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我的夫君,凯旋的大将军,带回来一个怀孕的孤女。他当着满府上下,
握着那女子的手,对我说:“静安,依依怀了我的骨肉,性子柔弱,你多照拂,
择日抬为贵妾。”婆母喜极而泣,拉着那女子的手嘘寒问暖,仿佛忘了站在一旁,
三年无所出的我。我看着他眼底的愧疚与坚决,看着那女子怯生生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心,在那一刻彻底冷了。我扬起温婉如常的笑,轻声应道:“好,夫君放心。”转身,
却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可知,我沈家女,通医术,晓乾坤。贵妾?骨肉?
这将军府的荣华,这负心人的血脉,不要也罢。那碗我亲手调理,
为他精心准备的“补身汤”,也该端上来了。1院子里传来一阵喧闹,
沈静安放下手中的医书,指尖在书页上顿了顿。丫鬟春桃快步走进来,
脸上带着几分慌乱:“夫人,将军回来了,还带着...带着一位姑娘。”沈静安缓缓起身,
理了理衣袖。三年未见,她本以为心中会泛起涟漪,可此刻却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意外。
正厅里已是灯火通明。陆砚之风尘仆仆地站在中央,玄色铠甲未卸,
眉宇间带着征战归来的疲惫与锐利。而他身侧,站着个素衣女子,低垂着头,
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静安。”陆砚之看见她,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迟疑。
沈静安福了一礼:“夫君凯旋,辛苦了。”她的目光掠过那素衣女子,
最终落在对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厅内顿时安静下来,
连婆母陆老夫人都止住了正要上前的脚步。陆砚之轻咳一声:“这位是柳依依。
我在边关遇险,幸得她父亲相救。她父亲临终前,将她托付于我。”柳依依适时抬头,
露出一张清秀楚楚的脸,眼角还挂着泪珠。她怯生生地行礼:“依依见过夫人。
”“既然有恩于将军,自当好生照料。”沈静安声音平和,听不出情绪。陆砚之却往前一步,
挡在柳依依身前:“静安,依依她...已有五个月身孕。”话音落下,厅内一片死寂。
陆老夫人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落在桌上。“你说什么?”陆老夫人声音发颤。
陆砚之直视着沈静安:“依依怀的是我的骨肉。边关艰苦,她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
我想给她一个名分,抬为贵妾。”沈静安觉得指尖发冷。她看着陆砚之,
这个她嫁了三年的夫君,此刻护在另一个女子身前,
理直气壮地要求她接纳这个怀着身孕的外室。柳依依适时地抽泣一声,往陆砚之身后缩了缩。
就在她抬手拭泪的瞬间,沈静安瞥见她腕间露出一角青色的印记,形状奇特,不似寻常纹绣。
“静安?”陆砚之见她迟迟不语,语气里带了几分催促。沈静安缓缓抬眼,
唇边漾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既然有了陆家的血脉,自然不能流落在外。
一切但凭夫君做主。”陆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声道:“好,好!既然有了身孕,
快让人好生安置!”说着竟亲自上前扶住柳依依,语气慈爱,“这一路辛苦了吧?
可要仔细身子。”沈静安站在原地,看着婆母殷勤地招呼丫鬟婆子们收拾院落,
看着陆砚之如释重负的神情,看着柳依依在无人注意时投来的、带着几分得意的目光。
她微微屈膝:“若是无事,妾身先回去准备纳妾的事宜了。”转身离去时,
她听见陆砚之在身后唤她,却并未停留。廊下的风有些凉,春桃在她身后低声道:“夫人,
您何必...”沈静安望着院中那株她亲手栽下的海棠,轻声道:“去查查,
边关可有什么部落或者组织,以青色蛇形印记为标记。”春桃一怔,
随即会意:“您是说...”“去吧。”沈静安淡淡道,“既然要进陆家的门,
总得知根知底才是。”2次日清晨,沈静安吩咐管家将西厢的听雪轩收拾出来。
那院子离主院最远,却精致舒适,任谁都挑不出错处。春桃不解:“夫人何必对她这般周到?
