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儿童心理咨询师,坚信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花期。我老公的姐姐裴莉,
是个坚定的“鸡娃”斗士,坚信她儿子是那朵必须在春天第一个绽放的霸王花。
周末的家庭聚餐,她“不小心”把儿子年级第一的奖状和一沓满分卷子摔在餐桌中央。
一时间,油焖大虾的香气都压不住那股凡尔赛的味儿。“哎呀,我们家宇航就是不让人省心,
非要报什么奥数班,拦都拦不住。”“舒言啊,你们家然然也该抓抓紧了,男孩子,
小学不打好基础,以后就晚啦。”她句句不离“为你好”,字字都在内涵我儿子是“学渣”。
老公和公婆面露尴尬,想打圆场却插不进嘴。我没生气,反而笑眯眯地给她夹了一筷子排骨。
“姐,你太厉害了,快教教我。”“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在把宇航培养成学霸的同时,
还能兼顾他的抗挫能力、社交能力和情绪稳定性的?”“他的内在驱动力是怎么建立的?
遇到困难时,是会自己解决,还是习惯性求助?”“他在同龄人里,是意见领袖,
还是被动跟随者?”我一连串的问题,把她问得笑容僵在脸上。这场家宴,
注定有人消化不良。而我,就是要让她明白一个道理:用你毕生的业余,来挑战我的专业,
你真的不够格。1.奖状比红烧肉还亮眼周末的家庭聚餐,定在婆婆家。
我跟老公裴晋提着水果进门时,大姑子裴莉一家已经到了。一进门,
就听到她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妈,跟你说,我们家宇航这次期末考,又是年级第一!
甩第二名十几分呢!”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确保客厅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婆婆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一边接过我手里的水果,一边打着哈哈。“是是是,
我们宇航最棒了。快,舒言,裴晋,洗手准备吃饭了。”裴莉显然不打算就此打住。
她拉着自己儿子方宇航,一个瘦瘦高高、戴着眼镜、表情有些木讷的男孩,推到我们面前。
“宇航,快,叫小叔小婶。”方宇航推了推眼镜,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小叔,
小婶。”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宇航又长高了。”我儿子裴然也从我身后探出头,
脆生生地喊:“姐姐好,哥哥好。”裴莉的眼神在我儿子裴然脸上溜了一圈,嘴角撇了撇,
没应声。饭菜上桌,公公裴建军开了瓶好酒,气氛总算热络起来。婆婆炖的红烧肉软糯油亮,
裴然最爱吃。我给他夹了一块,他埋着头,吃得小嘴油汪汪的。裴莉看着我儿子,
突然“哎呀”一声。一个文件夹从她随身的包里滑了出来,不偏不倚,
正好掉在餐桌中央的转盘上。文件夹没合拢,里面的东西“哗啦”一下散了出来。
一张鲜红的奖状,几张写满了红色“100”的试卷,就这么摊在了大家面前。
“年级第一名”那几个燙金大字,比婆婆的红烧肉还亮眼。“哎哟,你看我这记性,
学校发的奖状和卷子,让我带回来签字,随手就塞包里了。”裴莉嘴上说着“不好意思”,
手上的动作却慢条斯理。她一张一张地把那些满分卷子收拢起来,那张奖状,
却故意留在了最上面。整个饭桌,瞬间安静了。老公裴晋给我使了个眼色,
示意我别往心里去。我冲他微微一笑,继续低头给儿子剔鱼刺。婆婆赶紧出来打圆场。
“哎呀,赶紧吃饭,菜都要凉了。宇航真厉害,莉莉你教育得好。”这句夸奖,
就像给裴莉的发动机点了个火。她立马就来劲了。“妈,这算什么。主要是孩子自己爱学,
我这个当妈的,想让他歇会儿他都不乐意。”她说着,眼神就飘向了我。“舒言,
你是做儿童心理研究的,你说说,是不是男孩子就得从小抓紧点?”“我们家宇航,
每天除了完成老师作业,我给他报的奥数、英语、编程,他都抢着学。前两天还跟我说,
想再报个小提琴。”“我就跟他说,儿子,你可得悠着点,别把自己累坏了。可他就是不听,
说同学们都在学,他不能落下。”我听着,没说话,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这是在给我上课呢。每一句话,都像一颗小石子,精准地扔向我这边。
暗指我这个当妈的太佛系,不给我儿子报班,耽误了他。“然然这次期末,考得怎么样啊?
