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冷宫佛影景仁宫的青苔,像泼了一层又一层暗绿的漆,顽固地爬上汉白玉阶,
吞噬着昔日的荣光。殿内,一股混合着陈年檀香和潮湿霉味的浊气,沉沉地压在喉头,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朽的涩意。褪色的蒲团上,赫舍里明镜跪得笔直。三年了。
三年冷宫的磋磨,并未压垮她的脊梁,反而淬炼出一种玉石般的冷硬。
指尖缓缓拨过紫檀佛珠,第一百零八颗珠子温润微凉,是她在这方死寂天地里唯一的慰藉,
也是她强压滔天恨意的囚笼。“娘娘…”贴身宫女茯苓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从身后传来,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明镜的动作未停,眼睫低垂,
仿佛沉浸在无边的佛号之中。“乌雅氏…今日封嫔了,”茯苓的声音压得更低,
带着切齿的恨,“赐号‘宸’,住进了翊坤宫主殿。”“咔哒。
”一声极其细微、却又清晰无比的脆响,在死寂的殿内突兀地响起。
明镜捻动佛珠的指尖顿住。第一百零八颗紫檀佛珠上,一道细密的裂痕,如同丑陋的蜈蚣,
骤然在深沉的木纹间蔓延开来。她低垂的目光落在裂痕上,那裂痕仿佛也刻进了她的眼底,
瞬间勾起三年前那场撕心裂肺的背叛。也是在这座景仁宫,金碧辉煌尚未褪色。
她看着那个被她亲手从玄武大街的雪地里捡回、视若亲妹的孤女——乌雅云舒,如何颤抖着,
从沾染了龙胎落红的锦褥下,“摸出”那个写着皇帝萧珩生辰八字的巫蛊人偶。萧珩的咆哮,
裹挟着雷霆之怒,几乎要震塌殿宇的穹顶:“赫舍里明镜!朕竟不知你如此恶毒!
竟敢谋害皇嗣,诅咒于朕!”梁上的积灰簌簌落下,模糊了她的视线。辩解?
在“铁证”和帝王的盛怒前,苍白无力。她被打入冷宫,皇后之名,徒留虚衔。
翊坤宫的方向,隐隐约约的丝竹管弦之声,裹挟着欢声笑语,如同无形的浪潮,
嚣张地漫过宫墙,拍打着景仁宫死寂的门扉。宸嫔乌雅云舒娇俏如银铃的笑声,
混杂着皇帝低沉暧昧的私语,化作无数根淬毒的针,精准地扎进这方被遗忘的角落。“呸!
狐媚子!**胚子!”茯苓再也忍不住,朝着翊坤宫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声音里是刻骨的恨意,“当年要不是娘娘您心善,替她挡了刺客那致命一刀,
她早就冻死在玄武大街的雪窝里,骨头渣子都烂没了!如今倒好,踩着娘娘的骨头爬上龙床,
还敢住进翊坤宫主殿?她配吗?!”明镜缓缓闭上眼。胸腔里翻涌的恨意,如同熔岩,
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烧穿。但她不能。至少现在不能。她深吸一口气,
那混合着霉味和檀香的气息灌入肺腑,冰冷刺骨。“取《金刚经》来。”她的声音平静无波,
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刚才佛珠的裂响和茯苓的咒骂都未曾发生。
“娘娘…”茯苓还想说什么,触及明镜紧闭双眼下那冰封般的侧脸,终究咽了回去,
愤愤地转身去取经书。沉重的殿门“吱呀”一声,被茯苓从外面轻轻合拢。
就在殿门缝隙彻底闭合、隔绝了最后一丝天光的刹那——“嗡!
”掌心那串裂了一颗的紫檀佛珠,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金芒!那光芒并不温暖,
反而带着一种灼人的滚烫,瞬间包裹了她的手掌,直冲脑海!“啊——!”明镜闷哼一声,
只觉得无数尖锐、扭曲、充满恶意的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又像是万千根烧红的钢针,
疯狂地、蛮横地冲入她的意识深处!【这老不死的**怎么还不咽气?看着就晦气!
