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之上,林婉儿将滚烫参汤泼上苏云卿的脸。“苏姐姐,疯了就连路都不会走了?
”众人哄笑。苏云卿却抓起炉灰抹花了自己,痴痴地笑。她猛地扑向林婉儿,
将满是油污的手印在她价值千金的云锦裙上。“妹妹的裙子也脏了,我们一起当花猫。
”角落里,萧景琰嗤笑一声。“一个真疯,一个蠢货。”他眼里却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赞许。
章节(一)苏家倒了。京城第一才女苏云卿,疯了。圣上“开恩”,
让她寄居在远亲府上的一座破败别院。名为寄居,实为囚禁。院门每日只开一道缝。
送进来的,是馊掉的饭菜。丫鬟将食盒重重砸在地上,瓷碗摔出个豁口。“疯子,吃吧。
”苏云卿蜷在墙角,听到声音,眼睛亮了一下。她像只小狗一样爬过去。
用手抓起黏糊糊的饭菜,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含混不清地唱着童谣。“小花猫,脸上脏,
洗洗脸,吃米汤……”她的眼神是空洞的。是涣散的。仿佛那馊掉的饭菜是什么人间美味。
送饭的丫鬟鄙夷地啐了一口,转身锁上了门。院内,只剩下她一个人咀嚼的声音。
还有不成调的歌声。夜深了。月光从破损的窗棂里漏进来。苏云卿停下了嘴。
她缓缓吐出那口根本没有咽下去的饭。脸上天真痴傻的神情,如面具般褪去。取而代之的,
是彻骨的冰冷和恨意。她走到一块松动的地砖前,掀开。下面是一个漆黑的地道。
地道的尽头,是一间密室。烛火亮起,照亮了她清减却凌厉的脸。“主子。
”一个身着寻常掌柜服饰的中年男人单膝跪地。他是京城最大销金窟“浮生阁”的掌柜,
也是苏家的旧部。“说。”苏云卿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瑞最近与兵部尚书往来密切。”“林婉儿定了下月初三的赏花宴,遍请京中贵女,
独独漏了您。”掌柜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心疼。“还……还打探到,
她们打算在街上‘偶遇’您。”苏云卿拿起桌上的一支笔,在记事簿上划着。她的手很稳。
“我知道了。”她抬起头,烛火在她眼中跳跃。“我受的每一次辱,都是他们催命的符。
”“让他们来。”章节(二)天光大亮。苏云卿又变回了那个疯癫的傻子。
她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偶,那是她母亲唯一的遗物。她把布偶当成自己的孩子,
哼着歌在院里转圈。远亲府上的管家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假笑。“云卿**,
夫人说您许久没出门,让您上街逛逛。”苏-云卿歪着头,似乎听不懂。
管家不耐烦地拽起她的胳膊,将她拖出了院子。长街繁华。一辆华丽的马车停下。
林婉儿在丫鬟的簇拥下走了下来,满头珠翠,光彩照人。
她身后跟着一群幸灾乐祸的名门闺秀。“哎呀,这不是苏姐姐吗?
”林婉儿故作惊讶地捂住嘴。“怎么穿得这般……朴素?”苏云卿看见她,像是受惊的兔子,
把布偶抱得更紧了。“我的……宝宝。”她喃喃道。一个跟班**嗤笑一声,上前一步。
“什么破烂东西,也当个宝?”她伸手,一把抢过苏云卿怀里的布偶。“还给我!
”苏云卿第一次露出了焦急的神色,伸手去抢。“我的宝宝!”那**手一扬,
布偶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地掉进了路边的水沟里。水沟里是积存的污水,散发着恶臭。
“啊——”苏云卿发出一声尖叫。她想也不想,纵身跳进了冰冷的污水里。
周围的路人纷纷驻足,指指点点。“那不是苏家那个疯了的大**吗?