”她终于图穷匕见了,直接把问题抛给了我儿子。裴然嘴里还塞着一块排骨,抬起头,
含糊不清地说:“语文95,数学92。”他说完,又低下头,专心对付碗里的肉。
在他眼里,大概没什么比吃饭更重要。“哦,90多分,也还不错。”裴莉的语气里,
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宽容。“不过啊,舒言,不是我这个做大姑子的说你。男孩子,
小学基础一定要打牢。95分跟100分,看着就差5分,这背后差的可是学习习惯和态度。
”“你们家然然就是活泼过头了,心思没放在学习上。你这个当妈的,得负起责任来啊。
”她这话说得,就有点不客气了。公公的脸色沉了下来,正要开口。老公裴晋也放下了筷子,
眉头皱着。我伸手在桌下,轻轻按了按他的手。我抬起头,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姐,
你说得对。”我这一开口,他们都愣了。连裴莉都没想到,我会这么干脆地“认输”。
我拿起公筷,给她夹了一块最大的排骨,放到她碗里。笑容要多真诚有多真诚。“说真的,
姐,我正想跟你请教呢。”“你把宇航教育得这么好,肯定有很多心得。我这个当妈的,
确实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到位。”“快,趁今天这个机会,你得好好给我上上课。”我的态度,
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裴莉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她清了清嗓子,
一副“你总算开窍了”的表情。她以为,这是她的胜利。她不知道,
这只是我为她精心准备的“战场”的开幕式。而我,刚刚才递给她一张门票。
2.请开始你的表演裴莉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挺直了腰板,筷子往碗沿上一搭,
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站上讲台,开一场“学霸养成”的专题讲座。“哎,其实也没什么。
”她故作谦虚地摆了摆手,“主要还是孩子自己争气。”“不不不,姐,你就别谦虚了。
”我继续给她递梯子,语气诚恳得能滴出水来。“孩子争气,那也是父母引导得好。
你看宇航,成绩这么优秀,性格又沉稳,一看就是你跟姐夫花了大力气培养的。”我的话,
让她脸上笑开了花。她瞥了一眼旁边埋头吃饭的姐夫方成,眼神里带着一丝炫耀。
方成扶了扶眼镜,没说话。“那是。”裴莉清了清嗓子,正式开始了她的表演。
“我们家宇航,从幼儿园开始,我就给他规划好了路线。每天几点起床,几点读英语,
几点练琴,几点做思维训练,那都是有严格时间表的。”她拿起手机,划拉了几下,
递到我面前。屏幕上是一张密密麻麻的课程表,从周一到周日,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
安排得满满当当。“你看,这只是平时的。到了寒暑假,那更是弯道超车的黄金时期,
一天都不能浪费。”我看着那张令人窒息的时间表,点了点头。“姐,你真是太有规划了。
这毅力,我自愧不如。”我把手机还给她,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不过,我有个小问题想请教一下。”“你说。”裴莉大手一挥,显得格外慷慨。
“就是……这么多课程,宇航他是发自内心地全都喜欢吗?”我这个问题问得很轻,
像一片羽毛,轻轻地落在了饭桌上。裴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小孩子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们就知道玩。我们做家长的,就得逼他一把。
现在逼他一把,将来他才能感谢我们。”这套说辞,我在我的咨询室里,听过没有一百遍,
也有八十遍了。是典型的“虎妈”逻辑。“哦,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那我就明白了。所以宇航的学习动力,主要是来源于外部的压力和规划,对吧?
