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角磕在冰凉坚硬的红木桌沿,猛地一痛。
姜黎骤然惊醒,胸腔里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鼻腔仿佛还残留着梦里诏狱浓重的血腥和霉腐气味,耳边是枷锁拖地的刺耳声响,还有族人绝望的哭嚎。
最后定格的那一幕,是李沐之。
她的远房表哥,如今的新科探花,未来的丞相。
他穿着一身绛紫官袍,风清月白地立在诏狱污浊的阴影里,眼神冷得像是腊月冰河深处凝冻的石头,看着她,如同看一具死物。然后,他轻轻一挥手,嗓音平静无波,决定了姜家上下几十口的结局——“拖下去,斩。”
“**?您怎么了?”丫鬟春晓的声音带着惊慌在一旁响起。
姜黎猛地吸进一口气,像是濒死的鱼终于被抛回水中,冷汗瞬间湿透了中衣,黏腻地贴在背上。她扶着桌沿的手指都在抖,目光仓皇地扫过四周——熟悉的闺房,绣着缠枝莲的屏风,窗外一树开得正盛的梨花,甜香丝丝缕缕飘进来。
是了,她刚刚不过是伏在小几上打了个盹。
可那梦……太真实了。每一寸恐惧,每一分绝望,都像是用烧红的烙铁直接烙在了魂魄上。
“现在是什么时辰?”她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申、申时刚过。”春晓被她苍白的脸色吓到,连忙递上一杯温茶,“**可是梦魇了?”
姜黎推开茶盏,猛地站起身:“苏婉……苏婉今日是不是递了帖子约我去赏花?”
春晓一愣,点点头:“是呀,苏**身边的云儿刚走不久,**您当时说困乏,奴婢就先把帖子收在……”
“回掉!就说我病了,去不了!”姜黎语速极快,心脏还在狂跳,“还有,前段时间,母亲是不是提过,我在京郊有处陪嫁的小庄子里引了温泉?”
“是…是有这么回事,夫人说让您得空去瞧瞧修葺得如何……”
“收拾东西,现在就去!”姜黎打断她,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惶,“轻简些,只带必需的,越快越好!”
春晓彻底懵了:“现在?**,眼看就快宵禁了……”
“就现在!”姜黎语气斩钉截铁,甚至透出一丝厉色。她没时间解释,多留一刻,那梦境成真的可能性就大一分。她梦见苏婉赏花落水,她因嫉恨暗中推波助澜,虽未亲手推人,却延误了救援,致使苏婉大病一场。李沐之查清缘由,那看她的眼神便第一次结上了冰。
那是一切噩梦的开端。
她必须走,离苏婉远点,离李沐之远点,离这漩涡中心远点!
马车颠簸着驶出城门时,暮色正四合。姜黎攥紧衣袖,回头望了一眼渐远的巍峨城郭,心头那份被扼紧的恐惧才稍稍松懈半分。
庄子的日子清净,也单调。
姜黎刻意屏蔽了京城的所有消息,每日不过看看闲书,泡泡温泉,对着几亩薄田发发呆。可夜深人静时,那场噩梦总会如期而至,每一次斩落的刀光都比上一次更冷冽清晰。
她提心吊胆地过了半月,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