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牙切齿地指着儿子：“妈，他变成了一个野人！你必须负责！”
儿子在农村婆婆家待了三年，学会了粗野和市侩。
他不仅方言流利，还敢当着我的面，对着婆婆说：“娘，咱不跟这种女人回城。”
我被这句话激怒，准备立马上诉离婚。
婆婆拉着我的手，让我看了期末考试试卷：每门课都是满分。
重点是，卷子上的签名赫然是某位诺贝尔奖得主的亲笔推荐信。
我跪着给她倒了一杯茶，羞愧难当。
我瞬间失声，含着泪求婆婆：“妈，请收下我的百万支票。”
我叫林婉茹，三十五岁，一家顶尖跨国公司的市场总监。
为了维持这份无可挑剔，三年前，我做出了一个自认为无比英明的决定——将五岁的儿子李昊送回乡下，交给我那朴实得近乎土气的婆婆，李秀兰。
直到我在高铁站的出站口，看到那个朝我走来的“小泥猴”。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袖口和裤脚都磨出了毛边。头发蓬乱，像一丛被狂风蹂躏过的杂草。一张小脸被晒得黝黑，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他的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泥垢，那双手，根本不像一个八岁孩子的手，倒像个终日劳作的小农夫。
他紧紧牵着婆婆李秀兰的手，李秀兰还是一贯的打扮，碎花衬衫，黑布裤子，满脸的褶子笑起来像一朵风干的菊花。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昊昊？”我试探着开口，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发紧。
他抬起头，那双极亮的眼睛打量了我一下，眼神里没有我想象中的孺慕和亲近，只有一种全然的陌生和审视。
然后，他转头，用我完全听不懂的、带着浓重口音的方言，对着婆婆大声嚷嚷起来。我只听懂了最后一句，因为他喊得格外响亮：“娘，俺可想你了！”
“娘”？
这个称呼像一把钝刀，狠狠地在我心上刮了一下。我是他妈，他却管婆婆叫“娘”！
我僵硬地挤出一个自认为最得体的笑容，蹲下身，试图与他平视：“昊昊，不认识妈妈了吗？”
他只是瞥了我一眼，又把头埋进婆婆的怀里，继续用我听不懂的方言和婆婆拉着家常，对我，避而不谈，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我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了。周围人来人往，那些投过来的目光，让我浑身不自在。我，林婉茹，无论在哪个场合都是焦点的存在，此刻却在一个乡下孩子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回家的路上，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我开着我的保时捷卡宴，车内是高级皮革和香氛的味道，后座上婆婆和孙子身上的泥土气息，却顽固地侵占了每一寸空间。
我从储物格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日本进口巧克力，递到后座：“昊昊，尝尝这个，妈妈特意给你买的。”
李昊从婆婆怀里探出头，看了一眼那包装精美的盒子，不屑地撇了撇嘴，扭头对婆婆说：“娘，这玩意儿没田里刨出来的红薯好吃。”
我的手，就那么尴尬地悬在半空中。血液瞬间涌上头顶，我的优雅和体面，在那一刻碎裂出第一道缝隙。
到了家，我强压着怒火，指着那满屋子的新玩具，故作轻松地说：“看，昊昊，这都是妈妈给你买的。”
他象征性地扫了一眼，对那些能让任何一个城市孩子尖叫的昂贵玩具视若无睹。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阳台那几盆我用来点缀家居的绿植上。
下一秒，他像一头发现了新大陆的小兽，兴奋地冲过去，直接用手在花盆里刨起泥来。
“哎！你干什么！”我失声尖叫。
那是我花重金从荷兰空运回来的郁金香种球！他竟然……他竟然在玩泥巴！
新鲜的、湿润的泥土被他刨出来，撒了一地。很快，光洁如镜的白色大理石地板上，就多了一片狼藉的脚印和泥点。他玩得不亦乐乎，还把泥巴往墙上抹，嘴里哼着我听不懂的乡下小调。
我精心布置的、象征着我身份和品味的豪宅，就这样被他轻易地玷污了。
我感觉自己的情绪，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皮筋，终于在这一刻，“啪”的一声，断了。
“妈！”我再也无法维持我的精英风度，转头对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婆婆怒吼，声音尖利得我自己都感到陌生，“你看看！你看看他成了什么样！一个野人！我把他送去是让你教他礼仪，不是让他去山里放野的！”
我的胸口剧烈起伏，这三年的委屈、期待、失望，以及此刻被彻底践踏的尊严，汇聚成一股滔天的怒火。
正在玩泥巴的儿子突然停下了动作。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一直被我认为是“明亮”的眼睛，此刻却透出一种不属于他年龄的锋利。他直勾勾地看着我，然后，一字一句地，用带着浓重方言口音的普通话，对着婆婆说：
“娘，咱不跟这种女人回城。”
“这种女人……”
这四个字，如同一记万钧重锤，狠狠砸在了我的天灵盖上。砸碎了我所有的骄傲、理智和最后一丝对母子情分的幻想。
我把他当成我最宝贵的资产，他却把我当成“这种女人”。
我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我指着他，也指着婆婆，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离婚！陈凯回来我就告诉他，这个婚我离定了！你教出来的儿子，我高攀不起！”
我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却更像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而自始至终，我的婆婆李秀兰，都只是平静地看着我。她的眼神里没有惊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深沉的平静，像一口枯井，深不见底。
在我彻底失控的咆哮声中，她没有争辩，只是默默地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到了我的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