就是我们常说的‘外部驱动’。”我用了一个稍微专业一点的词。裴莉皱了皱眉,
显然没太听懂,但她不想在我这个“专业人士”面前露怯。
她含糊地“嗯”了一声:“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太厉害了。”我由衷地赞叹道。
“这种强度的外部驱动,还能保持这么好的成绩,说明宇航的抗压能力特别强。姐,
这点你是怎么培养的?”我把话题,从“学什么”,
悄悄地转向了“怎么学”和“心理状态”。这是第一个陷阱。裴莉显然没意识到。
她以为我还在夸她,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了。“抗压能力?嗨,男孩子嘛,就是要抗压。
说他几句,骂他几句,他就习惯了。现在的孩子,就是太金贵,说不得碰不得。
”她轻描淡写地回答,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我心里叹了口气。
这是把“打压”当“抗压训练”了。但我脸上依旧是崇拜的表情。“原来是这样,
多批评能锻炼抗压能力,这个方法好,我记下了。”我甚至煞有介事地拿出手机,
打开备忘录,做出记录的样子。我的行为,极大地取悦了裴莉。她感觉自己彻底掌控了局面,
谈兴更浓了。“对,你得学着点。别总是什么快乐童年,童年快乐了,他一辈子就痛苦了。
你看我们家宇航,现在虽然辛苦点,但他懂事,知道我们是为了他好。”她说着,
伸手摸了摸方宇航的头。方宇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这个细节,
没有逃过我的眼睛。我看着方宇航,他的碗里,饭菜几乎没怎么动。他一直低着头,
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整场饭局,他就像一个漂亮的道具,
被他妈妈拿来展示,却没有自己的声音。而我的儿子裴然,这时候已经吃完了第二块排骨,
正抬头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在问我能不能再来一块。我冲他眨了眨眼,
他便开心地自己动手去夹了。鲜明的对比,就摆在饭桌上。可裴莉看不见。她的眼里,
只有那张奖状,和那些一百分。“姐,你说的太有道理了。”我收起手机,
继续我的“请教”。“学习态度和抗压能力都解决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我一直特别困扰。”我皱起眉头,做出一个虚心求教的表情。“就是孩子的社交问题。
”“社交?”裴莉愣住了。这显然超出了她的知识范畴。在她看来,孩子只要学习好就行了,
社交是什么?能加分吗?“对啊。”我一脸认真。“你看,宇航现在是年级第一,
肯定是班级里的焦点。那他在班级里,是担任班干部呢?还是在小组讨论里,
经常能提出关键想法,带领大家?”“就是,他的领导力,和在同伴中的影响力,怎么样?
”我抛出了第二个,也是更深的一个陷阱。我把评价一个孩子的维度,从单一的“成绩”,
扩展到了更复杂的“综合能力”。裴莉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她张了张嘴,
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因为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
她只关心儿子今天做了几张卷子,单词背了多少个。至于儿子在学校跟同学关系怎么样,
开不开心,她根本不关心。饭桌上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微妙。公公婆婆和裴晋,
都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他们大概都看出来了,这场“请教”,没那么简单。
裴莉的表演时间结束了。现在,轮到我的主场了。3.第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裴莉的脸色,
像是被泼了一层薄薄的灰。她显然没想到,
我会把话题引到“领导力”和“同伴影响力”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上来。在她看来,
这些都是学习的“副产品”,甚至是“绊脚石”。有那功夫,还不如多刷两道奥数题。
“这个……”她支吾了半天,眼神有些躲闪。“宇航他……性格比较内向,
不太喜欢掺和那些事。他觉得跟同学聊天,是浪费时间。有那时间,不如多背几个公式。
”她总算找到了一个听上去还不错的理由。把“社交障碍”美化成了“专注学习”。“哇,
宇航的专注力太令人佩服了!”我立刻送上一个大大的赞美,
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然后,我话锋一转。“不过,姐,
这就引出了我的下一个困惑。”我的表情,比刚才还要真诚,还要无辜。
“我最近在看一些教育心理学的研究,很多研究都表明,一个人的成功,百分之二十靠智商,
百分之八十靠情商。尤其是团队协作能力和沟通能力,在未来的社会里,
比单纯的知识储备要重要得多。”我顿了顿,确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我这里。
“宇航这么聪明,将来肯定是要做大事的。那肯定需要带领团队,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
如果他现在就把跟同学交流都当成是‘浪费时间’,那以后进入社会,会不会不太适应?
