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林岚,你可算回来了!”我拖着沉重的帆布包,刚踏进家门,
继母刘芬就皮笑肉不笑地迎了上来。她的热情让我后背发凉。在乡下啃了八年窝窝头,
我太知道这份“热情”背后藏着什么了。“嗯,妈,我回来了。”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目光越过她,看向屋里。客厅里,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林薇,
正亲热地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两人低声说着什么,笑得比蜜还甜。那个男人,
是我定了亲的未婚夫,张健。我的心像是被泡进了冰窟窿,从里到外都泛着寒气。“姐,
你回来啦。”林薇看到我,松开张健,袅袅婷婷地走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
“路上累了吧?快坐。”她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粉色连衣裙,衬得她皮肤雪白,那料子,
我只在县城的百货大楼里见过,贵得咋舌。再看看我自己,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裤,
裤脚还沾着泥点,脚上的解放鞋更是磨破了边。我和她,一个像城里娇养的公主,
一个像乡下逃荒的难民。张健的目光在我脸上一扫而过,带着一丝不耐和嫌弃,
随即又落回林薇身上,眼神瞬间变得温柔。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的房间呢?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虚情假意,开门见山地问。家里是单位分的筒子楼,两室一厅,
我走之前,和林薇一人一间小屋。刘芬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来:“哎呀,小岚,
你看你这说的。你弟弟强子大了,总不能老跟我们挤一间吧?就把你那屋给他了。
你这刚回来,先跟薇薇挤一挤,姐妹俩正好说说贴心话。”我看向林薇,
她立刻露出为难的神色:“姐,我……我东西多,有点挤。”好一个“东西多”。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的恶心感。“行,那我住储藏室。
”我指了指门口那个不到三平米、堆满杂物的小黑屋。“那怎么行!”刘芬假惺惺地叫起来,
“那地方又黑又潮,怎么住人?”“总比没地方住强。”我把帆布包往储藏室门口一放,
“就这儿吧。”刘芬见我这么“识趣”,眼里闪过一丝满意。她清了清嗓子,
终于说到了正题:“小岚啊,听说你们知青返城,队里都分了粮食?你带了多少回来?
家里最近……粮食有点紧。”我那个好弟弟林强,这时也从房间里晃了出来,
二十岁的大小伙子,游手好闲,盯着我的帆布包,眼睛都在放光:“姐,带啥好东西了?
有没有白面?我馋饺子好久了!”一家子吸血鬼,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我下乡的地方偏远贫瘠,但恰好有一片没人管的黑土地,我仗着自己懂点农活,
拼了命地开荒,这几年确实攒下了不少粮食。这也是我敢直接回城的底气。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贪婪的嘴脸,心里冷笑一声。“带了。”我平静地说道。
刘芬和林强的眼睛瞬间亮了。“多少?在哪儿呢?”刘芬急不可耐地问。“不多,
也就千八百斤。”我轻描淡写地说道,同时拍了拍身边那个看起来并不算大的帆布包。
客厅里瞬间一片死寂。刘芬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林强揉了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连一直装清高的林薇和张健,都震惊地看了过来。千八百斤?她怎么带回来的?
那个帆布包能装下吗?“林岚,你……你没发烧说胡话吧?”刘芬结结巴巴地问。我没说话,
只是缓缓拉开了帆布包的拉链。下一秒,雪白细腻的精面粉从袋口涌了出来,
晃花了所有人的眼。这可不是市面上那种混着杂质的普通面粉,
这是我用空间里的良种小麦磨出来的特级面粉,白得像雪,香得勾人。“这……这真是白面?
”林强扑过来,伸手就想抓。我手一抬,拉上了拉链,冷冷地看着他:“想吃?
”林强下意识地点头。“可以。”我站直了身体,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一字一句地说道,“储藏室,今晚就给我腾出来。我的粮食,我做主。不然,
你们谁也别想碰一粒米。”2我的话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刘芬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吊梢眼一瞪,就要发作:“林岚!你这是什么态度!
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你的粮食?你吃的穿的哪个不是家里的?
