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早上，被楼下装修的电钻声吵醒。我翻了个身，拿起手机看时间。早上七点半。

“大伟，你赶紧起来把垃圾倒了，我今天要早点去商场。”老婆李娜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带着明显的急躁。我应了一声，揉着酸涩的眼睛从床上爬起来。空气里弥漫着油条的香味，

是楼下早餐铺飘上来的。我叫张大伟，一个标准的“夹心层”中年男人。工作十年，

房贷还有二十年。车子是二手大众，每天限号，单双号都得挤地铁。生活就是一地鸡毛。

我抓起裤子，摸索着去够玄关的钥匙。“你倒是快点啊，磨磨蹭蹭的！”李娜探出头，

手里拿着一个煎鸡蛋。“来了，来了，这不是刚醒嘛。”我小声嘟囔。李娜瞪了我一眼。

“跟你说了多少次，今天是我妈的生日，也是我小妹李婷来看房的日子。

”“我得去商场给妈买条像样的丝巾。”“她老人家这次来，是要常住的，态度得好点。

”我心脏猛地一缩。岳母常住。这个消息我已经消化了一个星期，但每次想起，

胃里还是会泛酸水。岳母王桂芳，在我心中，是“扶妹魔”三个字的完美代言人。

她的小女儿，也就是李娜的妹妹李婷，今年二十八岁，刚从老家县城辞职。

美其名曰“来大城市发展”。实际上，就是来享福，顺便找个有钱人嫁了。

而我们这个只有六十平米，装修老旧的两居室，就成了她的“发展基地”。而且，

李婷看房的钱，也是我出的。“丝巾我已经看好了，爱马仕的，你看这条够不够档次？

”李娜把手机屏幕凑到我眼前。我扫了一眼价格。八千八百块。“娜娜，妈一条丝巾，

有必要买这么贵的吗？”我皱着眉头。“你上次不是说，

她老人家就喜欢楼下夜市二十块钱一条的吗？”李娜把手机收回去，语气瞬间拔高了八度。

“夜市二十块？张大伟，你是故意跟我作对是不是？”“我妈现在是什么身份？

她是为了我们这个家，才千里迢迢从老家过来帮忙的！”“扶持小妹的事业，

操持我们的家庭，八千块钱的丝巾贵吗？”“你看看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抱怨，

有本事你中个五百万彩票，我就不买八千块钱的丝巾了！”五百万彩票。这话像一根针，

刺破了我脑子里嗡嗡的吵闹声。我心里咯噔一下。彩票。昨天下午，我趁着午休时间，

去公司楼下的彩票站，随意机选了一张大乐透。纯粹是图个乐呵，自从岳母说要来住，

我心情就极度郁闷。想着买张彩票，寄托一下虚无缥缈的希望。那个号码，

现在就在我的钱包里。我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垃圾袋。“你看你，

一说钱就这个死样子。”李娜的声音变得更加不耐烦。“赶紧去倒垃圾！小妹九点半到，

我还要去接她，顺便把妈的丝巾买了。”“你今天下午的任务就是，

去把李婷要租的那套一居室打扫干净，把家具都擦一遍。”“房租我先付了半年，

你下个月开始，把钱打给我。”我深吸一口气，把快要冲到嗓子眼的怒火压下去。“李娜，

你不是说让小妹自己付房租吗？”“我这个月刚交完房贷和车险，手里真的没多少钱了。

”“我还要给妈准备生日红包呢。”李娜抱着双臂，冷笑一声。“你给的红包，

我妈会看在眼里吗？”“上次你给的五百块，我妈转手就给了李婷，说让她买新衣服。

”“李婷是我亲妹妹，我能让她住差的吗？”“她刚来，人地生疏，我这个当姐姐的，

帮忙垫付一下怎么了？”“行了，别废话，赶紧倒垃圾，然后去打扫卫生。

”“你要是再敢拖拖拉拉，我告诉妈，你对她老人家有意见！”李娜是杀手锏了。

只要搬出岳母，我立刻就得缴械投降。我拿起钥匙，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李娜。她的脸上，

写满了对我的不屑和对她妹妹无尽的“爱护”。我没再争辩，转身出了门。电梯口，

我站在原地，没有立刻按向一楼。我把手伸进钱包，摸索到那张折叠的彩票。是时候，

验证一下了。我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打开了彩票官方的App。昨晚大乐透开奖，

我当时太累，看了一眼就睡着了。现在，我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

中奖号码：0209182533+0512我深吸一口气，展开彩票。

手指几乎是贴着纸面，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比对。02！对上了。09！对上了！18！

还是对上了！25！没错！33！对！我感到一阵眩晕，

仿佛周围装修的噪音都瞬间消失了。前区五码，全部命中！我几乎不敢去看后区。

如果后区只中一个，那就是二等奖。如果后区全部命中……五百万！我将彩票摊平，

再次看向后区的两个数字。0512！我的眼睛死死盯着彩票上的数字：0512！

完全一致！我手里的垃圾袋“嘭”的一声掉在地上。黑色的塑料袋裂开一个口子，

一些油腻的厨余垃圾流了出来。五百万！税后四百万！这对于我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是李娜要买的八千块爱马仕丝巾的五百倍！是我那套老破小学区房的首付！

