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谢辞果然没再登门。
但他也没闲着。
他让人把各种珍奇补品流水一样送进沈府,却点名是给苏鸢的。
大到千年人参,小到南洋燕窝,极尽奢华。
还在京中放出话来,说沈家嫡女善妒成性,不容庶妹,品行不端。
一时间,京城流言四起。
人人都在说,谢状元有情有义,即使退了婚也不忘照拂前未婚妻的表妹。
而我,成了那个不知好歹、心胸狭隘的恶毒女人。
小桃气得直掉眼泪:“**,这谢大人也太欺负人了!咱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我正在修剪一盆兰花,闻言手起刀落,剪掉了一截枯枝。
“名声这种东西,最是虚无缥缈。”
“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三日后,长公主举办赏花宴。
这是京中贵女们争奇斗艳的场合,也是我退婚后一次公开露面。
刚进园子,就看见谢辞和苏鸢被众人簇拥在中间。
苏鸢今日盛装打扮,头上戴着一支镶满宝石的步摇,身上穿着流光锦的裙子。
那是江南织造局刚贡上来的料子,寸锦寸金。
反观我,一身素净的月白长裙,除了手腕上一只成色普通的玉镯,再无他物。
众人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幸灾乐祸。
“哟,这不是沈大**吗?”
一位平日里与苏鸢交好的贵女阴阳怪气地开口。
“听说沈**近日在家修身养性,怎么也有空来这红尘俗世凑热闹?”
我淡淡扫了她一眼,并未理会。
谢辞看见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鸢儿今日要为长公主献艺,你若是敢捣乱,我绝不轻饶你。”
我挑眉:“谢大人管得未免太宽了,这园子是你谢家开的?”
苏鸢怯生生地拉了拉谢辞的袖子。
“表哥,你别怪姐姐,姐姐也是想来看看热闹。”
说着,她转头看向我,笑得一脸天真。
“姐姐,我近日新学了一首曲子,若是弹得不好,姐姐可要指点一二。”
我看着她眼底的算计,心中冷笑。
前世这场赏花宴,苏鸢便是凭着一曲《凤求凰》名动京城。
而那曲谱,是我熬了三个通宵,为谢辞重新编排的。
被她偷了去,成了她的成名作。
谢辞当时怎么说来着?
“知意,你有才名在外,不需要这点虚名,鸢儿身世可怜,正如这浮萍,需要一点名声傍身。”
我那时傻,竟真的默认了。
这一次,她故技重施。
苏鸢坐在古琴前,素手轻扬,琴音流淌而出。
果然是那首《凤求凰》。
只是她指法生疏,好几处转音都略显生硬。
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让在场不懂琴的人惊叹。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
长公主也面露赞赏:“苏姑娘这曲子构思巧妙,颇有几分大家风范。”
苏鸢羞涩起身,盈盈一拜:“多谢殿下夸奖,这是臣女的一点拙作,献丑了。”
谢辞站在一旁,满脸骄傲,挑衅地看了我一眼。
仿佛在说:看,没有你,鸢儿一样能光芒万丈。
我缓缓走上前,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苏姑娘这曲子确实不错,只是有一处,似乎弹错了。”
苏鸢脸色微变,强撑着笑意:“姐姐说什么笑话,这曲子是我……是我昨夜偶得灵感……”
“偶得灵感?”
我打断她,目光凌厉。
“这曲子名为《凤求凰》,若是按照苏姑娘的弹法,三段的羽音该转宫音。”
“可你却直接跳过了变徵,硬生生把一只求偶的凤凰,弹成了丧偶的野鸡。”
周围传来一阵低低的哄笑声。
苏鸢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谢辞大怒:“沈知意!你不懂就不要胡说八道!鸢儿的琴技乃是京中名师所授!”
“你这是嫉妒!嫉妒鸢儿比你有才华!”
我冷哼一声,径直走到琴前坐下。
“是不是胡说,试过便知。”
我抬手,指尖落在琴弦上。
同样的曲调,从我指尖流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势。
激昂处如万马奔腾,婉转处似高山流水。
那被苏鸢弹得断断续续的三段,在我手中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一曲毕,满园寂静。
就连树上的鸟雀似乎都被这琴音吸引,久久不愿离去。
长公主猛地站起身,眼中满是惊艳。
“这才……这才是真正的《凤求凰》!”
我站起身,冷冷看着面色惨白的苏鸢和呆若木鸡的谢辞。
“苏姑娘,偷来的东西,终究是用不顺手的。”
“谢大人,你的眼睛若是没用,不如捐了吧。”
谢辞死死盯着我,仿佛一次认识我一般。
突然,苏鸢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鸢儿!”
谢辞惊呼一声,一把接住她,回头冲我怒吼。
“沈知意!你若是把鸢儿逼出个好歹,我要你沈家陪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