”我的语气充满了担忧,仿佛真的是在为我这个优秀的外甥操心。“姐,在这方面,
你肯定也早就替他规划好了吧?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在保证他学习时间的同时,
还培养他的协作和沟通能力的?”这个问题,像一把柔软的刀子,精准地**了裴莉的软肋。
她刚才还能把“不社交”解释为“专注”,现在我把“不社交”和“未来的失败”直接挂钩,
她就没办法再嘴硬了。她总不能说,我儿子将来就打算当个书呆子,不需要跟人合作吧?
裴莉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饭桌上的气氛,已经彻底变了。
不再是她单方面的炫耀会,而是变成了一场针对她的,关于“全面教育”的答辩会。而我,
是那个看似温和,实则步步紧逼的主考官。“我们……我们宇!”她急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他有参加辩论社!”她总算想起来一个能跟“沟通”沾点边的活动。“辩论社?
太棒了!”我眼睛一亮。“那他在辩论队里,是担任一辩、二辩,还是总结陈词的四辩?
通常打什么位置?是负责搭建逻辑框架,还是寻找对方漏洞?他们最近的辩题是什么?
宇航为了准备辩题,都查阅了哪些资料?有没有跟队员们发生过激烈的观点碰撞?
最后是怎么解决的?”我一连串的问题,像机关枪一样扫射过去。每一个问题,都具体,
都深入,都充满了细节。这根本不是她一句“参加了辩论社”就能糊弄过去的。
裴莉彻底傻眼了。她张着嘴,一个字也答不上来。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
她只知道儿子参加了这个社团,至于儿子在里面干了什么,她一无所知,也毫不关心。
她唯一关心的,是这个活动能不能在将来的升学简历上,添上漂亮的一笔。旁边的方宇航,
一直低着的头,此刻似乎更低了。我甚至能看到他握着筷子的手,在微微发抖。我猜,
他可能根本就不喜欢那个辩论社。“呃……这个……孩子的事情,我也没有问那么细。
”裴莉的声音,已经弱了下去,底气全无。她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
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姐,你可不能这么想。”我立刻切换成语重心长的模式。
“你给宇航规划得这么好,这些细节才是关键啊。方向定了,执行的过程出了偏差,
那结果可能就南辕北辙了。”“就像我们做项目,光有KPI不行,还得随时跟进过程指标,
及时复盘调整,对不对?”我用她可能听得懂的职场话语来打比方。裴莉的脸色,一阵红,
一阵白。她求助似的看了一眼她老公方成。方成推了推眼镜,干咳了一声,试图出来解围。
“宇航他……主要是以学习为主。这些课外活动,就是调剂一下。”“姐夫,
你这个观点我特别赞同。”我立刻把矛头转向他,笑容可掬。“学习是主线,活动是调剂。
但我们怎么能判断,这个‘调剂’,是真的起到了放松身心的作用,
还是变成了另一种压力呢?这个度,就特别难把握。”我叹了口气,显得非常苦恼。“比如,
宇航他每天面对这么高强度的学习任务,他的情绪出口在哪里?
当他觉得压力大、很焦虑的时候,他会用什么方式来排解呢?是找你们倾诉,
还是自己听听音乐、做做运动?他有固定的运动习惯吗?他有可以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吗?