是我可以辞掉现在这份要死不活的工作，换一份清闲工作，或者休息几年的底气！

巨大的狂喜像海啸一样向我袭来，我差点笑出声。我赶紧用手捂住嘴巴，

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我蹲下身，哆哆嗦嗦地把彩票小心翼翼地收好，放进贴身的衬衫内袋。

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李娜和岳母一家。如果他们知道了，这四百万，

恐怕会立刻变成李婷“发展事业”的启动资金。我冷静了一下，

用最快的速度把地上的垃圾重新装好，按下了电梯。我的生活，在这一刻，彻底改写了。

我走进电梯，心里还在回味刚才那五百万带来的巨大冲击。我甚至开始规划，等拿到钱，

第一件事就是给李娜摊牌。告诉她，我不会再为她妹妹的“发展事业”买单了。我张大伟，

终于可以挺直腰板做人了！电梯门打开，我快步走出单元门，将垃圾扔进垃圾桶。

在扔垃圾的瞬间，我听到了一声尖锐到极致的惊叫。“啊——！”那声音，

带着巨大的恐慌和痛苦，从我们单元楼的高层传来。我猛地抬头。声音是从七楼传来的，

那是我家的楼层。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怎么回事？李娜在家！我赶紧转身，

往单元楼跑去。就在我跑到大门前的时候，一个黑影，从高处极速坠落。“嘭！”一声巨响，

在安静的小区里炸开。我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硬地站在原地。那个黑影，在我面前，

砸在了单元楼门口的空地上。我看到了一地散开的油条和煎鸡蛋。

还有一些红色的、黏稠的、令人作呕的东西。我感觉胃里一阵翻腾。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慢慢地，像一个机器人一样，挪动脚步，走近。那个黑影，竟然是一个人。

一个穿着花衬衫，身材微胖的中年女人。她的脸朝上，眼睛瞪得大大的，

里面充满了最后的惊恐和不甘。她的嘴角，带着油条的残渣。而她的花衬衫，

是我昨天才给岳母在淘宝上买的，准备当做生日礼物。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空白了。

王桂芳。我的岳母。“啊——！”又是一声尖叫，比刚才那一声更加凄厉，更加绝望。这次，

声音是从单元门口跑出来的李娜发出的。她穿着一件居家的T恤，手里还拿着手机，

似乎是准备出门。她看到了地上的那一滩……碎裂的、人形的、恐怖的东西。

她看到了那件熟悉的花衬衫。她看到了那张死不瞑目的脸。李娜的身体，

像一片失去支撑的叶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她的眼睛里，

是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的恐慌和痛苦。她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声音几乎要划破我的耳膜。

“妈！妈——！”“你怎么了！你怎么会这样！”我站在距离岳母尸体不到三米的地方，

手脚冰凉，一动不能动。我的内袋里，藏着那张五百万的彩票。我的岳母，

在我中了五百万彩票的这个早上，死了。坠楼死了。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安静得可怕。

只有李娜的哭声，像一把把刀子，割裂着清晨的空气。周围的邻居，听到巨响和尖叫声，

纷纷探出头来。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议论声、和孩子的哭声。有人开始报警。

“杀人了！有人跳楼了！”“快看，是七楼那家！”“天呐，怎么会这样！

”我低头看着地面，看着那滩血肉模糊。我突然想起了李娜刚才的话。“跟你说了多少次，

今天是我妈的生日，也是我小妹李婷来看房的日子。”岳母，是为了“扶持”小女儿的梦想，

来看房常住的。她来享受，却迎来了死亡。在她生日的这一天。我慢慢地，像做梦一样，

走到李娜身边。她已经哭得声嘶力竭，脸上全是眼泪和鼻涕。她抓住了我的裤脚，

力气大得惊人。“大伟！大伟！我妈！她……她……”她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

只能用手指着地上的尸体，浑身颤抖。我蹲下身，抱住了她。我的身体，比她更冷。

我的脑子，比她更乱。因为，我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我的彩票，我的五百万，

现在该怎么办？李娜的哭声越来越小，她已经哭得快要昏过去了。她抬起头，

眼神里充满了怨恨和绝望。她看向我。那眼神，好像在问我：为什么死的不是你？“都是你！

”李娜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你刚才要是早点去倒垃圾，妈就不会一个人在家！

”“你就是看我妈不顺眼，你就是不想让她来！”“现在她死了！你满意了吧！

”我感觉无数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在我身上。愤怒、悲伤、和难以言喻的恐惧，在这一刻，

全部涌向了我。我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我不能说话。因为我的嘴里，

现在只有五百万这三个字。2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在五分钟内同时到达了现场。

整个小区彻底沸腾了。李娜的哭声已经变成了沙哑的低吼，她被几位邻居扶了起来。

我像个雕塑一样站在那里，手机里不断有电话进来。是小区的保安队长和辖区派出所的电话。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我是家属，我在这儿。

