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归来陈海猛地睁开眼。消毒水的气味还残留在鼻腔,
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仿佛仍在耳边回响,然后是那漫长而绝望的“滴——”声,
宣告着他前世的终结。可眼前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而是糊满旧报纸的木梁顶,
昏暗的光线从报纸破洞中渗进来,在空气中划出几道浮尘翻滚的光柱。
一股混合着霉味、尘土和少年汗渍的气息扑面而来,熟悉又陌生。他僵硬地转动脖颈,
脖颈发出“咔哒”的轻响。打量着这间他年少时居住的小屋:掉漆的木柜,歪斜的桌椅,
墙上褪色的明星挂历显示着1985年6月。他颤抖着抬起双手——皮肤紧实,指节粗大,
没有一丝皱纹,更没有常年输液留下的青紫淤痕。不是梦。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冲出门,
扶着院子里那棵半枯的老槐树剧烈干呕,却只吐出一些酸水。
前世的画面碎片般汹涌撞击——赌桌猩红的绒布,骰子疯狂的旋转,债主狰狞扭曲的脸,
还有……林晚晴。林晚晴。最后见到她,是在县城那条因为工厂排污终年散发着恶臭的河边。
雨水冰冷,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裙子,像一片无根的叶子,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恨,什么都没有,空茫茫的一片,然后,她就那么决绝地跳了下去。
水面绽开一圈浑浊的涟漪,很快恢复平静,吞噬了他的一切。是他,
为了抢走她身上最后几十块学费,把她逼到了那里。他害死了她。“海哥?海哥!
你杵这儿干啥呢?”一个挂着鼻涕的半大小子跑进院子,是邻居家的狗娃,
“麻子他们喊你去镇东头,说瞅见林晚晴那妞一个人往废砖窑那边去了,
正好……”陈海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骤然停止了跳动。废砖窑!就是今天!
前世,就是这一天,麻子那几个**在废砖窑堵住了放学回家的林晚晴,百般羞辱,而他,
不仅冷眼旁观,最后还抢走了她紧紧攥在手里的布包。那是压垮她的第一根,
也是最致命的一根稻草。“滚!”陈海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一声,推开愣住的狗娃,
像一头被点燃的疯牛,冲出院子。2.第一面风在耳边呼啸,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真实得残酷。他拼命奔跑,肺叶**辣地疼,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但速度从未如此快过。
四十年的悔恨与绝望,在此刻化作了唯一的指令——找到她,阻止一切!
残破的砖窑矗立在镇外荒地上,像一座巨大的坟墓。远远地,
他就听到了那几个混混下流的哄笑,还有女孩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斥责。“别给脸不要脸!
摸一下怎么了?”“就是,穿这么破,还以为自己多金贵呢?”陈海的眼睛瞬间赤红,
他猛地冲过那片及膝的荒草,撞开围拢的人墙,
一把将那个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蓝色身影护在了自己身后。
动作快得几乎扯裂了这具年轻身体的肌肉纤维。“他妈的谁……海哥?”为首的麻子一愣,
看清是他,脸上堆起谄媚又疑惑的笑,“海哥你这是?咱们不是都说好了……”“说好你妈!
”陈海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眼前几张错愕的脸,“都给老子滚!