现在带回点东西就想翻天了?”她最擅长道德绑架,以前我就是被她这套拿捏得死死的。
可现在,我不是八年前那个任人揉捏的小姑娘了。“妈,你这话就不对了。
”我迎上她的目光,毫不退缩,“我下乡八年,家里给我寄过一分钱,还是一尺布?我吃的,
是我用汗水挣的工分换的。我穿的,是我自己缝的。现在我带粮食回来,
不是理所应当给你们的。”我看着一直没说话的父亲林国强:“爸,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林国强是个锯了嘴的葫芦,性格懦弱,在家里大事小事都听刘芬的。他被我问得一愣,
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就把头偏到了一边。指望不上他。
我心里早有预料,也不失望。“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妈?”林薇立刻站出来维护她妈,
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妈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家里粮食紧张,弟弟正在长身体,
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吗?”她说着,还悄悄拉了拉张健的衣角。张健立刻会意,
皱着眉头对我说道:“林岚,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又温柔又懂事。
不就是一点粮食吗?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干什么?”他一副教育者的口吻,
仿佛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我看着他,忽然就笑了。“张健,
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我未婚夫?”我慢悠悠地反问。张健的脸一僵。
我转头看向林薇,她的小脸白了白,挽着张健的手也紧了紧。“我记得我走之前,
咱俩定了亲。可我今天一回来,就看到你和我妹妹拉拉扯扯。怎么,是我眼花了,
还是你们当我死了?”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耳光一样扇在他们脸上。
客厅里安静得可怕。刘芬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林薇更是眼圈一红,眼泪说来就来:“姐,
你误会了……我和张健哥没什么的,他就是看我心情不好,安慰我一下……”“是吗?
”我冷笑一声,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封信,直接摔在桌上,“那你给我解释解释,
这封信是怎么回事?”信封已经泛黄,是我一个月前收到的。是张健写的。信里,
他先是假惺惺地问候了我几句,然后就说我们分隔两地,感情淡了,他父母也不同意,
不如就好聚好散。最后,他还“好心”地提了一句,说林薇温柔善良,很会照顾人,
让我这个做姐姐的放心。这封分手信,我一直没回。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到什么地步。
张健看到那封信,脸色大变。他没想到我会把信带回来,还当众拿了出来。“林岚!
你……”“我什么?”我截断他的话,咄咄逼人地看着他,“是我逼你写的?
还是我逼你一边跟我提分手,一边又勾搭我妹妹的?张健,做了就认,别像个缩头乌龟!
”“你……你不可理喻!”张健被我堵得哑口无言,脸上红得像猪肝,
最后只能撂下一句狠话,拉着林薇就想走。“站住!”我喝道。我走到他们面前,
目光落在林薇那件崭新的连衣裙上。“我记得我爸的工资,一个月也就五十多块钱,
要养活一家四口,还要供林强这个闲人。这件裙子,得十几块吧?”我伸出手,
捏了捏那滑溜的布料,“哪来的钱?”林薇的身体一抖,不敢看我。刘芬冲了过来,
一把打开我的手:“你干什么!**妹穿件新衣服怎么了?你眼红啊!”“我不是眼红。
”我收回手,眼神冰冷,“我只是想提醒某些人,别拿着别人的东西不当回事。张健,
当初我们订婚,你家给了五十块钱彩礼。现在既然要散,这钱,是不是该还给我?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张健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什么彩礼!
那不是给你们家的吗?怎么成你的了?”“哦?给‘我们家’?”我笑了,“我下乡八年,
这五十块钱我见过一分吗?刘芬,这钱是不是被你拿去给你的宝贝儿子买吃的了,
还是给你宝贝女儿扯裙子了?”刘芬的脸色瞬间惨白。“你……你胡说八道!”“我胡说?
”我步步紧逼,“当年收彩礼的时候,媒人可说得清清楚楚,这钱是给我的。现在婚事黄了,
这钱,就该退给我。张健,你要是今天不把钱拿出来,我就去你单位,找你们领导好好聊聊,
你这个预备干部是怎么一边跟未婚妻谈着,一边搞上未-婚-妻-的-妹-妹-的!