”这是我抛出的第三个,也是最核心的一个问题。关于“情绪健康”。我知道,
这绝对是裴莉的知识盲区。一个只追求分数的母亲,是看不见孩子情绪的。果然,
裴莉和方成的脸上,都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他们面面相觑,仿佛我问的是一个外星问题。
情绪出口?那是什么?有压力?忍着不就行了?饭桌上,一片死寂。只有我儿子裴然,
还在吭哧吭哧地啃着他的排骨。清脆的咀嚼声,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我看着对面手足无措的裴莉,心里没有丝毫的**。反而有一丝悲哀。
她引以为傲的教育成果,是一个高分、沉默、没有朋友、不懂得如何排解压力的孩子。
她以为自己给了孩子最好的,却可能在剥夺他最重要的东西——感受幸福的能力。我决定,
再加最后一剂猛药。彻底击碎她的“分数神话”。4.你的孩子,快乐吗?“姐,姐夫。
”我放缓了语速,让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到他们耳朵里。“我之所以问这么多,
不是想冒犯你们。实在是……我最近在工作里,接触了太多类似的孩子。
”我适时地引入了我的专业身份,增加我话语的权威性。“很多孩子,从小就是学霸,
亲戚朋友眼里的骄傲。一路名校,简历完美得无可挑剔。”“但是,等他们走上社会,
或者进入大学,离开了父母的规划和督促,一下子就崩溃了。”“他们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抗压能力极差,遇到一点点挫折就全盘否定自己。
甚至……出现严重的心理问题。”我没有说得太严重,但“心理问题”四个字,
已经足够让在座的两位家长心头一紧。我看着方宇航,他的肩膀在轻微地颤抖。这个孩子,
什么都懂。他只是没有机会说。“所以,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的目光,
从裴莉和方成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那张鲜红的奖状上。“我们费尽心力地培养孩子,
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他拥有一张漂亮的成绩单,去名校,找份好工作?
还是为了让他拥有一个健全的人格,一颗强大的心脏,一种不论顺境逆境,
都能让自己快乐起来的能力?”“姐,你这么优秀,肯定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我把球,
又轻轻地踢回给了她。“你觉得,宇航他……快乐吗?”这个问题,像一颗重磅炸弹,
在安静的餐厅里轰然炸响。快乐?这个词,简单,又无比沉重。裴莉的嘴唇哆嗦着,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那个她一手打造出来的“完美作品”。她想说“快乐”,但这两个字,
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因为,她从方宇航那张苍白、毫无表情的脸上,
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快乐。她看到的,只有压抑,疲惫,和麻木。“我……”裴莉彻底乱了。
她引以为傲的一切,被我用几个看似简单的问题,批驳得体无完肤。
她建立在分数之上的自信和优越感,正在迅速崩塌。她的脸色,比桌上的清蒸鲈鱼还要白。
“妈,我吃饱了。”一直沉默的方宇航,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一样。他放下筷子,站起身。“我想回房间做套卷子。”他说完,
不等裴莉回答,就转身走进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那声关门,像一记响亮的耳光,
狠狠地抽在了裴莉的脸上。她的儿子,用最直接的方式,回答了我那个问题。他不快乐。
他的世界里,只有卷子。整个饭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裴莉呆呆地坐着,
眼圈慢慢地红了。公公裴建军叹了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婆婆看着裴莉,
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老公裴晋在桌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我拿起纸巾,递给裴莉。“姐,别想太多。宇航是个好孩子。”我的声音很轻柔。
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再咄咄逼人。“我……我是不是做错了?”裴莉的眼泪,
终于掉了下来,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只是……只是想让他以后过得好一点。
我不想他像我一样,因为学历不高,一辈子都……都……”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我心里一动。原来,这才是根源。她把自己人生的遗憾和焦虑,全部投射到了儿子身上。