以后谁再敢碰她一根头发,我剁了谁的手!”空气凝固了。麻子几个人面面相觑,
显然没弄明白,这个平日里带着他们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头儿,怎么突然转了性。
短暂的死寂。躲在陈海身后的女孩,林晚晴,抬起了头。她的小脸煞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细瘦的手指紧紧揪着自己洗得发白的衣角,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她的目光,
惊惧、怀疑,最终落在陈海那张因为奔跑和暴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上。
她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像是看到了更可怕的东西,猛地向后缩了一大步,
脊背重重撞在粗糙的砖窑墙壁上,蹭下一片灰土。“别…别碰我!”她的声音尖利,
带着破碎的哭音,眼睛死死瞪着陈海,“你…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谁不知道你是镇上最恶的混混!”轰——!仿佛一道惊雷,直直劈在陈海的天灵盖。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冻结。那双刚刚还燃烧着怒火和赎罪决心的眼睛,
瞬间黯淡下去,只剩下一片荒芜的空洞。是啊……重生回来了,
回到了错误尚未发生到不可挽回的那一刻,但这具十六岁的躯壳里,
装的早已是横行镇上小半年的恶名。偷鸡摸狗,打架斗殴,
欺压良善……这些他早已遗忘在四十年尘埃里的劣迹,在这个小镇,在他想守护的人心里,
早已刻下了深深的烙印。恶名,已先他而行。麻子几个人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互相使了个眼色,悻悻地散开了。荒凉的砖窑前,只剩下僵立的陈海,和蜷缩在墙角,
像受惊小兽般警惕着他的林晚晴。风吹过荒草,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寂寥。
陈海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解释?道歉?说他回来了,再也不会伤害她?多么苍白,
多么可笑。在她眼里,此刻的他,任何言语都只是新一轮欺辱的开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林晚晴微微一怔。然后,他默然转身,
脚步有些踉跄地离开了。每一步,都像踩在锋利的刀尖上,
踏碎了他刚刚燃起的、以为可以重新做人的天真幻想。既然洗不白,既然好人难做……那就,
继续做个恶棍吧。用恶棍的方式,守护她。
3.暗夜帝王镇上的格局开始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改变。
陈海不再是那个只知好勇斗狠的懵懂少年,四十年的灵魂沉淀下的不只是悔恨,
还有在底层摸爬滚打、在绝境中挣扎求存历练出的城府、狠辣和眼光。
他熟悉未来几十年的人心流向,懂得如何利用恐惧和利益。他找到麻子那几个混混,
用的不是拳头,而是他们无法拒绝的条件和更深的威胁。“跟着我,以后每个月分的,
比你们现在抢半年还多。”陈海把一叠皱巴巴的钞票扔在麻子面前,那是他用前世记忆,
在县城黑市倒卖票据赚来的第一桶金,“不跟,也行。”他顿了顿,
眼神冷冽如刀:“那我就把你们上次在河边,差点把那姑娘推进水里的事,
告诉她当派出所所长的舅舅。你们猜,他会信我这个‘回头浪子’,还是信你们这群杂碎?
”麻子等人的脸色瞬间惨白。他们这才发现,眼前的陈海似乎变了个人,
不再是那个冲动无脑的打手,而成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猎手。
整合的过程远比想象中血腥和黑暗。镇西头的老疤不服,带着几个人想来“讲讲道理”。
那是在镇子边缘的废弃货仓里,雨水从破漏的屋顶滴落,在地上汇成肮脏的水洼。“陈海,
**算个什么东西?毛没长齐就想当老大?”老疤狞笑着,手里的砍刀反射着惨淡的光。
陈海没说话,只是缓缓抽出一根生锈的钢管,眼神平静得可怕。战斗爆发得突然而激烈,
对方有七八个人,而陈海只带了麻子等三四个心腹。他冲在最前面,钢管挥舞带着风声,
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骨裂的闷响和惨叫。他背上挨了一刀,**辣地疼,但他仿佛没有感觉,
反而更加凶狠。最后,他踩着老疤的胸口,钢管抵着对方的喉咙,
声音低沉如野兽:“服不服?”老疤吐着血沫,惊恐地看着这个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少年,
终于颤抖着点头。陈海统一了全镇的地下势力,成了人人畏惧的暗夜帝王。
他的生意也开始扩张,从最初的黑市倒卖,到逐渐控制镇上的运输线和几个关键的地下赌档。
他变得比以前更富有,也更令人恐惧。但他的身体,却开始出现异样。时常感到疲惫,
肝区隐隐作痛,他知道,那是前世就查出的病症,在这一世,
因为他的奔波劳累和无数次受伤,恐怕来得更早,也更凶险。他偷偷去县医院检查过,
结果和他预想的一样糟糕。他把病历藏了起来,开始偷偷吃药。
4.无声的守护林晚晴的生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学校里,
再没有人敢公开嘲笑她的贫穷,更没有人敢拉扯她的辫子,抢她的作业本。
曾经欺负她最狠的那个高年级男生,第二天鼻青脸肿地当着全班的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