”“你敢!”张健又惊又怒。“你看我敢不敢。”我抱着胳膊,气定神闲。我知道,
张健最在乎的就是他那个钢铁厂预备干部的身份,把事情闹大,对他没半点好处。果然,
张健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咬着牙,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数出五张十块的票子,
狠狠地拍在桌上。“林岚,算你狠!”我拿起钱,吹了吹,慢悠悠地放进口袋。“慢走,
不送。”张健和林薇灰溜溜地跑了。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一家人。我重新看向刘芬,
指了指储藏室:“现在,可以把我的房间腾出来了吗?”刘芬看着我,嘴唇哆嗦着,
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她知道,眼前这个女儿,已经不是她能拿捏的了。最后,
她不甘不愿地冲林强吼了一嗓子:“死小子,还不快去把储藏室的东西搬出来!
”我赢了第一回合。靠的不是别的,就是我兜里的五十块钱,和我那个装满粮食的帆布包。
在这个年代,钱和粮食,就是最大的底气。3林强不情不愿地把储藏室里的破烂搬了出来,
嘴里还小声嘀咕着:“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和几斤粮食吗,神气什么……”我权当没听见。
储藏室又小又暗,一股子霉味儿。墙角结着蜘蛛网,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但这已经是这个家里,唯一属于我的空间了。我从帆布包里拿出一条破毛巾,去水房打了水,
开始默默地打扫。刘芬和林国强坐在客厅里,一言不发,气氛尴尬得能滴出水来。
晚饭的时候,刘芬只是简单地煮了点玉米糊糊,配着黑乎乎的咸菜。
她把碗重重地放在我面前,阴阳怪气地说:“家里就这个条件,有的人要是吃不惯,
就吃自己带回来的金贵粮食去。”林强立刻附和:“就是,我想吃白面饺子。
”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端起碗,就着咸菜喝起了糊糊。在乡下,能吃上这个都算不错了。
见我无动于衷,刘芬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脸色更难看了。吃完饭,我把碗一推,
回了我的“新房间”。我从帆布包里拿出一把崭新的铜锁,“咔哒”一声,
把门从里面锁上了。隔着薄薄的木板门,我似乎都能听到刘芬气急败坏的抽气声。锁好门,
我才松了口气。我拍了拍那个帆布包,心念一动,整个人连带着包,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我出现在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这里没有阴暗和霉味,只有一望无际的肥沃黑土,
一条清澈的小河蜿蜒流过。土地上,一半种着沉甸甸的麦穗,另一半是绿油油的蔬菜,
甚至还有几棵果树,挂着诱人的果子。不远处,是一座小木屋,屋后还有个鸡舍,
几只肥硕的老母鸡正在咯咯哒地刨食。这就是我的秘密,
我的底牌——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空间。这个空间是我刚下乡时,一次高烧昏迷后意外得到的。
它不大,也就几亩地,但土地异常肥沃,作物生长周期极短,而且不受外界气候影响。
这八年,我就是靠着这个空间,才没被饿死,还攒下了大量的粮食。我那个帆布包,
其实只是个幌子,它连接着这个空间,可以随时存取东西。刚才那涌出的白面,
就是我心念一动从空间里取出来的。我在小木屋里,用空间里的泉水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从屋里拿出两个白面馒头,一小碟炒鸡蛋,美美地吃了一顿。
吃饱喝足,我才觉得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我知道,家里的那场仗只是个开始。接下来,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工作。知青返城,按政策是可以安排工作的。我原来的名额,
是在一家纺织厂。但我敢肯定,刘芬绝对会打这个工作的主意,十有八九是想让林强顶替我。
我必须抢在她前面,把工作落实下来。第二天一早,我揣上两个馒头,
带上我的户口本和知青返城证明,趁着天刚亮就出了门。我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果然,
我刚走到楼下,就看到刘芬提着菜篮子,鬼鬼祟祟地跟一个邻居张婶在角落里嘀咕着什么。
张婶是街道办的积极分子,出了名的大嘴巴。我躲在楼道的阴影里,隐约听到她们的对话。
“……你说我家那个,刚回来就跟要债鬼一样,厉害着呢!”是刘芬的声音。“哎哟,
现在的年轻人可不得了。对了,她工作的事怎么样了?我听说纺织厂那批名额快下来了。
”张婶八卦地问。“可不是嘛!”刘芬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我正愁呢。你说她一个女孩子,
去什么纺织厂,多累啊。不如把名额让给她弟弟,强子一个大小伙子,总不能在家闲着吧?
