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半，城市还陷在浓得化不开的墨色里，只有零星几盏路灯在远处的街道上亮着，

像困得睁不开的眼睛。林微跪在卫生间的瓷砖上，冷水顺着她的指尖往下淌，

冻得指节发红发肿，像一截截失去温度的胡萝卜。洗衣机就摆在旁边，

银色的外壳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插头却被赵美兰藏在了厨房的储物柜最底层——她说“手洗得干净，你反正也没别的事做”。

昨天傍晚，林瑶故意把蓝黑墨水泼在自己的校服裙子上，看着墨渍在米白色布料上晕开时，

还笑着对赵美兰说“姐洗得干净，让她洗”。此刻，那墨渍已经渗进布料纤维里，

林微搓了快半小时，指缝里都染成了黑灰色，水面上飘着几根被扯断的线头，

连带着她袖口磨破的旧毛衣，也沾了不少黑水。她得在六点前把衣服晾好，

再去厨房煮林瑶爱吃的溏心蛋。火候必须刚好，蛋白要全熟，蛋黄得流心，

不然赵美兰又要指着她的鼻子骂“连个蛋都煮不好，养你有什么用”。

上个月她不小心把蛋煮老了，赵美兰直接把整碗鸡蛋扣在她面前的地上，碎蛋壳混着蛋黄，

在她的旧球鞋上糊了一层。卫生间的窗户没关严，冷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吹得她后颈发麻。

林微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指针刚过五点四十五分，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搓衣板硌得她膝盖生疼，可她不敢停下来——赵美兰说过，要是耽误了林瑶上学，

就罚她一天不准吃饭。终于把最后一件衣服拧干，林微扶着墙站起来，

膝盖已经麻得没了知觉。她抱着湿哒哒的校服走到阳台，把衣服一件件晾在晾衣绳上。

阳台的栏杆上积了层薄灰，是她上周没来得及擦的，赵美兰昨天已经骂过她一次，

说“连个阳台都擦不干净，你活着就是浪费粮食”。晾完衣服，天刚泛出一点鱼肚白。

林微走进厨房，打开灯——灯泡接触不良，昏黄的光忽明忽暗，勉强照出灶台的轮廓。

她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刚要往锅里磕，手腕不小心撞到了锅沿，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锅里的水溅出来，烫在她的手背上，立刻起了个小红泡。她不敢吭声，

只是用凉水冲了冲手背，又继续盯着锅里的鸡蛋。水泡越来越疼，像有根细针在扎，

可她只能忍着——要是鸡蛋煮老了，今天的早饭她又得饿着肚子。六点十五分，

林瑶打着哈欠走进厨房，身上穿着林微去年的旧棉袄，领口已经磨得发亮，袖口还破了个洞。

“我的蛋呢？”她瞥了眼灶台，随手把书包扔在餐桌上，书包上挂着的卡通挂件晃来晃去，

是赵美兰用父母寄来的抚养金给她买的。林微把煮好的鸡蛋盛进盘子里，用纸巾包好，

递到林瑶面前：“刚煮好，小心烫。”林瑶接过鸡蛋，咬了一口，蛋黄流出来，

沾在她的嘴角。“还行，没煮老。”她含糊地说，目光扫过料理台角落时，

突然停住了——那里放着一本封面印着小王子的书，书页还夹着片干枯的银杏叶。

那是上个月父母寄礼物时，偷偷塞在包裹最底层的书。林微还记得拆开包裹的那天，

她在房间里躲了很久，摸着书封面柔软的布料，看着扉页上父母的字迹，眼泪差点掉下来。

上面写着：“给微微，愿你永远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星星。”她怕赵美兰发现，

特意藏在旧棉袄的内袋里，昨天整理衣服时不小心掉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这是什么？”林瑶伸手把书抢过去，指尖划过封面时故意用力，留下几道指甲印。

她翻开扉页，看到“微微”两个字，突然笑了，从书包里掏出一支红色的马克笔，

狠狠划掉那两个字，改成了自己的名字“林瑶”。“你干什么！”林微冲过去想抢回来，

却被林瑶推得踉跄了一步，撞在灶台边，手背的水泡刚好蹭到铁锅，疼得她眼泪差点掉下来。

“干什么？”林瑶把书举得高高的，故意晃了晃，“这是我爸妈给我的礼物，你也配看？

”她转身跑进客厅，当着刚走进来的赵美兰的面，把书扔在地上，还用力踩了两脚。

书页被踩得皱巴巴的，夹着的银杏叶也碎成了几片。“瑶瑶别踩脏了鞋。

”赵美兰上前把林瑶拉到身后，瞪着林微说，“不就是本书吗？瑶瑶喜欢就给她，

你凑什么热闹？再说了，你爸妈根本不记得你生日，这本来就是给瑶瑶的。”她弯腰捡起书，

拍了拍上面的灰，递还给林瑶时，还特意把扉页朝林微亮了亮，“你看，名字都改了，

以后这就是瑶瑶的了。”林微看着地上的银杏叶碎片，喉咙里像堵了块烧红的铁。她想争辩，

想告诉赵美兰这是父母给她的，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上次她反驳说林瑶身上的新裙子是父母买的，

