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的触感率先回归。
凌夜的意识从无边混沌中挣扎浮起，身下是某种打磨过的金属平面，冰凉刺骨，透过单薄的衣物渗入肌肤。
一种奇异的失重感包裹着他，仿佛漂浮在虚空，却又被那冰冷的平面实实在在地托举着。
他猛地睁眼。
视野所及，是望不到边际的灰色。没有天，没有地，只有凝固般的灰雾充斥上下四方，能见度低得令人窒息。
他所在的，是一块悬浮于这片灰色虚无中的黑色金属平台，约莫房间大小。平台边缘之外，便是无尽翻滚的灰霾。
一股奇特的气味钻入鼻腔——雨后泥土的腥气混杂着冰冷的金属味，底层还潜藏着一丝令人作呕的甜腻。
“我…这是在哪？”
他撑着手臂试图坐起，一阵剧烈的头痛猛地袭来，如同钢针在颅内搅动。他捂住头，破碎的记忆碎片疯狂闪烁。
名字，凌夜。
好像受人委托协助调查…城南大学女生失踪案…线索指向某个地下俱乐部…然后呢？
刺眼的车灯，巨大的撞击力，身体飞起的失重感，最后是刺骨的冰冷和黑暗。
我死了？
这个认知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清醒。他猛地低头检视自身——手脚完好，穿着一身陌生的灰色衣裤，绝非“生前”所穿。用力掐动手臂，清晰的痛感传来。
死了，却有知觉？地狱？天堂？还是…
几声压抑的**和抽气声从身旁传来。
凌夜骤然抬头，警惕环顾。他这才发现，平台上不止他一人。
不远处，一个身材极高大的壮汉正晃着脑袋坐起，无袖工字背心下肌肉虬结，满脸暴躁茫然。
一个穿着素色连衣裙、脸色苍白的年轻女子抱着膝盖坐在平台最边缘，眼神空洞地望着下方灰雾。
一个身材瘦削、眼神游移的男人正小心翼翼地摸索平台地面，动作鬼祟。更远些，一位气质优雅却面带悲戚的女士静静独立，一位神情严肃、腰板笔直的中年男人则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加上他自己，平台上零零总总十五六人。男女老少，衣着各异，但每个人脸上都刻着相同的迷茫与恐惧。
“操！这他妈是哪儿？！”壮汉猛地站起，吼声在死寂中炸开，带着十足的焦躁怒气，“谁搞的鬼？给老子滚出来！”
怒吼在灰雾中回荡，几个人吓得一颤。
“省点力气吧，大块头。”那瘦削男人嗤笑一声，头也没抬，依旧用手指敲击着地面，“能把我们这么多人悄无声息弄过来，你吼破嗓子有用？这地方…邪门得很。”
“**找揍？”壮汉捏紧拳头就要上前。
“都冷静！”中年男人沉声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是久居上位，“内讧只会死得更快。现在最要紧的是搞清楚状况！”
壮汉瞪了瘦削男一眼，竟真被这气势压住，啐了一口没再动作。
凌夜默默观察，快速分析：壮汉，比较冲动易怒。瘦削男，十分警惕多疑，或许有点小聪明。中年男人，有领导力，试图控制局面，他肯定是领导或警察。
他的目光掠过边缘那个对外界毫无反应的苍白女子，又看向那位沉浸在悲伤中却依旧保持仪态的优雅女士。
“我们…是不是都死了？”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颤声问道，瞬间引发了低低的啜泣和骚动。
“死个屁！老子活得好好的！”壮汉驳斥，但声音里已带上不确定。
凌夜按住仿佛还残留着幻痛的胸口，倾向于眼镜男的猜测。但他沉默着，只是更努力地捕捉一切细节。
突然，众人前方的灰色雾气毫无征兆地剧烈翻涌！
雾气汇聚、凝结，瞬息间化作一个顶天立地的模糊人形轮廓。
它没有五官细节，纯粹由翻滚的灰雾构成，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无形压迫。
一个冰冷、机械、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直接钻进每个人的脑海深处：
“欢迎，迷途的灵魂们。”
平台上一片死寂，所有人被这超自然一幕震慑，惊恐地望着那灰雾巨人。
“你们已跨越生死的界限，于此地苏醒。”冰冷的声音继续宣告，“此处乃‘冥河游戏’领域。吾乃裁决者，规则的宣告与执行者。”
冥河游戏？裁决者？
凌夜的心直往下沉。
