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刺入肌肤的触感并不像刺入肉体，倒像是凿进了一块万年玄冰。

「嗯……」

姜离发出一声极力压抑的闷哼。

那不是痛，是冷热交替产生的剧烈痉挛。

我没停。

第二针，关元。

第三针，气海。

我的手稳得可怕。前世考古修复文物时练就的微操能力，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

但我现在的身体太弱了。

每下一针，我就感觉体内的精气神被抽走一大截。

「抱元守一，引导热流冲刷经脉！」我低喝道。

姜离虽然处于濒死状态，但身为强者的战斗本能还在。她立刻察觉到，顺着那根生锈铁针渡入她体内的，并非普通的灵力，而是一种极为纯粹、极为霸道的……阳气。

这是《九转金身诀》自带的纯阳之气。

对于身患九阴绝脉的她来说，我是这世上唯一的解药。

寒冰开始融化。

原本覆盖在她身上的白霜，化作蒸汽升腾，将我们两人笼罩在白茫茫的雾气中。

她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那双灰白的眸子也逐渐恢复了原本的深邃与冰冷。

最后一针落下。

我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她身上。

软。

冷。

香。

这是我昏迷前最后的三个念头。

……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巨大的寒玉床上。

头顶是缀满夜明珠的穹顶，四周挂着鲛纱帷幔。

这不是阴曹地府。

我动了动手指，浑身酸痛，像是刚跑完五十个马拉松。但丹田处，竟然多了一丝极其细微，却生生不息的暖流。

救治姜离的反哺？

「醒了？」

声音从帷幔外传来。

一把冰凉的长剑，毫无征兆地挑开了帷幔，剑尖直指我的咽喉。

姜离。

她已经换上了一袭大红色的帝袍，长发随意挽起，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之前的狼狈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女帝威仪。

「解释一下，你那套针法是哪来的？」

她的剑尖往前送了一分，刺破了我喉结处的皮肤。一滴血珠滚落。

这就是强者的逻辑。

救命之恩？不，那是威胁的开始。

如果你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或者如果你知道得太多，那么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我直视着她的眼睛，没有求饶。

「祖传的。」我胡扯道，「而且，那只是第一阶段。你的九阴绝脉是先天带来的，昨天那几针只能压制三个月。三个月后，如果没有我的后续治疗，你会死得比昨天更惨。」

剑尖停住了。

她在评估我说谎的可能性。

「你在威胁本座？」姜离的眼神危险地眯起。

「是交易。」

我伸手，两根手指夹住剑刃，缓缓移开。这个动作耗尽了我所有的勇气和力气。

「青云宗看似风光，实则内忧外患。大长老一脉蠢蠢欲动，隔壁的血魔宗更是虎视眈眈。你需要一个全盛时期的战力来震慑宵小。而我，需要一个活命的身份。」

姜离收回了剑。

「你叫陆夜？那个苏清柔不要的废物？」

「现在是你的废物。」我纠正道。

姜离冷笑了一声，转身走向窗边。窗外，朝阳初升，金光洒在她的帝袍上，如同烈火燃烧。

「昨晚的事，烂在肚子里。如果你敢对外透露半个字，我会把你炼成魂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婚事？」我追问。

「如你所愿。」

她背对着我，声音淡漠，「从今天起，你就是青云宗的帝君。不过，别指望我会碰你。你只是个摆设，懂吗？」

「懂。软饭硬吃嘛，我擅长。」我从床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破烂的长衫。

姜离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古怪。大概从未见过把「吃软饭」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人。

「来人。」她轻喝一声。

大殿门开了。

四个身穿金甲的侍卫走了进来，看到坐在女帝床上的我，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带他去洗漱更衣。」姜离大袖一挥，「传我法旨，召集全宗长老，半个时辰后，大殿议事。本座要宣布大婚。」

那四个侍卫跪在地上的腿都在抖。

「遵……遵命！」

我跟着侍卫走出去。

路过姜离身边时，我突然停下脚步，低声说了一句：「你的功法有缺陷，每逢月圆之夜，丹田会剧痛如绞。下次发作时，试着逆转经脉运行三个周天。」

姜离猛地转头，眼中满是震惊。

这可是她最大的秘密，连太上长老都不知道！

我没有解释，只是摆摆手，留给她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既然要装，那就装到底。

现在的我，手里握着她的命门。这张软饭票，我吃定了。

半个时辰后。

青云大殿。

那个昨天我刚被羞辱过的地方。

此刻，人声鼎沸。

上至太上长老，下至内门弟子，几千号人挤得满满当当。

所有人都一脸懵逼。

女帝闭关三年，出关第一件事竟然是要大婚？

而且，新郎是谁？

我在偏殿换上了一身繁复的红色喜服。镜子里的少年，剑眉星目，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完全看不出那个落魄废柴的影子。

「人靠衣装马靠鞍啊。」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苏清柔，赵无极。

你们准备好迎接这份惊喜了吗？

「宣，新郎官觐见——」

太监尖细的嗓音穿透大殿。

我深吸一口气，迈过高高的门槛。

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有好奇，有嫉妒，有疑惑。

然后，死一般的寂静。

当苏清柔看清我的脸时，手里的茶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赵无极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像吃了只死苍蝇。

就连那个一直闭目养神的大长老，也猛地睁开了眼，不可置信地盯着我。

「陆……陆夜？」

苏清柔颤抖着声音，指着我，「怎么可能是你？你怎么配……」

我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径直走到高台之上，走到那个风华绝代的女人身边。

姜离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这群各怀鬼胎的人。

然后，她伸出手。

我握住那只冰冷的手。

「介绍一下。」

姜离的声音不大，却如雷霆般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这是陆夜。本座的夫君，青云宗的帝君。」

轰——

人群炸锅了。

「这不可能！」赵无极跳了出来，脸红脖子粗，「宗主！这小子昨天刚被清柔退婚！他是个没有灵根的废物啊！您是不是被他蒙骗了？」

姜离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你在教我做事？」

一股恐怖的威压降临。赵无极「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骨发出碎裂的声响。

「不敢！弟子不敢！」

姜离转头看我，眼神示意：该你表演了。

我松开她的手，往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赵无极，又看了看面色惨白的苏清柔。

「刚才谁说，我不配？」

我笑了，笑得很灿烂。

「苏清柔，昨天你说我是癞蛤蟆。那今天，你要不要叫我一声……祖师爷？」

按照辈分，宗主的道侣，确实是这群弟子的祖师爷。

苏清柔的脸瞬间白得像纸。

这就是权力的味道吗？

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