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然而，谢清晏没有听到她这锥心刺骨的决绝之言，转身，踏过那一地碎玉，径直离开了。

之后几日，叶倾歌一个人待在宫殿里养伤，谢清晏再未出现过。

很快，便到了她的生辰。

皇帝对这个爱女生辰极为重视，在宫中设下盛大宴席，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尽数到场，丝竹管弦，觥筹交错，极尽奢华。

叶倾歌穿着一身流光溢彩的宫装，明艳不可方物，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如同众星拱月般，接受着众人的朝拜和祝福。

就连一向不参与这种热闹场合的谢清晏，也破例出席了。

他甚至亲自上前，奉上了一份极为昂贵的生辰贺礼——

一尊由整块羊脂白玉雕成的观音，寓意深远，价值连城。

“愿公主平安喜乐，诸事顺遂。”他看着她，语气平淡，眼神却似乎比平日深沉些许。

送完礼，他竟未回到他惯常的席位，而是直接在叶倾歌身旁的空位坐了下来。

这一举动，瞬间引来了无数道或惊讶、或探究、或暧昧的目光。

宾客们低声议论起来：

“看来国师大人对九公主真是与众不同啊……”

“是啊，谁能想到，咱们这清冷如佛子的国师，竟也有被拉下神坛的一天？”

“九公主天姿国色，明媚动人，性子又那般鲜活，谁不喜欢呢？”

“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这些议论声隐隐约约传入叶倾歌耳中，她只觉得无比讽刺。

拉下神坛？天作之合？

他们哪里知道，能拉他谢清晏下神坛的，从来不是她叶倾歌，而是那个看似温婉柔顺的叶昭华！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添茶倒水的宫女，手一抖，竟将滚烫的茶水洒在叶倾歌华丽的裙摆上！

宫女吓得脸色煞白，立刻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求饶：“公主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公主饶命！”

叶倾歌神色吃痛，还没来得及开口，谢清晏却已经先一步出声。

“公主宽宏大量，不会怪罪于你。你先下去。”

那宫女如蒙大赦，连忙退了下去。

叶倾歌端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

在他心里，怕是早已认定她是个嚣张跋扈、动辄打杀下人的恶毒公主，所以才会抢先一步，生怕她当场发作，责罚那个宫女？

真是可悲。

最恶毒的那个人，明明就在他身边，受他百般维护，他却浑然不觉。

她什么也没说，放下酒杯，起身离席，准备去偏殿更换一套干净的衣裙。

然而，她刚换好衣服，打开偏殿的门，叶昭华就堵在了门口。

叶昭华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怨恨，语气再不复平日的温婉：“九妹妹，今天你可真是风光啊！满朝文武为你庆贺，连清晏都对你另眼相看……”

“我和你明明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为什么父皇永远只记得你的生辰，为你举办如此盛大的宴会？就因为你那死去的母后是他的白月光，所以你从小就能受尽万千宠爱！而我的母妃什么都不是，所以我永远只能活在你的阴影下，连过个生辰都无人问津！”

叶倾歌懒得听她这些陈年怨怼，不耐地打断她：“你若是对父皇有意见，大可以亲自去找他理论，而不是在这里朝我发泄。”

“找他？”叶昭华像是被这句话**到了，情绪越发激动，“你说得轻巧！你明知道父皇眼里只有你！平日里我想见他一面都难如登天！你让我怎么去找他？！叶倾歌，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让开。”叶倾歌不想再与她纠缠，冷着脸想要离开。

“我不让！”叶昭华却死死拦住她，伸手去抓她的手臂。

两人在门口争执推搡起来。

偏殿的窗户为了通风，并未完全关上。

混乱中，不知是谁用力过猛，两人竟同时撞破了那扇雕花木窗，惊叫着从二楼直直栽落下去！

“噗通！噗通！”

两声巨大的落水声接连响起，打破了宴席的喧闹！

“有人落水了！”

“是公主！两位公主落水了！”

“快救人！”

宴席瞬间乱作一团！侍卫、太监、宫女们纷纷冲向湖边。

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朝着叶倾歌落水的方向涌去，七手八脚地想要救起这位最受宠的九公主。

唯有谢清晏毫不犹豫纵身跃入水中，精准地游向了叶昭华落水的位置，迅速将她捞起，抱上了岸。

叶倾歌在水中呛了几口水，冰冷的湖水让她伤口隐隐作痛。

她看着谢清晏毫不犹豫选择叶昭华的背影，心中一片冰冷的麻木。

皇帝闻讯匆匆赶来，看着两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女儿，脸色铁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一起落水？”

叶昭华裹着谢清晏递过来的外袍，瑟瑟发抖，抢先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和委屈：“父皇……是、是九妹妹她不小心在窗边滑倒了，栽到了水里，儿臣心中焦急，想去拉她，结果……结果不仅没拉住，自己也……都怪儿臣没用……”

她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反倒成了舍身救妹却力有不逮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