我寻思着,让你帮我去厂里问问,看这事儿能不能操作操作……”我心里冷笑。
果然不出我所料。她这是想先斩后奏,等我反应过来,工作已经成了林强的了。我没有声张,
悄悄地从另一侧绕了出去,直奔劳动局。去纺织厂问没用,人事调动,
最终拍板的还是劳动局。我必须把关系先转过去,把档案落在纺织厂,
让他们没有操作的空间。劳动局的办公室里,人不多。我递上我的材料,
负责接待的同志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他看了看我的返城证明,又翻了翻手里的名单。
“林岚是吧?嗯,没错,纺织厂的名额。手续我给你办,
你下午直接去纺织厂人事科报到就行。”我心里一喜,没想到这么顺利。“谢谢您,同志。
”我拿着办好的介绍信,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一半。从劳动局出来,我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拐了个弯,去了黑市。我用空间里的一斤白面,换了半斤猪肉和一些肉票、布票。
既然要打持久战,就得做好万全的准备。当我提着那块用油纸包着的五花肉回到家时,
刘芬刚从外面回来,看到我手里的肉,眼睛都直了。“你……你哪来的钱买肉?”这个年代,
肉可是稀罕物,不仅贵,还要票。“我自己的钱,买什么应该不用跟你报备吧?
”我晃了晃手里的介绍信,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对了,忘了告诉你,
我下午就去纺织厂报到。以后我就是工人了,有工资,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刘芬的脸,
瞬间变得比锅底还黑。她精心策划的阴谋,还没开始,就宣告破产了。
4刘芬盯着我手里的介绍信,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你什么时候去办的?
”“就在你和张婶商量着怎么把我工作抢走的时候。”我毫不客气地戳穿她。
刘芬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想骂人,却又找不到理由。工作名额本来就是我的,
我去办理天经地义。她那些小动作,根本上不了台面。“你!”她气得指着我,
半天说不出话。这时,林强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我手里的肉,眼睛一亮,
伸手就要来拿:“有肉吃?太好了!”我手一缩,躲开了他的脏手,冷冷地看着他:“想吃?
”“废话!”“行啊。”我把介绍信收好,拎着肉进了厨房,“这肉,我一个人吃。你们,
继续喝你们的玉米糊糊。”说完,我“砰”的一声关上了厨房门。厨房是公用的,
但这个时间点没人。我找出家里的铁锅,倒了点油,把五花肉切成片,放进锅里煸炒。
“滋啦——”肉香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钻进了客厅里每个人的鼻子里。
林强在外面使劲咽口水,拍着门喊:“姐!好姐姐!给我吃一口,就一口!
”刘芬也忍不住了,在外面骂道:“林岚!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一个人吃独食,
也不怕遭天谴!有你这么做姐姐的吗?”我充耳不闻,专心致志地炒菜。
等肉片煸得金黄焦香,我从空间里拿出两个又白又软的馒头,就着一盘香喷喷的炒肉,
在厨房里吃得满嘴流油。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着,闻着,馋着。我就是要让他们明白,
在这个家里,我林岚,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欺负、予取予求的受气包。我有粮食,有工作,
我有能力让自己过上好日子。而他们,如果还想从我这里占到半点便宜,
就必须收起那副理所当然的嘴脸。吃完饭,我把锅碗刷得干干净净,拎着剩下的半盘肉,
在他们垂涎的目光中,回了我的储藏室,“咔哒”一声锁上了门。门外,
传来林强和刘芬压抑的怒骂声。**在门板上,心里一片平静。下午,
我换上自己最好的一件的确良衬衫,去了纺织厂。人事科的科长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姓王,
看起来很干练。她看了我的介绍信和档案,点了点头。“欢迎你,林岚同志。
我们厂最近正缺人手,你来得正好。你被分到纺纱车间,明天就来上班吧。”“谢谢王科长。
”从厂里出来,我的心彻底定了下来。有了工作,就有了稳定的收入和身份,
我就真正地在这个城市站稳了脚跟。回家的路上,我心情很好,
甚至绕路去了一趟废品收购站。我看到几块被人丢弃的厚木板,虽然旧了点,但还很结实。
我眼睛一亮,花了五毛钱,把它们全买了下来。我一个人拖着沉重的木板回到家,
刘芬和林强看到我像看个疯子。“你……你拖这些破烂回来干嘛?”刘芬嫌弃地捏着鼻子。
“加固门。”我言简意赅。储藏室的门太薄了,我怕我上班的时候,他们会撬锁进去偷东西。
我不理会他们的目光,找来锤子和钉子,叮叮当当地把木板钉在了门内侧。这下,
除非他们把整面墙拆了,否则别想进来。晚上,我躺在储藏室里临时搭的木板床上,
虽然简陋,但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踏实。我仿佛已经看到,一条崭新的路,
正在我脚下徐徐展开。然而,我还是低估了这一家人的**程度。第二天,我第一天上班。
纺纱车间里机器轰鸣,空气中弥漫着棉絮和机油的味道。工作很累,一天下来,我腰酸背痛,
