼带着危险的光芒:"玉寒,
你可知我为何非要学这段?"他低下头,温热的气息拂过沈玉寒耳畔,
"因为我想对你说——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都付与这般断井颓垣。"沈玉寒的脸颊瞬间涨红,
不知是羞是怒。他猛地推开盛慕言,转身就走,却被对方拉住手腕。
那道浅浅的疤痕硌着盛慕言的掌心,让他心头一颤。"这疤是怎么回事?
"沈玉寒的身子僵住,声音冷得像冰:"与七少无关。"那天的教学不欢而散。
盛慕言独自留在空旷的戏园,望着沈玉寒离去的背影,翡翠扳指在指间转得飞快。
他派人去查了沈玉寒的底细,得知对方原名沈书砚,本是苏州书香门第之后,
三年前家道中落,父母双亡,才流落到沪上唱戏。那道疤痕,
是当年被地痞流氓欺凌时留下的。"原来是只折翼的凤凰。"盛慕言喃喃自语,
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第三章风波骤起盛家寿宴那晚,盛况空前。沪上名流云集,
花园洋房里灯火通明,乐队演奏着最新潮的爵士乐。当盛慕言与沈玉寒以戏装亮相时,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盛慕言的柳梦梅俊朗不凡,沈玉寒的杜丽娘更是艳惊四座。
两人在临时搭起的戏台上唱念做打,配合默契,尤其是那段《惊梦》,被演绎得缠绵悱恻,
引得满堂喝彩。寿宴过半,沈玉寒借口更衣,独自来到花园角落透气。晚风微凉,
带着桂花的甜香。他刚摘下繁重的头面,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玉寒,你今晚真美。
"盛慕言的声音带着几分酒意,他已换下戏装,穿着白色西装站在月光下,"跟我走吧,
我给你赎身。"沈玉寒的心猛地一跳,随即又冷了下去。"七少是在可怜我?""是爱你。
"盛慕言上前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打开后里面躺着枚钻戒,
钻石在月光下璀璨夺目,"我知道你不是寻常戏子,我会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沈玉寒看着那枚戒指,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七少可知,戏子无情?
我们这种人,逢场作戏惯了,哪配得上七少的真心。""配不配,我说了算!
"盛慕言有些动怒,抓住他的手腕就要将戒指套上去。就在这时,
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慕言!你在做什么?"盛家大**盛曼云带着一群女眷站在不远处,
她穿着火红色旗袍,脸上满是震惊与愤怒。当看清沈玉寒的男装打扮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