”沈静安正在挑选茶具,指尖拂过一套雨过天青瓷盏:“既要显我贤惠,自然要做足面子。
去请柳姑娘过来用茶。”柳依依来时穿着昨日那身素衣,步子迈得小心翼翼。
沈静安注意到她虽低眉顺眼,目光却将院中陈设细细打量了一遍。“妹妹坐。
”沈静安亲手斟茶,“听雪轩可还满意?若缺什么,直接与我说便是。
”柳依依双手接过茶盏,指尖在杯壁轻轻摩挲:“夫人安排的极好,只是...太过奢华,
依依受之有愧。”“既进了陆家的门,就不必见外。”沈静安状似无意地问,
“听说妹妹父亲是边关大夫?不知最擅长医治何种病症?
”柳依依端茶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不过是些寻常伤病,不敢称擅长。”“边关苦寒,
妹妹这身子...”沈静安目光落在她小腹上,“五个多月的身孕,舟车劳顿实在辛苦。
可要找大夫再来瞧瞧?”“不必劳烦。”柳依依立即拒绝,随即又软了语气,
“依依自幼随父亲学医,懂得照顾自己。”沈静安抿了口茶:“既如此,
我让厨房每日单独为妹妹准备膳食。可有什么忌口?”柳依依垂下眼帘:“劳夫人费心,
依依不挑食。”“总该有些偏好的。”沈静安微笑,“春桃,吩咐下去,
柳姑娘的饮食要格外精心,每样菜色都记下来,看看姑娘最爱用哪些。”春桃会意应下。
柳依依忽然放下茶盏,以袖掩口轻咳几声:“许是路上染了风寒,
这两日总觉得胸闷...”沈静安注视着她腕间若隐若现的青色印记:“可要开副方子调理?
”“不必用药。”柳依依忙道,“歇息两日便好。”这时陆砚之大步走进来,
见二人对坐饮茶,神色稍缓:“在聊什么?”沈静安起身相迎:“正与柳妹妹说纳妾的事。
既然有了身孕,礼数不可废,不如三日后就办了吧。”陆砚之明显一怔:“这般着急?
”“早日定下名分,对妹妹和孩子都好。”沈静安语气温婉,“夫君觉得呢?
”陆砚之看向柳依依,见她微微点头,这才道:“那就依你。
”沈静安笑着吩咐春桃:“去取我的对牌,让账房支二百两银子,务必把喜事办得体面。
”待陆砚之陪着柳依依离开,春桃低声道:“夫人为何要成全他们?
”沈静安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指尖轻轻敲着桌面:“越快办礼,露出的破绽就越多。
你去查查,边关大夫柳氏,究竟是何许人也。”“那饮食...”“仔细记下。
”沈静安淡淡道,“特别是她避而不用的,或是格外偏爱的。”春桃领命而去。
沈静安独自站在廊下,看着丫鬟们捧着大红绸缎往来穿梭,唇边笑意渐冷。3夜色深沉,
沈静安端着一盅参汤,独自走向书房。值夜的小厮见她过来,连忙行礼:“夫人。
”“将军还在处理军务,我送些参汤过来。”沈静安语气如常,“你去厨房要些点心来。
”支开小厮,她推开书房的门。陆砚之不在屋内,烛火还亮着,桌上散落着几封文书。
沈静安将参汤放在桌上,目光扫过那些信件。大多是寻常军报,唯有一封被压在砚台下,
只露出一角。她轻轻抽出,发现是半封撕毁后又展平的信。“...依依已安置妥当,
子嗣之事关乎大业,务必谨慎...边关异动已按计划上报,
粮草调度...”信写到这里戛然而止,下半截被撕去了。字迹潦草,不像是陆砚之的笔迹。
沈静安的手指微微发凉。子嗣、大业、边关异动、粮草调度...这些词连在一起,
让她心头骤紧。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迅速将信纸按原样压回砚台下,刚端起参汤,
陆砚之就推门而入。“你怎么在这里?”他皱眉,目光扫过书桌。“见书房还亮着灯,
送些参汤来。”沈静安将汤盅往前递了递,“夫君趁热用。”陆砚之接过汤盅,
却放在一旁:“这些事让下人做便是,你早些歇息。”他的视线又一次扫过砚台,
确认无误后才稍稍放松。沈静安故作关切:“可是边关军务繁忙?妾身见夫君心事重重。
”“无事。”陆砚之语气生硬,“纳妾之事辛苦你了,三日后...委屈你了。
”这话说得勉强,倒像是例行公事。“为了陆家子嗣,谈不上委屈。”沈静安垂眸,
“只是柳妹妹身子弱,妾身想着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不必!”陆砚之反应极快,