耳朵里全是嗡嗡声。但我的心情是愉悦的。下班后,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刚打开楼道的大门,就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顾远。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
身姿挺拔,眉眼深邃。他就住在我家对门,是个退伍军人,现在好像在公安局工作。
他平时不苟言笑,跟周围邻居来往不多,我对他印象不深。此刻,他正站在我家门口,
皱着眉头,看着我家大门。而我家大门上,赫然贴着一张大字报!
上面用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写着:“控诉!无情无义女,霸占家产,虐待父母,天理难容!
”5那张用墨汁写得淋漓尽致的大字报,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我脸上。
周围已经围了几个看热闹的邻居,对着我家门口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哎,
这不是林家的二女儿吗?刚从乡下回来的那个。”“啧啧,看着挺文静的,怎么做出这种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的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不用想也知道,
这肯定是刘芬的杰作。她明着抢不过我,就开始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毁我名声!在这个年代,
名声对一个未婚女青年来说,比命还重要。她这是要逼死我!我死死地攥着拳头,
指甲掐进了肉里。就在我准备冲上去撕掉那张大字报的时候,一直沉默的顾远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没事做了?”他的眼神很冷,
扫过那几个嚼舌根的邻居。顾远虽然平时话少,但因为他退伍军人和公安的身份,
在院里还是很有威慑力的。那几个邻居被他一看,讪讪地笑了笑,立刻就散了。
院子里瞬间清静下来。顾远这才转过头,目光落在我身上。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探究,
但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的鄙夷。“你家的事?”他问。我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谢谢。
”他没说什么,只是指了指那张大字报:“不处理一下?”我深吸一口气,走上前,
一把将那张纸从门上撕了下来,狠狠地揉成一团。然后,我拿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刘芬和林强正坐在客厅里,见我回来,脸上都带着一丝得意的冷笑。
看到我手里那团墨迹斑斑的纸,刘芬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叉着腰,
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你还有脸回来!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一回来就搅得家犬不宁,现在还想把我们扫地出门是不是?街坊邻居都看着呢,
我今天就要让大家评评理!”她声音尖利,故意喊得很大声,生怕外面的人听不见。
我没有理会她的叫嚣,而是把门又拉开了一些。顾远还站在门口,没有走。
他显然也听到了刘芬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我看着刘芬,冷冷地开口:“评理?好啊。
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虐待你了?是我不让你吃饭了,还是打你骂你了?
”“你……你一个人吃独食!你把肉藏起来自己吃,给我们喝糊糊!这还不是虐待?
”林强在一旁帮腔。“我的粮食我的肉,是我自己挣来的,我想给谁吃就给谁吃。
”我转向刘芬,“至于霸占家产,这个家有什么产让我霸占?这套房子是爸单位分的,
我回来住我该住的储藏室,有什么问题?还是说,我拿回属于我的五十块彩礼,
就算霸占家产了?”我的话条理清晰,字字在理。刘芬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她本来就是胡搅蛮缠,想靠着嗓门大和不要脸来占上风。可我偏不跟她吵,我只跟她讲道理。
“你……你强词夺理!”刘芬憋了半天,只能挤出这么一句。“到底是谁在强词夺理,
又是谁在背后搞这些下作的手段,大家心里都清楚。”我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了门外,
“顾大哥,你是个明事理的人,你觉得呢?”我故意把顾远拉了进来。顾远愣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问他。他沉默了两秒,沉声说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是,
在门口贴大字报,败坏同志名声,这种行为不可取。如果影响严重,是可以报警处理的。
”他虽然说得客气,但话里的警告意味十足。刘芬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报警?