景仁宫的炭盆该撤了!冻死拉倒,省得浪费宫里的份例!】(一个尖细刻薄的男声,
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显然是内务府某个管事太监的心声。)【宸嫔娘娘今儿个心情好,
特意吩咐了,等夜深人静,就把景仁宫那尊碍眼的白玉观音给砸了!
碎块拿去喂御花园的野狗!看那老虔婆还拜什么!】(一个年轻宫女的声音,谄媚又恶毒,
来自翊坤宫。)【乌雅云舒…小**,仗着皇兄的宠爱就敢对本王甩脸子?哼!
待本王掌控了西山锐健营,定要你跪在本王靴前,像条母狗一样舔干净!
】(一个阴鸷狠戾的男声,充满了权欲和淫邪,是醇亲王萧锐!
)纷乱、恶毒、算计……无数的心声碎片在脑海中尖啸、冲撞,
属于不同人的欲望、阴谋、诅咒,如同无数张扭曲的鬼脸,在她面前一一闪现。
“呃…”剧烈的眩晕和撕裂般的头痛让明镜眼前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摇晃。
她猛地攥紧那串发烫的佛珠,紫檀木坚硬的棱角深深硌进柔嫩的掌心皮肉,带来尖锐的痛感,
才勉强稳住心神,没有当场昏厥。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中衣。她缓缓抬起手,
看着掌心那串光芒渐息、却依旧滚烫的紫檀佛珠。裂痕处,似乎有微弱的金光流转。
原来如此……原来这深宫之中,看似寂静,实则魑魅魍魉横行,鬼影幢幢。
而手中这串被冷落了三年的佛珠,竟是一面照妖镜!佛光所映之处,人心鬼蜮,无所遁形!
一抹冰冷至极、又带着一丝奇异兴奋的笑意,缓缓攀上赫舍里明镜苍白的唇角。
那笑意不达眼底,反而让那双沉寂了三年的凤眸,燃起了幽暗冰冷的火焰。乌雅云舒,
萧珩……还有这满宫等着看她笑话、踩着她尸骨上位的魑魅魍魉。游戏,
似乎变得有趣起来了。好戏,才刚刚开场。2第二章新枝压凤佛珠开眼后的第三日,
景仁宫残破的门槛便被一只缀满东珠的蜀锦宫鞋踏碎。乌雅云舒,如今的宸嫔,
裹着一身胭脂红的灼目蜀锦,如同最艳丽的毒蛇游进了这方死地。
鬓边的赤金点翠步摇随着她刻意的扭动,晃出一片碎金乱影,几乎要晃瞎人眼。
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慵懒地蜷在她臂弯里,碧蓝的猫眼睥睨着殿内的寒酸,
发出娇气的“喵呜”声。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她屈膝的动作敷衍得像掸去裙角不存在的灰尘,
脸上挂着甜腻虚伪的笑。然而,明镜掌心的佛珠骤然滚烫,
一道淬着剧毒的尖利心声毫无阻碍地刺入脑海:【老废物,摆什么架子!
今日就送你下去和那个短命的皇贵妃作伴!】明镜端坐主位,目光沉静如水,
仿佛没看见她不合规矩的打扮与姿态,只淡淡道:“宸嫔有心了。”指尖,
却轻轻捻过那串温润的紫檀佛珠。就在茯苓强忍怒意奉上清茶时,异变陡生!
乌雅云舒臂弯里的波斯猫,碧蓝的瞳孔猛然缩成一条细线,毫无预兆地发出一声凄厉嘶叫,
后腿一蹬,竟如一道白色闪电,尖利的爪子直扑明镜面门!那速度,快得惊人,
绝非寻常畜生受惊的反应!“娘娘当心!”茯苓肝胆俱裂,想也不想就扑身过来想挡。
电光火石间,明镜动了!她甚至没有起身,只是倏然抬腕!
那串紫檀佛珠在空中划过一个极短的、几乎看不见的弧线,精准地擦过暴起白猫的耳尖。
“嗷——!”一声比先前凄厉十倍的惨叫从猫口中迸出!那畜生仿佛被无形的烙铁烫到,
在半空中硬生生扭转身躯,带着一股凶狠的戾气,调转方向,竟狠狠一爪子挠向它主人的脸!