随即放缓语气,“她...不喜见生人,军中大夫看过便好。”沈静安不再多言,福身告退。
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陆砚之正小心翼翼地从砚台下取出那半封信,
就着烛火点燃,看着它烧成灰烬。回到寝院,春桃已经候着:“夫人,查到了。
边关确实有个柳大夫,但三个月前就病故了,并无女儿。”沈静安在妆台前坐下,
铜镜里映出她平静的面容。“继续查,我要知道将军最近半年来所有的粮草调度记录。
”“这...怕是很难。”“去找我父亲。”沈静安取下发簪,“就说,
女儿想为边关将士尽份心力,要捐些粮草。”春桃领命退下。沈静安独自对镜而坐,
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镜中人的轮廓。
子嗣、大业、假身份、粮草调度...这些碎片在她脑海中旋转,
渐渐拼凑出一个模糊却危险的轮廓。4天刚亮,陆老夫人院里的嬷嬷就来请人。
沈静安踏入正房时,婆母正捧着账本,脸色不豫。“坐。”陆老夫人放下账本,目光锐利,
“纳妾的事宜都安排妥当了?”“都按规矩备好了。”沈静安垂首应答。
陆老夫人冷哼一声:“你倒是大度。”她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拨着浮沫:“三年了,
你这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如今砚之带回来个有孕的,你知道府里上下都怎么说?
”沈静安指尖微蜷:“是儿媳不争气。”“争气?”陆老夫人重重放下茶盏,
“你若真知道争气,就该好生照看柳姨娘这一胎。将军府不能无后,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窗外的光斜照进来,映得沈静安脸色有些苍白。“母亲放心,柳妹妹的饮食起居,
儿媳都会亲自过问。”“最好如此。”陆老夫人倾身向前,压低了声音,“我不管你怎么想,
柳姨娘这一胎必须平安生下来。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她顿了顿,
意味深长地道:“你这主母的位置,也该让给更合适的人了。
”沈静安抬起头:“母亲这是何意?”“意思很清楚。”陆老夫人靠回椅背,
“照顾好柳姨娘,让她顺利产子。否则,休怪我不顾念这些年的情分。
”这时丫鬟通报柳依依来了。陆老夫人立即换上慈爱的笑容:“快请进来,仔细别着了风。
”柳依依穿着新裁的锦缎衣裳,由丫鬟搀着走进来。陆老夫人亲自起身相迎,
将她安置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昨夜睡得可好?胃口如何?”陆老夫人关切地问,
完全忘了还站在一旁的沈静安。柳依依柔声应答:“谢老夫人关心,一切都好。
夫人安排得极为周到。”她说着看向沈静安,露出一个怯生生的笑:“只是太过叨扰夫人,
依依心中不安。”陆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这是她该做的。你如今怀着陆家的血脉,
万事都要以你为重。”沈静安静静站在阴影里,看着婆母对柳依依百般呵护。
那些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如今原封不动地给了另一个人。“静安。”陆老夫人忽然转头,
“从今日起,柳姨娘的安胎药都由你亲自煎煮。若是出了半点差错,我唯你是问。
”柳依依适时地开口:“这怎么敢劳烦夫人...”“就该如此。”陆老夫人打断她,
“这是她做主母的本分。”沈静安微微屈膝:“儿媳遵命。”走出正房时,
她听见婆母温声对柳依依说:“好孩子,缺什么只管说,
千万别委屈了自己...”春桃在廊下等着,见她出来忙上前:“夫人,老爷那边传话来了。
”沈静安脚步未停:“去书房说。”她的背影挺直,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