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薇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个字都淬着深入骨髓的恨意。
“是那个老太婆的儿媳,白洁!还有她男人,郭培军!”
这两个名字,像是一颗投入油锅的火星。
王昆昊的身体猛地绷紧,一股狂暴的戾气从他身上炸开,这一次,七分是真,三分是演。
前世今生,他对那一家人的恨,丝毫不比对姜雨薇少!
“他们在哪儿?!”
他猛地甩开姜雨薇的手,双眼爬满血丝,脖子上青筋暴起,一副要冲出去跟人拼命的癫狂模样。
“哎!小昊!你冷静点!”
姜雨薇的父亲姜雄反应极快,一把死死抱住了他。
他可不能让这个愣头青真去把人打了。
打出事来,他女儿唯一的救命稻草,可就彻底废了。
姜雄镜片后的眼睛里,全是精明的算计。
王昆昊被“拦”下,胸膛剧烈起伏,像是破旧的风箱,拳头攥得死紧,指节一片惨白。
他转过头,声音嘶哑地问:“叔叔阿姨,那现在怎么办?警察怎么说?总不能让薇薇白白挨这顿打吧!”
姜雨薇的母亲张兰,视线在他那身廉价的地摊货上扫过,眉宇间的嫌弃几乎压不住,但语气却不得不放软。
“警察说这是纠纷,只能调解。可那家人就是一群疯狗,油盐不进,非要我们赔钱!”
姜雄推了推眼镜,终于切入了正题。
他重重拍了拍王昆昊的肩膀,语气沉重,带着一种将身家性命托付出去的信任感。
“小昊,问题是,那个路口是监控死角。”
“现在,你是唯一的目击证人。”
“薇薇的清白,就全靠你了。”
王昆昊立刻挺直胸膛,脸上写满了少年人被委以重任的激动与忠诚,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铿锵有力。
“叔叔您放心!”
“我亲眼看见,就是那个老太太自己摔倒的!跟薇薇没有一毛钱关系!”
“我王昆昊发誓,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绝对不会让薇薇受这个不白之冤!”
得到他斩钉截铁的保证,姜家三口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张兰那张刻薄的脸上,也终于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走,我们约了城里最好的律师,一起去听听专业意见。”
……
律师事务所里,昂贵的真皮沙发散发着皮革的味道,中央空调的冷风吹在身上,却吹不散姜家人心头的焦躁。
“情况,很不乐观。”
那位戴着金丝眼镜、收费高昂的律师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将一份文件推到桌子中央。
“在没有直接视频证据的前提下,法律上称之为‘孤证’。”
“尤其是,当证人与被告存在亲密关系时,证词的有效性,会大打折扣。”
律师的目光在王昆昊和姜雨薇之间扫了扫。
“对方的律师,会轻易地将王先生的证词,攻击为‘出于爱慕而做的伪证’。”
“那……那怎么办?!”张兰的声音瞬间尖锐起来,伪装的从容彻底碎裂,“我女儿就活该被他们冤枉吗?!”
“最好的结果,是老人醒来后,能亲口承认是自己摔倒的。”
律师顿了顿,补上了一句。
“但根据我处理类似案件的经验,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一旦对方坚持起诉,在‘人道主义’和社会舆论的压力下,你们败诉的概率,也超过九成。”
这番话,如同一记无声的重锤,狠狠砸在姜家三口人的心口上。
他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惨白。
律师的话,彻底粉碎了他们最后一丝侥幸。
王昆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一片冰冷的畅快。
对,就是这样。
绝望吗?
恐惧吗?
前世,我比你们绝望百倍,恐惧千倍!
他看着身旁娇躯颤抖,几乎要从沙发上滑下去的姜雨薇,看着她父母那副天塌下来的表情,心中没有半分怜悯。
他忽然想笑。
证据?
前世,他也曾这样满怀希望地问她,问她要那个能证明自己清白的,他特意让她录下的视频。
她是怎么回答的?
“对不起昆昊,我不小心……弄丢了。”
一句轻飘飘的“弄丢了”,就将他的人生彻底推进了深渊。
王昆昊的目光落在姜雨薇惨无人色的脸上。
现在,轮到你了。
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前世入狱后,他将所有能接触到的法律书籍翻了个遍,对这种案子的判决流程,早已了然于胸。
所以他才会站出来,主动要给姜雨薇“作证”。
因为他知道,仅凭他的证词,根本救不了她。
真正能救她的,只有那段被他剪辑、保存下来的视频。
从律所出来,天色已晚,姜家三口人的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
姜雄强打起精神,挤出笑容:“小昊,今天辛苦你了,走,叔叔请你吃个饭!”
张兰也立刻附和,眼神却在示意丈夫,别忘了王昆昊是个冤大头。
王昆昊看破不说破,反而一脸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不行不行!叔叔阿姨,怎么能让你们破费!”
他一把拉住姜雨薇的手,满眼“真诚”地说:“薇薇受了这么大委屈,这顿饭必须我来请!谁也别跟我抢!”
姜雄和张兰对视一眼,眼底的贪婪一闪而过。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饭店里,姜雄拿着菜单,手指在最贵的菜品上连连点过。
“澳洲龙虾,来一只。”
“东星斑,清蒸。”
“还有这个佛跳墙……”
他每点一道,张兰的嘴角就满意地多扬起一分,女儿的这个舔狗是真的好用。
一顿饭,吃得姜家三人红光满面,唯独王昆昊没怎么动筷子。
酒足饭饱,服务员拿着账单走来。
姜雄假模假样地伸手:“服务员,多少钱,我来……”
“叔叔!说好了我请的!”
王昆昊“抢”着站起来,豪气干云地伸手去摸口袋。
然后,他的动作僵住了。
他摸了摸左边口袋,空的。
又摸了摸右边口袋,还是空的。
他脸上的“豪气”瞬间变成了“慌张”和“尴尬”,涨得通红。
“哎呀!我……我今天出门太急,钱包忘记带了!”
王昆昊一脸窘迫地看着姜雄,声音都小了下去:“姜叔,你看这……这多不好意思。下次,下次我一定补上!”
空气,死一般寂静。
周围几桌客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了过来。
姜雄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嘴角疯狂抽搐。
他看着账单上那个刺眼的四位数——1588元,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
这可都是他亲手点的!
在妻子杀人般的目光和女儿羞愤欲死的注视下,姜雄感觉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作响,**辣地疼。
他颤抖着手,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钞票,一张一张数了出去。
那姿态,仿佛在割自己的肉。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