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男人穿过喧闹的走廊，走进一部专属电梯。

电梯里光可鉴人，映出我狼狈的身影。

白色的裙子上溅了几滴香槟，头发也有些凌乱。

而身边的男人，依旧一丝不苟，仿佛刚才那场闹剧与他毫无关系。

电-梯-内-一-片-死-寂。

只有楼层数字在不断上升。

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干净又疏离。

“你到底是谁？”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男人目视前方，没有看我。

“陆兆庭。”

他吐出三个字。

这个名字很陌生，我从未听江枫提起过。

“你认识江枫？”我又问。

“不认识。”他回答得干脆利落。

不认识？

不认识怎么会知道他父亲生病的事？

我的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那你为什么要……买下我？”问出这句话时，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在发烫。

“买”这个字，像一根针，刺得我生疼。

陆兆庭终于侧过头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神很深，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评估。

“看不惯。”

他淡淡地说。

“一个男人，把他女朋友当成炫耀的工具，很掉价。”

我的心猛地一颤。

他说出了我心里最痛的那个点。

是啊，掉价。

江枫的行为，不仅是对我的羞辱，也是对他自己的贬低。

可笑的是，他自己却不这么觉得。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停在了顶层。

这是一整层的总统套房。

陆兆庭率先走了出去，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着他走。

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去哪里都比留在江枫身边要好。

套房大得惊人，装修是极简的黑白灰风格，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和主人的气质如出一辙。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度假村璀璨的夜景。

可我没有心情欣赏。

“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我站在客厅中央，局促不安地说，“钱……我会还给你。”

虽然只有一元，但性质不一样。

我不想欠他任何东西。

陆兆庭走到吧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并没有理会我的话。

他喝了一口水，然后转过身，靠在吧台上，看着我。

“你打算怎么办？”他问。

“什么怎么办？”

“回到他身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然后等着下一次被他拍卖？”

他的话很直接，也很残忍。

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我试图逃避的现实。

我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我能怎么办？

和他分手？

三年的感情，我所有的青春和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

我做不到。

或者说，我不甘心。

看到我沉默，陆兆庭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带着一丝嘲讽。

“看来你还没蠢到家。”

我猛地抬起头，怒视着他。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值得更好的。”他说，“而不是一个把你明码标价的蠢货。”

“我和他之间的事，用不着你来评价！”我的自尊心让我忍不住反驳。

尽管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是吗？”陆兆庭放下水杯，一步步向我走来。

他的身影笼罩下来，强大的压迫感让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苏然，23岁，南城大学艺术设计系毕业，目前在一家小型广告公司做设计师，月薪八千。”

他准确地说出了我的信息。

我瞳孔一缩，“你调查我？”

“不算调查。”他站定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只是顺便了解了一下我‘买’来的商品，有什么问题吗？”

商品……

这个词再次刺痛了我。

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你和江枫是一丘之貉！”

“不。”他摇了摇头，纠正道，“我和他不一样。”

“他把你当成可以随意丢弃的玩物，而我……”

他顿了顿，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认为你很有价值。”

我愣住了。

价值？

“什么价值？”

“复仇的价值。”

陆兆庭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炸雷在我耳边响起。

复仇？

向谁复仇？

江枫吗？

我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江枫。

我看着那个名字，只觉得无比讽刺。

那个把我推入地狱的人，现在又想把我拉回去了吗？

我不想接。

陆兆庭却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

“接吧。”他说，“正好，让他知道，你现在和我在一起。”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我鬼使神差地听了他的话，按下了接听键。

“然然！然然你在哪儿啊？”

电话那头传来江枫焦急的声音。

“我找了你好久！你别生气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就是喝多了，跟他们开个玩笑，我怎么可能真的把你卖了呢！”

听着他虚伪的辩解，我只觉得一阵恶心。

开玩笑？

有拿自己女朋友的尊严开玩笑的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听着。

“然然，你说话啊，你别吓我。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告诉他我们完了。

可就在这时，陆兆庭忽然俯下身，凑到我的耳边。

他的嘴唇几乎要贴上我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颈侧，让我浑身一僵。

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告诉他，你明天就回去。”

我猛地转头，不解地看着他。

为什么要这么说？

陆兆庭的眼神示意我照做，那眼神深处，藏着一抹算计的光。

电话那头，江枫还在焦急地呼喊。

“然然？你在听吗？”

我咬了咬牙，闭上眼睛，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我……我没事，找了个地方休息，明天……明天就回去。”

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的。

听到我的回答，江枫明显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那你早点休息，别胡思乱想，我明天一早就去接你！”

“我爱你，然然。”

最后那三个字，像一根毒刺，扎得我心口发麻。

我没再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我脱力地靠在墙上，感觉自己像一个被人操控的木偶。

“为什么？”我看着陆兆庭，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为什么要我骗他？”

陆兆庭直起身，重新拉开了与我的距离。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景，声音悠远。

“因为，游戏才刚刚开始。”

“把他捧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才会越痛。”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

我好像……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兆庭转过身，黑曜石般的眼眸在灯光下闪着摄人的光。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苏然**。”

“他不是把你当成一元的商品吗？”

“那我就让他知道，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在我眼里，连一元都不值。”

他的话里，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疯狂。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比魔鬼还要可怕。

但也比魔鬼，更具诱惑力。

因为他提出的，正是我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

——让江枫，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