她可没想过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她就是想败坏我的名声,让我在邻居面前抬不起头,
最好是连工作都丢了,到时候还不是得乖乖听她摆布。“我……我没有!我就是心里委屈,
跟邻居诉诉苦……”刘芬的气焰一下子就下去了。“诉苦需要用大字报吗?”我冷笑,
“刘芬,我警告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我不会再跟你废话,
我直接去街道办,去我爸的单位,去派出所!我们看看,最后到底是谁没脸见人!
”我的眼神狠厉,带着一股鱼死网破的决绝。刘芬被我镇住了。她看着我,
仿佛第一次认识我这个继女。她怕了。她怕我真的不管不顾,把事情捅出去。
林国强在单位好歹是个小组长,最是要面子,事情闹大了,他的脸往哪儿搁?“好了好了,
都少说两句!”一直装死的林国强终于开口了,他站起来,打着圆场,“都是一家人,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闹成这样?”他走过来,把门关上,隔绝了顾远的视线。“小岚,
你妈也是一时糊涂。你别跟她计较了。”他又对刘芬说,“你也真是的,多大点事,
至于闹得满城风雨吗?赶紧的,去做饭!”一场闹剧,就这么被他轻飘飘地和了稀泥。
我心里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妥协。只要我还住在这个家里,刘芬就不会消停。
我必须尽快想办法搬出去。6那场大字报风波后,家里消停了几天。
刘芬看我的眼神虽然还是淬了毒一样,但没再敢明着找茬。我每天按时上下班,
回到家就把自己锁在储藏室里。我用换来的布票,扯了块厚实的黑布做了个窗帘,
把那扇小窗户遮得严严实实。这个小小的空间,成了我唯一的避风港。
我的一日三餐都在空间里解决。白米饭,炒青菜,偶尔还能炖个鸡汤。吃不完的,
我就用饭盒装起来,第二天带到厂里当午饭。车间的同事们都羡慕我伙食好。“小林,
你这天天跟过年似的啊!”一个叫李姐的工友凑过来看我的饭盒,“哟,今天还有肉丸子!
”我笑了笑:“我胃不好,得吃点好的。”我从不说我的食物来源,只说是家里给准备的。
人心复杂,我的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天,我正在车间干活,
王科长突然把我叫了出去。“小林,跟我来一下。”她的表情有些严肃。
我心里“咯噔”一下,跟着她去了办公室。办公室里,除了王科长,
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中年男人。“这是咱们厂的工会主席,钱主席。”王科长介绍道。
“钱主席好。”我赶紧问好。钱主席点了点头,示意我坐下。他看着我,
开门见山地问:“林岚同志,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跟你了解一个情况。我听说,
你家里……有些困难?”我心里一沉。果然又来了。“主席,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装作不懂。钱主席叹了口气,说:“是这样的。今天上午,你继母刘芬同志,
找到了工会,哭着说你虐待她,还说你弟弟没工作,一家人快揭不开锅了。
她希望……希望你能把工作让给你弟弟林强。”我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刘芬,真是阴魂不散!