”一位穿着制服的警官走过来，他的眼神扫过地上的惨状，又看向我们。“先生，

请保持冷静，我们需要了解一下情况。”“死者是您的……？”“是我岳母，王桂芳。

”我声音发干。李娜猛地扑过来，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我的肉里。“问他！

”她用一种近乎审问的语气喊道。“问他为什么出门倒垃圾要磨蹭那么久！

”“问他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低下头，躲开了警官探究的目光。“太太，请您冷静。

”警官语气严肃。“我们会调查的。”“请问，她生前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比如，

情绪低落，或者有什么争吵？”李娜立刻摇头，眼泪又涌了出来。“没有，她心情很好的！

”“今天是她生日，她还说要在这儿长住，帮我们照顾家，帮我妹妹找工作！

”“她不可能自杀的！绝对不可能！”她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猛地转向我。

“张大伟，你刚才在楼下站了多久？”“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我心头一紧，

彩票的触感隔着衬衫传来。“我……我刚把垃圾扔掉。”“电梯门一开，我就听到尖叫声了。

”“我当时吓懵了，然后……”我指向地上。“然后我就看到她……”我的声音颤抖，

说不下去了。警官记录着什么，表情很凝重。“死者坠落前，七楼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吗？

”李娜摇头，声音带着哭腔。“还有我……我当时在卧室换衣服，准备去商场给她买丝巾。

”“我听到厨房有动静，以为是她摔了什么东西。”“我跑出来看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巨响，

然后我往窗户那里一看……”她捂住嘴巴，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在寂静的现场显得格外刺耳。我拿出来看了一眼。李婷。岳母的小女儿，

今天九点半要来看房的那个“妹妹”。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手心全是冷汗。

我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接通了电话。“喂，李婷。”我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电话那头，

李婷的声音带着兴奋和撒娇。“姐夫！你到哪儿啦？”“你赶紧来接我呀，

我已经到高铁站了！”“我姐怎么不接我电话？她是不是又去给我妈买什么贵重的礼物啦？

”“姐夫，你可要好好表现啊，我妈这次过来，可是要帮你解决你们家的大问题的！

”解决大问题。她指的，自然是我们家那点微薄的积蓄，以及我未来的工资，

都将为她“发展事业”服务。我看着眼前一动不动、血肉模糊的岳母。

我看着身边哭得肝肠寸断、歇斯底里的李娜。我看着警官记录着笔录、带着怀疑的眼神。

我的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了。“李婷，你……你先别着急过来。”我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家里出了点事。”李婷的声音立刻变得不耐烦，带着惯有的**脾气。“出事？

能出什么事啊？”“房东反悔了？还是我姐的化妆品打碎了？”“姐夫，

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赶紧来接我，我都快晒死了！”“我妈呢？你让她接电话！

”李娜听到“妈”这个字，再次崩溃。她猛地抢过我的手机，对着听筒大喊。“婷婷！

妈死了！”“妈从楼上掉下来了！她死了！”安静。电话那头，

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沉寂。现场所有的人，包括警官，

都听到了李娜这句近乎绝望的宣告。接着，听筒里传来李婷的尖叫声。

那声音比李娜刚才的哭喊还要高亢，还要刺耳。“姐！你说什么？！”“你胡说！这不可能！

”“妈昨天晚上还跟我视频，说要给我带一堆土特产！”“姐夫！你告诉我，

我姐是不是疯了？！”李娜已经泣不成声，把手机扔在了地上。手机屏幕碎裂，

听筒里依然传来李婷歇斯底里的质问和哭喊。我慢慢捡起手机，对着听筒，

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一句。“李婷，你听着，你现在立刻去高铁站附近找个酒店住下。

”“不要再过来。”“等我通知你。”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将手机关机。

我不能再让任何人，任何事情，在这个混乱的早晨失控。我看着警官，警官也在看着我。

他的眼神里，疑虑更深了。“先生，请您和这位女士，跟我回派出所一趟，做一下笔录。

”“这是例行程序。”我点点头。“好，我配合。”我架着几乎瘫软的李娜，

离开了这个已经变成犯罪现场的单元门口。我的目光，最后扫了一眼那滩猩红。我的岳母，

王桂芳。我中了五百万彩票的秘密，现在就和她一起，被封存在这栋老旧的楼房里。

在派出所，一切都混乱而煎熬。李娜根本无法正常沟通，她一直在哭泣，时而指责我，

时而嚎啕大哭。“她昨天晚上还给我发了一个语音，让我给她买条最贵的丝巾！”“她还说，

她要把她的退休金，都留给婷婷！”警官耐心地听着，同时把重点放在我身上。“张先生，

您和岳母最近有没有发生过比较激烈的争执？”“或者，您知不知道她是否有财务上的压力？

”我摇头，回答得滴水不漏。“没有，我们一家关系一直很和睦。

”“她这次来是帮我们带孩子，顺便照顾一下我爱人的妹妹。”“财务方面，我不太清楚，

但她有退休金，看起来生活得很滋润。”我故意隐瞒了岳母对我经济上的压榨，

以及为小女儿李婷安排住处的事情。我不能让警方觉得，我有任何作案的动机。笔录做完，

已经是下午三点。李娜像被抽走了灵魂，整个人都软绵绵的。警官让我回去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