赵美兰直接把她锁在阳台，饿了整整一天，最后还是她哭着认错才被放出来。“我的书包呢？

”林瑶把书塞进自己的书包，又开始催，“我今天要早点去学校，跟同学约好一起去买新笔。

”赵美兰立刻换了副笑脸，帮林瑶把书包背上，

还从钱包里掏出五十块钱递给她：“路上注意安全，想买什么就买，别跟同学客气。

”林微看着那五十块钱，心里一阵发酸。她口袋里只有五毛钱，是上周卖废品攒下来的。

学校要交资料费，赵美兰说“你自己想办法”，她只能每天放学后去捡矿泉水瓶，

攒了半个月才攒够钱。“你的稀饭在锅里，自己盛。”赵美兰瞥了林微一眼，

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吃完把碗洗了，地拖了，再把瑶瑶的房间收拾干净，我中午回来检查。

”林微走进厨房，掀开锅盖——里面只有一碗稀饭，稀得能照见人影，还飘着一层油花。

这是昨天晚上剩下的，赵美兰说“别浪费，你将就着吃”。她拿起碗，刚要喝，

就看到碗底有只小虫子，她胃里一阵翻腾，却还是强迫自己把稀饭喝了下去——她知道，

要是不吃，今天一整天都没东西吃。七点整，林微背着洗得发白的书包走出家门。

书包里的课本缺了好几页，是林瑶昨天撕下来叠纸飞机玩的，那本被踩脏的《小王子》，

她偷偷捡起来塞进了书包最底层，扉页上被划掉的名字，像道伤口，在她心里隐隐作痛。

走到小区门口时，她听到林瑶正和几个同学说话，手里拿着最新款的智能机，

是赵美兰上个月刚给她买的。“我姐啊，就是个没人要的孤儿，要不是我家好心收留她，

她早就饿死街头了。”林瑶笑着说，声音很大，故意让林微听到。周围的同学发出一阵哄笑，

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林微身上，带着同情和鄙夷。“真可怜，父母都不在了。

”“难怪她天天穿旧衣服，吃馒头。”“上次班里丢了钢笔，肯定是她偷的。

”林微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攥紧书包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书包里的《小王子》硌着她的后背，像父母遥远的目光，支撑着她往前走。她把头埋得很低，

快步穿过人群，只想快点逃离这里。走到公交车站，刚好来了一辆公交车。

林微掏出兜里的五毛钱，投进投币箱。司机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

却什么也没说。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一遍遍地想：爸妈，

你们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千里之外的国外，林父正拿着她的照片，

对林母说：“再等半年，等这个项目结束，我们就回去看微微，给她一个惊喜。

”林母点点头，眼里满是思念：“我已经给她准备好了生日礼物，还有国外大学的资料，

等她高考结束，我们就接她过来。”他们以为，赵美兰会好好照顾林微，却没想到，

他们的信任，成了赵美兰欺负林微的底气；他们寄来的钱和礼物，成了林瑶炫耀的资本。

公交车到站了，林微下车，走进学校。教学楼里已经有不少同学，她低着头，快步走向教室。

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听到班长在喊：“我的钱包不见了！里面有两百块钱，

是我妈给我交资料费的！”林微的心里咯噔一下。她昨天看到林瑶在班长的座位旁边逗留过，

还偷偷把一个黑色的钱包塞进了书包。她想告诉班长，

可又怕林瑶报复——上次她揭发林瑶藏了同学的钢笔，林瑶就把她的课本扔进了厕所。

“会不会是林微偷的？”突然有人说，“她最穷了，肯定是她见钱眼开。”“对，

上次班里丢了钢笔，就是她偷的！”“她肯定是没钱交资料费，才偷班长的钱包！

”同学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班长也看向林微，眼神里带着怀疑：“林微，

你看到我的钱包了吗？”林微张了张嘴，刚想解释，林瑶就跑了过来，

指着她说：“肯定是她偷的！我昨天看到她在你座位旁边鬼鬼祟祟的，

肯定是她偷了你的钱包！”“我没有！”林微急忙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昨天看到你把钱包塞进了你的书包！”“你胡说！”林瑶立刻哭了起来，

拉着班长的胳膊说，“班长，你别信她，她就是想诬陷我！她爸妈都不在了，没人教她规矩，

偷东西是常有的事！”周围的同学都相信了林瑶的话，纷纷指责林微。

“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太过分了，竟然偷同学的钱。”“应该告诉老师，

让老师好好教训她！”班长皱着眉头，对林微说：“林微，要是你偷了我的钱包，

就赶紧还给我，我可以不告诉老师。”林微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像被灌满了冰水。她知道，