她不是不爱儿子,只是用错了方式。这种爱,太沉重了。“姐,你的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很爱宇航,想给他最好的,这没有错。”“但是,
或许我们可以一起探讨一下,对孩子来说,什么才是‘最好’的。”这时候,
我儿子裴然吃完了最后一口饭。他从椅子上滑下来,跑到我身边,拉了拉我的衣角。“妈妈,
我吃饱了。我能跟爷爷去院子里看他种的西红柿吗?”他的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去吧,
宝贝。”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小心点,别把衣服弄脏了。”“知道啦!”他欢呼一声,
拉着爷爷的手,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院子里,很快传来了他和他爷爷开心的笑声。那笑声,
像阳光一样,洒进了这个有些压抑的屋子。裴莉抬起头,透过窗户,
看着院子里一老一小两个身影。她的眼神,无比复杂。有羡慕,有失落,还有一丝……醒悟。
这场持续了近一个小时的家庭“战争”,没有争吵,没有咆哮。就这么,在孩子的笑声里,
悄然落下了帷幕。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5.冰山的一角家宴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结束。裴莉后来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掉眼泪。
姐夫方成在一旁笨拙地安慰着,显得手足无措。我和裴晋告辞的时候,裴莉红着眼睛,
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回家的路上,裴晋一边开车,
一边时不时地看我。“老婆,你今天……战斗力爆表啊。”他憋了半天,冒出这么一句。
裴然在后座的安全座椅上已经睡着了,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在椅背上,
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笑了笑。“我只是把平时在咨询室里说的话,
搬到饭桌上说了一遍而已。”“那不一样。”裴晋很认真地说,“在咨询室里,
他们是付费来听你说的。在饭桌上,你这是免费‘赠送’,还是强制性的,
大姐估计得消化好一阵子。”“消化不良,总比一直有毒不排要好。”我轻声说。
裴晋叹了口气:“其实,大姐她也挺不容易的。”“嗯?”我有些意外,转头看他。
“她从小学习就不好,爸妈那时候忙,也顾不上她。她高中毕业就去工作了,
吃了不少没学历的亏。”裴晋的声音有些低沉。“尤其是我,一路上了大学,读了研,
现在工作也还算体面。她心里,其实一直有点不平衡。所以,
她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宇航身上,她希望宇航能替她,把我比下去。”我恍然大悟。
原来,这背后还有这么一层“姐弟竞争”的心理在作祟。裴莉逼迫儿子,
不仅仅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遗憾,还是为了向自己的原生家庭,尤其是向她这个优秀的弟弟,
证明自己。宇航的成绩,是她在这个家里唯一的,也是最骄傲的资本。而我今天的所作所为,
无异于把她的资本,贬得一文不值。“我今天,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我问裴晋。“不。
”裴晋握住我的手,很坚定地说,“你不过分。过分的是她。她不该把自己的焦虑,
变成捆绑孩子的枷锁。你只是把这把锁,撬开了一点缝。至于她愿不愿意走出来,
就看她自己了。”我心里一暖。有这样一个懂我、支持我的伴侣,是我的幸运。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裴莉没有再在家庭群里发任何关于宇航成绩的消息。这很不寻常。
以前,哪怕是宇航一次小测验得了满分,她都要发出来,
配上七八个“玫瑰”和“点赞”的表情。婆婆给我打了个电话,旁敲侧击地问我,
是不是跟大姑子吵架了。我笑着说没有,就是正常地探讨了一下教育问题。
婆婆“哦”了一声,也没再多问。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直到一周后的周五下午,
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迟疑、又带着点紧张的女声。“喂,
请问……是舒言舒老师吗?”我听出来了,是裴莉。“姐,是我。”我有些惊讶,
“你怎么……”“我……我从妈那里,问到了你工作室的电话。”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好像生怕被别人听到。“舒言,我……我能不能……找你做个咨询?”她这句话,
说得异常艰难。我彻底愣住了。我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她可能会找我吵架,
可能会在背后跟亲戚说我坏话,也可能会从此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但我唯独没有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