“啊——!!!”惨叫声瞬间盖过了猫嚎。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如同丑陋的蜈蚣,
在乌雅云舒精心保养、玉白无瑕的右脸颊上狰狞绽开!鲜血顷刻涌出,染红了她的胭脂,
更显触目惊心。“我的脸!我的脸!”乌雅云舒捂着脸,剧痛和毁容的恐惧让她瞬间崩溃,
尖叫着瘫软在地。那只肇事的白猫早已窜得无影无踪。翊坤宫顿时乱成一锅粥。
皇帝萧珩闻讯震怒,立刻召来了太医院院判陈守仁。陈守仁跪在哭嚎不止的宸嫔榻前,
小心翼翼地处理着那三道皮肉翻卷的伤口。他手法看似沉稳,额角却渗出细密的汗珠。
明镜不动声色地站在稍远处,指尖捻动着佛珠,那珠子再次变得灼热,
清晰地捕捉到陈守仁此刻剧烈波动的心绪:【这伤口…边缘发黑,隐有腥气…糟了!
是浸了孔雀胆的猫爪!三日…只需三日,必定溃烂流脓,神仙难救!宸嫔娘娘好狠的心,
这是要把弑后的罪名彻底钉死在皇后身上啊!】明镜眼底寒光一闪。乌雅云舒,
果然是要置她于死地!当夜,景仁宫残破的殿门被一股巨力狠狠踹开!“毒妇!
你好狠的手段!”萧珩裹挟着一身暴戾的寒气冲了进来,双目赤红,如同一头发狂的猛兽。
他几步冲到明镜面前,铁钳般的大手狠狠掐住她纤细的脖颈,
将她整个人粗暴地掼向后方供奉佛像的龛台!“砰——哗啦!”沉重的黄铜香炉被撞翻在地,
香灰漫天飞洒,呛得人睁不开眼。残破的佛像在灰尘中显得悲悯又嘲讽。
“云舒的脸若是有半点差池,朕活剐了你!”萧珩的手指不断收紧,
看着明镜因窒息而涨红的脸,眼中没有丝毫往日的温情,只有冰冷的杀意和厌憎。
香灰迷蒙了视线,明镜被迫仰着头,脖颈剧痛,呼吸艰难。然而,透过弥漫的灰雾,
她看着萧珩那双猩红暴怒的瞳孔,嘴角却极其缓慢地、扯开一个冰冷刺骨的弧度。
她用尽力气,从被扼紧的喉咙里挤出破碎却清晰的声音,
等看…”“看先烂的…是宸嫔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还是…你萧家这摇摇欲坠的大清江山?
”萧珩掐着她脖子的手猛地一僵,瞳孔剧烈收缩,
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这个在死亡边缘依旧笑得冰冷的女人。一股莫名的寒意,
顺着脊椎悄然爬升。3第三章佛珠听心正如明镜“预言”和佛珠所“听”到的那样,
乌雅云舒的脸,以惊人的速度恶化了。仅仅一夜,那三道爪痕便肿胀发黑,边缘开始溃烂,
流出散发着恶臭的黄脓。剧痛让她日夜哀嚎,翊坤宫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绝望的气息。
太医院用尽了法子,各种名贵药材流水般送进去,却丝毫遏制不住那恐怖的溃烂之势,
伤口反而一日深过一日,隐隐已见森白骨茬。皇帝萧珩焦躁暴怒,太医院人人自危。
在乌雅云舒凄厉的哭求和某些人的推波助澜下,萨满跳神驱邪,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沉重的鼓点、刺耳的铜**撕破了翊坤宫压抑的空气。
身披五彩羽衣、戴着狰狞面具的萨满法师,手持骨刀和神鼓,在殿内疯狂地跳跃、旋转,
口中念念有词,营造出一种诡异而混乱的氛围。宫女太监们跪伏一地,瑟瑟发抖。
明镜捻着那串恢复平静的紫檀佛珠,如同一个真正的局外人,
悄然隐在祭坛投下的巨大阴影里。她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掩盖在铃鼓喧嚣下的龌龊心思传递过来:【宸嫔娘娘许诺的黄金…够买下十座上好的铁矿了!
泼天的富贵啊!待会儿跳到大神附体,就一口咬定是皇后那串邪门的佛珠作祟,招来了恶灵!