”“真是可怜啊……”“嘘,小声点,那位可是林丞相的千金。
”苏云卿在齐腰深的污水里摸索着,浑身湿透,头发上挂着烂菜叶,狼狈不堪。
林婉儿和那群贵女笑得花枝乱颤。“你看她,像不像只沟里的老鼠?”“太好笑了!
”不远处的茶楼二楼,凭栏处。萧景琰一袭锦衣,懒散地摇着折扇。他看着楼下那场闹剧,
嘴角勾起一抹刻薄的弧度。“苏家的才女,如今只会玩泥巴了?
”他身边的侍从低声道:“世子,要不要……”“不必。”萧景琰打断他,
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离她远点,别染上疯病。”他的话不大,
却刚好飘进楼下某些人的耳朵里。那些贵女的胆子更大了。
她们甚至开始朝水沟里扔石子取乐。苏云卿终于摸到了那个布偶,她紧紧抱在怀里,抬起头。
泥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的眼神穿过人群,与楼上的萧景琰对视了一瞬。空洞,麻木。
萧景琰摇扇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章节(三)秋意渐浓。一场皇家围猎,在京郊举行。
这是权贵们展示武力与亲近圣上的绝佳机会。林瑞的目标,却不是猎物。是苏云卿。
一个疯子活着,终究是隐患。尤其是一个曾经光芒万丈到盖过他女儿的疯子。夜里,
浮生阁的消息再次传来。“主子,林瑞买通了围场卫士,
会在您经过的路上驱赶一头受惊的野鹿。”“那条路,直通圣驾。”苏云卿坐在灯下,
用一根小木棍,在沙盘上推演着整个围场的地形。“惊驾之罪,当场格杀,好算计。
”她的声音没有波澜。“林婉儿呢?”“林**已经备好了说辞,
会第一时间跪下为您‘求情’,彰显她的‘姐妹情深’。”苏云卿的嘴角,
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她总是这么爱演。”她将木棍插在沙盘上一个特殊的位置。
“这个地方,有什么?”掌柜凑近看了看。“回主子,那里是一片野蜂林,因入秋蜂懒,
才没有被清场。”“蜂……”苏云卿的眼中闪过一道光。
她想起了林婉儿和她那群**妹的一个共同点。她们都痴迷于一种西域传入的香料,
名为“醉蝶香”。据说能让肌肤散发出吸引蝴蝶的香气。何其讽刺。“我知道了。
”苏云卿站起身。“传信给萧景琰。”她顿了顿,补充道。“告诉他,明天有好戏看,
让他占个好位置。”掌柜领命而去。密室里,只剩下苏云卿一人。她走到一面铜镜前,
看着镜中自己苍白消瘦的脸。她缓缓抬起手,做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眼神却冰冷如刀。
“林瑞,林婉儿……”“你们的死期,到了。”围猎当天。
苏云卿果然被“意外”带到了围场。她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在衣香鬓影的贵女群中,
像个可笑的错误。林婉儿走过来,假惺惺地拉住她的手。“苏姐姐,这里危险,你跟着我,
可别乱跑。”苏云卿痴痴地看着她头上的珠钗。“姐姐,花……”林婉儿厌恶地皱了皱眉,
但还是耐着性子。“是,是花,好看吗?”“好看。”苏云卿拍着手笑了起来。号角声响,
围猎开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远处追逐猎物的皇子和权贵身上。一只蝴蝶,
翩翩飞来。苏云卿的眼睛亮了。“蝴蝶!蝴蝶!”她挣脱林婉儿的手,像个孩子一样,
笑着追了过去。她跑的方向,正是林瑞预设的那条路。林婉儿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冷笑,
立刻摆出焦急的神情。“哎呀,苏姐姐,快回来!