在家里闹不行,就闹到我单位来了!她这是想利用单位的压力来逼我就范!“她还说,
”钱主席顿了顿,观察着我的脸色,“说你生活作风奢侈,天天大鱼大肉,
完全不顾家里死活。她说你的钱来路不正,希望组织上能调查一下。”这句话,
才是真正的杀招。在这个年代,“来路不正”四个字,足以毁掉一个人的一切。
我猛地站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主席,王科长,我没有!”我激动地反驳,
“我的工作是按政策分配的,凭什么要让给他?林强四肢健全一个大男人,
凭什么不自己去找工作,要来抢我的?至于说我生活奢侈,我吃的每一口饭,
都是我自己挣的!我没偷没抢,怎么就来路不正了?”我的反应很激烈,
王科长和钱主席对视了一眼。“小林,你先别激动。”王科长出来打圆场,
“我们也不是信了你继母的一面之词,所以才找你来核实情况。你把具体情况跟我们说说。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光激动是没用的,我必须拿出证据,
证明我的清白。我把我回家后发生的一切,包括刘芬怎么霸占我的房间,怎么联合张健逼我,
怎么想抢我的粮食,怎么贴大字报毁我名声,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当然,关于空间的事,
我一字未提。我说我的粮食,都是我下乡时省吃俭用攒下来的。至于买肉的钱,
是我拿回来的那五十块彩礼钱。我的叙述有理有据,逻辑清晰。钱主席和王科长听完,
都陷入了沉默。“原来是这样……”钱主席的眉头紧锁,“这个刘芬同志,
颠倒黑白的能力可真不一般。”王科长也点点头:“我就说,小林看着不像那种人。
她工作努力,踏实肯干,车间主任都夸她好几次了。”看到他们的态度,
我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主席,科长,我只有一个请求。”我看着他们,诚恳地说道,
“我希望能够住宿舍。我不想再跟他们住在一起了。”只要我搬出去,
刘芬就再也抓不到我的把柄了。钱主席沉吟了一下,说:“厂里的宿舍是有点紧张。
不过你这个情况特殊,我可以帮你申请一下。
但是……”他话锋一转:“关于你生活作风的问题,虽然我们相信你,但毕竟有人举报了。
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你这段时间在吃穿用度上,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我明白了。
他们虽然相信我,但也不想惹麻烦。“我明白了,谢谢主席,谢谢科长。”走出办公室,
我的心情无比沉重。刘芬就像一块粘在我鞋底的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只要我一天不摆脱她,她就能想出一百种方法来恶心我。宿舍!我必须尽快住进宿舍!然而,
事情的发展,却再次超出了我的预料。当天下午,我正在车间忙碌,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紧接着,一个我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尖叫着传了进来。“林岚!你个小**给我出来!
你敢背着我找领导告状,看我今天不撕了你的嘴!”是刘芬!她竟然直接闹到车间来了!
7刘芬像个疯子一样冲进了纺纱车间。她身后还跟着林强,以及几个看热闹的邻居,
其中就有那个大嘴巴张婶。车间里机器轰鸣,工人们都吓了一跳,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
看了过来。“林岚!你给我出来!”刘芬叉着腰,在车间里撒泼,“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就不管我们的死活!现在还敢恶人先告状,跑到领导面前说我的坏话!
我今天就要让你的同事们都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车间主任闻讯赶来,
厉声喝道:“你是谁?这里是生产车间,闲人免入!赶紧出去!”“我不出去!
”刘芬一把推开车间主任,“我找我女儿!她叫林岚!她虐待父母,道德败坏!
你们厂怎么能要这种员工?”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我身上。
我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又冷又烫。羞辱,愤怒,难堪……各种情绪在我胸中翻涌。
我怎么也没想到,刘芬竟然会**到这个地步,直接冲到我的工作单位来闹事。
她这是要彻底毁了我!“妈!你闹够了没有!”我冲了过去,想把她拉出去。“你别碰我!
”刘芬一把甩开我,顺势就往地上一坐,开始拍着大腿嚎哭起来,“哎哟,打人啦!
杀千刀的女儿打妈啦!我不活啦!我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她就是这么对我的啊!
天理何在啊!”她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演得是炉火纯青。
周围的同事们开始对我指指点点,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解。“天哪,她真的打她妈啊?
”“看着不像啊,平时挺老实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种事谁说得准。
”林强在一旁煽风点火:“大家看看,这就是我姐!我妈说她两句,她就动手!在家里也是,
天天关着门吃好的,我跟我妈只能喝稀饭!”张婶也帮腔:“就是就是,我亲眼看见的!
岚丫头天天买肉吃,她妈连个肉末都沾不上,太不像话了。”我百口莫辩,气得浑身发抖。
就在这时,王科长和钱主席也赶了过来。看到车间里这混乱的场面,钱主席的脸黑得像锅底。
“胡闹!简直是胡闹!”他怒喝一声,“保安呢?把这些人都给我带到保卫科去!
