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攒一天的疲惫，在这一刻再也包裹不住，我将牙刷探进嘴里，含糊地吐出回复。

话音刚落，原本紧跟着我走到浴室门口的爸爸，眼圈忽然红了。

「你这孩子，爸不是看你累了一天了，想和你聊天放松放松么？」

「工作上我们也帮不到你什么。」

「洗完澡早点休息吧，羊奶在微波炉里给你热好了，榛子我一颗颗剥出来了。」

「你睡前垫两口…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呢？」

我看着手里的牙刷，半分钟前，我真的是调动全身力气提醒自己。

看牙医很贵，补一颗牙要小一千块钱。

喝羊奶，吃榛子，然后重新折回浴室刷牙。

或许别人能做到。

但对于此刻的我，百上加斤。

「你看着我刷牙，有空讲烧烤店的火情，没空提醒我等下还要吃东西？」

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到底是我爸的一片心意。

「我刷牙了，不吃了，你和我妈喝了吧。」

「榛子我明天带公司去。」

我淡淡地将牙刷插回口杯，斟酌着回应。

但就像先前听不到我「很累，再去洗漱」的回应，这一次，我爸依旧没有听清。

「榛子不能不吃呀，榛子是好东西。」

「羊奶得趁热，不然腥气。」

我抚摸着杯沿上的水珠，此刻已然没有洗澡放松的心情。

想了又想，终于抑制不住委屈。

「我喝羊奶拉肚子，我说了很多次了。」

「榛子也是，我从小到大都不吃。」

即将崩溃的泪意，再一次被我硬生生吞落下去。

哭泣需要体力，而我只想休息。

但对面，我爸放软了语气，声音温和地劝解。

「怎么能不吃呢？榛子是好东西。」

「瞅瞅你这驴脾气，以后嫁出去，老婆婆非把你撵出去。」

「羊奶我都热透了，热透了就不坏肚子了。」

「赶紧休息吧，时间不早了，月月的题你明天给她看就行。」

浴室的门被掩上，我疲惫地坐到马桶上。

如果这是在公司，我一定反击回去，唇枪舌剑，无所顾忌。

但隔着一层以爱之名的防护屏，我的所有回应，都显得那么绵软无力。

千头万绪绕上心底，我忍不住点开家族群和表妹的对话框，隐藏了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