只要除了那老虔婆,后半辈子就享福不尽了!】果然如此。明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想用鬼神之说嫁祸于她,彻底将她打入万劫不复?铃鼓声骤然拔高到顶峰,
萨满法师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手中骨刀高高举起,眼看就要指向角落里的明镜,
将“邪祟源头”的罪名扣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明镜动了。她没有惊慌失措,
没有跪地喊冤。她甚至没有看那状若癫狂的萨满一眼。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
她径直穿过混乱的祭坛,步伐沉稳地走到乌雅云舒的病榻前。翊坤宫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乌雅云舒因疼痛和恐惧发出的微弱**。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明镜身上,
包括暴怒边缘的萧珩。明镜俯视着榻上那个半边脸裹着厚厚纱布、眼神怨毒惊恐的女人。
她抬起手,那串紫檀佛珠轻轻擦过乌雅云舒包裹着纱布的脸颊边缘。佛珠瞬间变得滚烫!
一道充满怨毒和算计的心声如同毒蛇出洞,清晰地窜入明镜脑海:【**!还敢过来!
等萨满指认你,看你怎么死!我要把你碎尸万段!】明镜微微倾身,凑到乌雅云舒耳边,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冰冷如刀的低语,一字一句道:“妹妹可知,你这脸,
为何溃烂得如此之快,药石罔效?”“因为…你掺在药膏里的孔雀胆……”“遇朱砂…则腐。
”乌雅云舒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瞬间攫住了她,
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连**都忘了!她怎么会知道?!这是她最隐秘的毒计!
“妖后!你的佛珠就是邪祟源头!是它招来了恶灵,诅咒宸嫔娘娘!”萨满法师抓住时机,
骨刀猛地指向明镜,厉声嘶吼,试图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串看似普通的紫檀佛珠上,带着惊疑和恐惧。面对指控,
明镜站直身体,脸上没有任何被污蔑的愤怒或惊恐,反而露出一丝近乎悲悯的嘲弄。
她甚至没有看那萨满一眼,目光平静地扫过萧珩惊疑不定的脸。然后,
在众目睽睽之下——“哗啦——!”一声清脆的裂响!明镜猛地用力,
竟徒手拽断了那串跟随她多年的紫檀佛珠串绳!一百零八颗**的紫檀珠子,
如同断线的黑色珍珠,骤然迸射开来,噼里啪啦滚落满地!“啊!”惊呼声四起。然而,
更令人惊骇的一幕出现了!其中三颗裂开的佛珠内部,并非实心木料,
而是滚出了几颗米粒大小、猩红刺目的——朱砂丸!明镜弯腰,从容地捡起其中一颗朱砂丸,
在指尖轻轻一碾。细腻的猩红粉末簌簌落下,如同凝固的血。她抬眸,目光如冰刃,
直刺向面无人色的乌雅云舒和那僵在原地的萨满法师,声音清冷,
响彻死寂的大殿:“皇上若不信,大可派人…”“查查宸嫔每日涂抹的药罐里,
是否混入了不该有的‘孔雀胆’。”“或者…”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那脸色煞白的萨满,
唇角的弧度带着森然寒意,“…查查这位‘法力无边’的法师怀里,
是否揣着宸嫔娘娘赏赐的、足够买下十座铁矿的金票?”“不——!!!
”乌雅云舒发出一声绝望凄厉的尖叫,如同被踩住尾巴的猫!这尖叫,
彻底撕碎了她所有的伪装和侥幸!侍卫立刻上前,在萨满法师惊恐的挣扎中,
轻易从他贴身的衣袋里,搜出了一叠崭新的、数额惊人的金票!同时,另一队人冲进小厨房,
很快捧出了宸嫔专用的药罐,经太医当场查验,药膏中果然混入了剧毒的孔雀胆!铁证如山!