“你们是幸运的，亦是不幸的。”裁决者的声音毫无波澜，“幸运在于，你们获得了绝大多数亡者渴求的机遇——第二次生命的选择权。不幸在于，这机遇需用一切去搏取。”
“什么意思？”壮汉仰头吼道，强撑着勇气。
“规则很简单。”裁决者漠然回应，“你们将参与一系列‘游戏’。通过游戏，证明价值，榨取潜能。失败者，迎来彻底的‘消亡’，灵魂崩解，归于虚无。”
“消亡”二字让所有人汗毛倒竖。
“成功呢？”凌夜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异常冷静。
灰雾构成的巨大头颅似乎“转向”他。
“成功者，赢得奖赏。最终的胜利者，获赐…‘复活’权能，重返生者世界。”
复活！
这个词如同惊雷，在死寂中炸开，引发了巨大的骚动。绝望的深渊里，陡然照进一缕让人疯狂的光芒。
凌夜心脏猛跳。复活！他还有未尽之事，未查之秘！以及那群畜生弄进击。这诱惑，无法抗拒。
但裁决者接下来的话，立刻将这微弱的希望之火浸入冰水。
“复活名额，并非无限。”冰冷的声音带着残酷的玩味，“唯有证明自身价值最高者，方享此殊荣。现在，游戏…”
“等等！”中年男人猛地踏前一步，大声打断，“我们凭什么信你？这到底是哪里？你又是谁？”
裁决者的声音骤然森寒，周遭灰雾仿佛凝固：
“质疑，毫无意义。接受，或者…即刻消亡。”
没有任何征兆，中年男人突然发出一声痛苦闷哼，猛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捂住胸口，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仿佛正遭受无形重压。
无声的惩戒震慑了所有人，平台上鸦雀无声，只剩中年男人粗重痛苦的喘息。
十几秒后，压力骤消。中年男人瘫软在地，大口呼吸，眼中尽是惊骇。
“规则已宣告。”裁决者的声音恢复冰冷，“第一场游戏，片刻后开始。于此之前，赋予你们‘角色’凭证。”
话音落下，每个人手腕上凭空浮现出一个散发微弱白光的金属手环，紧贴皮肤，无法取下。
凌抬起手。手环非金非铁，触感冰凉，上面刻着无法理解的奇异纹路。
“角色？凭证？什么玩意？”瘦削男眯眼研究手环，又警惕地扫视他人。
“妈的，装神弄鬼！”壮汉烦躁地试图拽脱，手环却纹丝不动。
凌夜心念微动，尝试集中精神去感应手环。
霎时间，一段信息流直接涌入脑海：
【角色分配完毕】【专属角色：守望者】【技能加载中...】
【技能一：洞悉弱点-短暂聚焦，看破一个目标（生物或物体）的脆弱点】
【技能二：心灵障壁-构筑一道短暂的精神屏障，抵御一次精神攻击】
【技能三：残影步伐-短距离极速闪避，留下残影迷惑对手（冷却时间较长）】
同时，身体里多出一些模糊本能，关于如何使用这些力量。
他猛地抬头，看向四周。其他人脸上也纷纷浮现惊疑、诧异、乃至狂喜。显然，每个人都获得了不同的“角色”与“技能”。
“哈…哈哈…”瘦削男人忽然低笑，眼神变得危险而兴奋，“有意思…**有意思…”他打量他人的目光，已带上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贪婪。
壮汉挥了挥拳头，体会着新得的力量。
边缘的苍白少女（苏婉）低头看着手环，眉头紧蹙，似在艰难理解。优雅的女士（林薇）眼中复杂光芒一闪而过，复又归于悲寂。中年男人（王磊）挣扎站起，凝视手环，面色无比凝重。
平台上气氛陡然微妙。获得超能力的兴奋、对未知的恐惧、复活诱惑带来的巨大压力交织缠绕。短暂的同盟未见雏形，猜忌与自保的隔阂却已悄然滋生。
凌夜深吸一口那冰冷甜腻的空气，强逼自己冷静。他飞速消化着“守望者”的技能信息，分析每一种的可能用途。
洞悉弱点…心灵障壁…残影步伐…
这绝非游戏。裁决者，冥河，角色，技能，复活…背后必定藏着巨大的秘密与危险。
但，那一丝希望已被他攥紧。为了复活，为了回去查明真相，为了将他们搞进去，他必须活下去。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姿势，肌肉微绷，目光如最精密的仪器，再次细致扫描环境，评估每一个“同伴”。
冰冷的金属手环紧贴腕部，微光闪烁，如同死神递出的、冰冷的邀请函。
裁决者庞大的灰雾身躯开始淡化，冰冷的声音最终响起，
“准备迎接你们的…第一次死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