就算她再怎么解释，也没人会相信她。她只能摇了摇头，说：“我没有偷你的钱包。”这时，

班主任走了过来，看到教室里乱糟糟的，问清楚情况后，把林微叫到了办公室。“林微，

你是不是偷了班长的钱包？”班主任的语气很严肃。“我没有。”林微的声音带着哽咽。

“那为什么林瑶说看到你在班长座位旁边鬼鬼祟祟的？”班主任说，“你要是承认错误，

把钱包还回来，老师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要是你一直不承认，我就只能告诉你的监护人了。

”林微知道，告诉赵美兰的后果是什么。赵美兰肯定会不分青红皂白地骂她，甚至打她。

她只能咬着牙，说：“我真的没有偷。”班主任见她不承认，也没再多问，

只是让她写了一份检讨，还让她赔偿班长的损失。“你要是没钱赔偿，就从你的生活费里扣。

”班主任说。林微走出办公室，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相信她。她走到操场的角落里，蹲下来，抱着膝盖，哭了很久。哭完后，

她擦干眼泪，从书包里掏出那本《小王子》，小心翼翼地抚平皱巴巴的书页，

指尖划过被划掉的名字，心里一遍遍地想：爸妈，你们快回来吧，我真的好委屈。她不知道，

这场委屈，只是她寄居生活的开始。未来的日子里，还有更多的苦难在等着她，而她能做的，

只有咬牙坚持，等着父母回来的那一天。第二章暗夜里的光中午吃饭时，

林微躲在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里，啃着从家里带的干馒头。馒头已经放了三天，硬得像石头，

她咬了一口，牙龈都出血了。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一点咸菜，

这是她唯一的配菜。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林微吓了一跳，回头一看，

是班里的学习委员苏晓。苏晓手里拿着一个饭盒，笑着说：“林微，我看你中午总是吃馒头，

这个给你。”林微看着饭盒里的红烧肉和米饭，咽了咽口水，却摇了摇头：“不用了，

谢谢你，我自己有吃的。”“你别客气，我妈妈今天做了很多红烧肉，我吃不完。

”苏晓把饭盒塞到林微手里，“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林微看着手里的饭盒，

心里一阵温暖。这是她来到这个学校后，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好。她拿起筷子，

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肉香在嘴里散开，

她差点哭出来——她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谢谢你，苏晓。”林微说，

声音带着哽咽。“不用谢，我们是同学啊。”苏晓坐在她旁边，“林微，

我听说早上班长丢钱包的事了，我相信不是你偷的。

”林微惊讶地看着苏晓：“你为什么相信我？”“因为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苏晓说，

“上次我忘带尺子，你把你的尺子借给我，还帮我整理笔记。而且，

我昨天看到林瑶在班长座位旁边逗留过，她的行为很奇怪。”林微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没想到，竟然有人看到了真相。“真的吗？”她激动地说，

“你真的看到林瑶在班长座位旁边逗留过？”“嗯。”苏晓点点头，“我昨天下午打扫卫生，

看到林瑶偷偷摸摸地走到班长的座位旁边，把一个黑色的东西塞进了她的书包。

我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那个黑色的东西应该就是班长的钱包。”“那你能帮我证明吗？

”林微说，眼里满是期待。苏晓犹豫了一下，说：“林微，对不起，我不能帮你证明。

林瑶的妈妈和我们班主任是亲戚，要是我帮你证明，班主任肯定会对我有意见，

而且林瑶也会报复我。”林微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她理解苏晓的难处，也知道林瑶的为人。

她只能点点头，说：“没关系，我明白。”“不过，我可以帮你找到证据。”苏晓说，

“我们教室的监控应该拍到了昨天的画面，你可以去跟班主任说，让她调监控看看。

”林微眼前一亮，对啊，教室有监控，只要调监控，就能证明她的清白了。她立刻站起来，

说：“谢谢你，苏晓，我现在就去跟班主任说。”她跑到班主任的办公室，

对班主任说：“老师，我没有偷班长的钱包，教室的监控应该拍到了，你可以调监控看看。

”班主任皱了皱眉头，说：“调监控多麻烦，而且我已经让你写了检讨，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可是老师，我是被冤枉的。”林微说，眼里满是恳求，

“只要调了监控，就能证明我的清白了。”班主任不耐烦地说：“我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你要是再纠缠，我就告诉你的监护人！”林微知道，班主任是不想帮她。

她只能失望地走出办公室，心里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下午放学，林微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去了学校的监控室。她想自己调监控，证明自己的清白。监控室的老师看到她，

问：“同学，你有什么事吗？”“老师，我想调一下我们教室昨天下午的监控。”林微说。

“你为什么要调监控？”老师问。“因为昨天班长丢了钱包，大家都说是我偷的，

我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林微说，眼里满是恳求。老师犹豫了一下，

说：“调监控需要班主任的批准，你有班主任的批准条吗？”林微摇了摇头：“没有，

班主任不同意调监控。”“那我不能给你调。”老师说，“没有班主任的批准，

我不能随便让学生调监控。”林微只能失望地离开监控室。她走到操场，

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心里满是绝望。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难道就要一直被人冤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