”她身边的兵部侍郎千金也跟着喊:“苏大**,那边不能去!”一切,都按照剧本在上演。
章节(四)苏云卿追着蝴蝶,跑得跌跌撞撞。她的身影,在林间若隐若现。
林瑞向埋伏好的人使了个眼色。暗处,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
一头被刺伤的野鹿猛地从林中蹿出,双眼赤红,不顾一切地朝御驾的方向冲去。“有刺客!
护驾!”御前侍卫大惊失色。皇帝的马受了惊,开始人立而起。场面瞬间混乱。
林婉儿已经准备好了跪地求情的姿态。就在这时。追着蝴蝶的苏云卿,仿佛被鹿惊到,
发出一声夸张的尖叫。“啊——!”她脚下一崴,整个人朝着旁边摔了过去。她摔倒的位置,
妙到巅毫。恰恰撞在了那个兵部侍郎千金的脚踝上。那位千金尖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
朝前扑倒。她头上那根昂贵的,镶嵌着西域“醉蝶香”的珠钗,“当啷”一声,
滚落在草丛里。变故,只在眨眼之间。“嗡——”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声,
从旁边的野蜂林里传来。那浓郁的“醉蝶香”,在混乱中四散开来,仿佛一个致命的信号。
一群黑压压的毒蜂,被彻底激怒。它们从林中席卷而出。它们的目标明确得可怕。
它们绕过了身上只有泥土和汗味的苏云卿。疯了一样,
朝着精心打扮、香气扑鼻的林婉儿和她的一众**妹扑去。“啊!蜂!有蜂!”“救命啊!
”“我的脸!”刚才还优雅万分的贵女们,瞬间乱作一团。她们尖叫着,挥舞着衣袖,
试图赶走毒蜂,却引来了更猛烈的攻击。发髻散了,妆容花了,昂贵的衣裙被扯破。
狼狈至极。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苏云卿,正安安稳稳地坐在地上。她看着满天飞舞的毒蜂,
和四处奔逃的贵女。拍着手,天真地喊:“飞飞!好多会飞的花!”“好好看!
”她的笑声清脆,在混乱的尖叫声中,显得格外诡异。林婉儿被蛰得最惨,满头是包,
漂亮的脸蛋肿得像个猪头。她想哭,又怕张嘴灌进蜂子。当众出丑,颜面尽失。林瑞的计划,
彻底泡汤。他看着坐在地上拍手傻笑的苏云卿,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皇帝在侍卫的保护下稳住了马,看着这边不成体统的闹剧,不悦地瞥了林瑞一眼。那一眼,
满是责备。林瑞的心,沉到了谷底。章节(五)混乱中,一骑如风。萧景琰策马而来,
玄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看都没看那些被蛰得鬼哭狼嚎的贵女。径直来到苏云卿面前,
一把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稳稳放在马背上。动作粗暴,却带着不容置喙的保护意味。
“疯子就是麻烦!”他嘴里骂咧咧的,声音大到足够让周围的人听见。他勒转马头,
带着苏云卿迅速脱离了那片是非之地。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无人怀疑。
一个玩世不恭的世子,厌烦地带走一个惹祸的疯子,再正常不过。马背上,
苏云卿的身体僵硬。这是她落魄之后,第一次与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身后男人的胸膛,
坚实而温热。他的手臂环着她的腰,看似随意,实则充满了力量。鼻尖,
是他身上清冽的皂角香,混着淡淡的草木气息。和那些贵女身上甜腻的香粉味,截然不同。
“坐稳了,疯子。”萧景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戏谑。苏云卿没有回头,
只是将怀里失而复得的布偶抱得更紧。萧景琰带着她,在围场边缘停下。这里很安静,
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他翻身下马,却没有立刻扶她下来。他靠在马边,抬眼看她。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俊朗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眼神,
不再是公开场合的嘲讽与刻薄。而是一种深沉的,探究的,仿佛能看穿一切的锐利。
“你的‘花’,飞得不错。”他说。苏云卿的心猛地一跳。她依旧维持着痴傻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