”几个保安立刻上前,要把刘芬他们架起来。刘芬死死地抱着机器腿不放,
继续撒泼:“我不走!你们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死在这里!你们厂包庇道德败坏的员工,
我要去市里告你们!”场面一度陷入僵持。我看着坐在地上撒泼的刘芬,
看着一旁煽风点火的林强,看着那些对我指指点点的同事,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愤怒涌上心头。我不能就这么被他们毁了。
我猛地挣脱了拉着我的李姐,走到人群中间,站定。我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最后落在了刘芬身上。“好。”我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你不是要说法吗?
我给你。”我转向钱主席和王科长,深深地鞠了一躬。“主席,科长,对不起,
给厂里添麻烦了。”然后,我直起腰,看着所有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林岚,
今天就在这里,跟刘芬,断绝母女关系!”什么?所有人都惊呆了。刘芬的哭嚎也停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从此以后,我跟这个家,再无任何瓜葛!他们是死是活,
都与我无关!我挣的每一分钱,都不会再给他们花!我的工作,我的粮食,我的一切,
都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我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把里面所有的钱——大概有十几块,
是我这个月省下来的——全都掏了出来,狠狠地摔在刘芬面前。“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妈!
这些钱,就当我偿还了你所谓的‘养育之恩’!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欠!”说完,
我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林岚!你给我站住!你个小畜生!你敢!”刘芬反应过来,
从地上一跃而起,想来抓我。但她被保安拦住了。我没有回头,一步一步,
走出了那个让我感到窒iga的车间。身后,是刘芬歇斯底里的咒骂,是同事们震惊的议论,
是机器的轰鸣。但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我走到厂门口,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眼泪终于忍不住,决堤而下。我没有家了。就在我蹲在马路边,哭得不能自已的时候,
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停在了我的面前。我抬起头,看到了顾远。他手里拿着一个铝制饭盒,
静静地看着我。“先吃饭。”他把饭盒递给我,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8我愣愣地看着他,
眼泪还挂在脸上。饭盒是温热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
“我……不饿。”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不饿也得吃。”他把饭盒硬塞到我手里,
然后在旁边的马路牙子上坐了下来,与我隔着一臂的距离。他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
也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安静地陪着我。这种沉默的陪伴,
却比任何语言都更能抚慰我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我打开饭盒,里面是白米饭,
上面铺着一层金黄的炒鸡蛋,还卧着两根碧绿的青菜。简单的饭菜,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我拿起筷子,默默地吃了起来。吃着吃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一滴一滴,砸在米饭上。我吃得很快,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随着饭菜一起咽下去。
顾远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直到我把饭盒里的最后一粒米都吃干净。“吃饱了?”他问。
我点了点头。“那就回家。”他说着,站了起来。回家?我苦笑一声:“我没有家了。
”“那就去我家。”他看着我,眼神异常认真,“我家,还有一间空房。”我惊愕地抬起头,
对上了他深邃的眼眸。他的眼睛像两潭深水,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看透我所有的伪装和脆弱。
“你……你说什么?”“我说,你可以暂时住到我那里去。”他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
“你现在这个样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我那里地方大,你住一间,我住一间,互不打扰。
”我脑子一片混乱。住到他家?一个单身男人的家?这……这怎么行!
传出去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不行!”我立刻拒绝,“顾大哥,谢谢你的好意,
但是……”“没什么但是。”他打断我,“你是怕别人说闲话?”我默认了。他突然笑了,
那笑容像冬日里的暖阳,驱散了他眉宇间的冷峻。“你放心,我明天就去跟街道打报告,
就说你是我从乡下来的远房表妹,来城里投奔我的。手续我来办,没人会怀疑。
”他连借口都帮我想好了。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我们不过是点头之交的邻居,
他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为什么?”我忍不住问。他收敛了笑容,看着远方,
淡淡地说:“我也有个妹妹,跟你差不多大。她……不在了。”他的声音里,
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悲伤。我没有再问下去。“走吧。”他没有给我太多犹豫的时间,
伸手拉起我的胳膊,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东西都还在那个家里?”我点了点头。
“我去帮你拿。”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