“拖下去!都给朕拖下去!”萧珩的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
指着瘫软在地、状若疯魔的乌雅云舒和面如死灰的萨满,
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而颤抖。翊坤宫宫人噤若寒蝉,
侍卫如狼似虎地将哭嚎尖叫的乌雅云舒和瘫软的萨满拖出殿外。当殿门重新合拢,
隔绝了那刺耳的噪音,殿内死一般的寂静。萧珩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带着难以言喻的惊惧,
落在了那个静静立于狼藉之中、裙摆沾染了点点朱砂粉末的赫舍里明镜身上。她站在那里,
脊背挺直,如同浴火重生的寒梅,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的威压。
4第四章步步杀机宸嫔乌雅云舒被褫夺封号,禁足冷宫(非景仁宫)的消息,
如同长了翅膀般一夜传遍六宫。翊坤宫的喧嚣丝竹彻底沉寂,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人人自危的压抑。就在乌雅云舒被拖走的当夜,
景仁宫传出消息——皇后娘娘“病”了,且病势汹汹。消息传到御前,皇帝萧珩沉默片刻,
最终挥了挥手,示意太医院院判陈守仁前去诊视。这态度,耐人寻味。既没有表现出关切,
也未阻止,更像是一种冷眼旁观的试探。陈守仁提着药箱踏入景仁宫时,
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苦涩的药味。皇后赫舍里明镜半倚在简陋的床榻上,脸色苍白,
唇无血色,身上盖着半旧的锦被,看上去确实虚弱不堪。“微臣叩见皇后娘娘。
”陈守仁跪下行礼,心中却暗自盘算。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
搭上明镜伸出锦被的纤细手腕。就在他冰凉的指尖刚刚触碰到那细腻皮肤的一刹那——“嗡!
”明镜腕上那串重新串好、静静垂落的紫檀佛珠(其中夹杂了三颗普通木珠替代了裂开的),
毫无征兆地再次变得滚烫灼人!
一道充满算计和恶意的声音清晰传入明镜脑海:【脉案…就写皇后忧思成疾,痨病咯血…对,
痨病!此病缠绵难愈,且极易过人…皇上最是厌恶病弱不祥之人…尤其还是痨病!
只要坐实了,她这后位…哼…宸嫔娘娘虽倒,但许我的前程富贵还在!】好一个落井下石!
明镜心中冷笑,面上却适时地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她猛地侧过身,
用一方素白丝帕捂住口唇,肩膀剧烈地耸动。待她咳完,
缓缓移开丝帕时——一抹刺目的、鲜红的“血迹”,赫然印在洁白的丝帕中央!“娘娘!
”陈守仁佯装大惊失色,慌忙起身,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计谋得逞的阴狠和轻松。然而,
他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床榻上那“虚弱”的皇后,用极其幽冷、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
陈院判…袖中那包用来冒充鲜血的鸽子血…”“可比本宫这佛珠里的朱砂…贵上三倍不止吧?
”“!!!”陈守仁如遭雷击,浑身剧震,骇然抬头!
正对上明镜那双幽深如寒潭、哪里还有半分病弱的眸子!那目光冰冷锐利,仿佛能穿透皮囊,
直刺他内心最肮脏的角落!他下意识地就想后退逃离这恐怖的地方,手腕却猛地一紧!
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如同铁钳般扣住了他的命门!一股奇异而霸道的灼热感,
顺着腕脉瞬间涌入他的四肢百骸!“呃啊!”陈守仁痛呼一声,只觉得眼前一黑,
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入他的脑海!
——他深夜潜入太医院库房,篡改军中药材采购账册,将巨额银两中饱私囊的贪婪!
——他乔装改扮,秘密进入醇亲王府后门,将太医院秘制的毒药交给王府管家的谄媚!
——他跪在醇亲王萧锐脚下,信誓旦旦保证会利用职务之便,助其成事的卑躬屈膝!
……这些被他深埋心底、自认为天衣无缝的隐秘,此刻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粗暴地挖掘出来,
**裸地摊开在眼前这个女人的目光之下!冷汗瞬间浸透了陈守仁的官服后背,
他如同被抽掉了骨头,浑身瘫软,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
额头触地,抖如筛糠。巨大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明镜缓缓松开了扣着他命门的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下这条被吓破了胆的毒蛇。
佛珠的温度渐渐平息,但那股无形的威压却更重了。“陈守仁。”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意味,“本宫给你两个选择。”“一,继续当那冷宫里宸嫔的狗,
或者…醇亲王府的狗。本宫保证,你的下场会比乌雅云舒凄惨百倍,九族难逃。”“二,
”她微微一顿,如同执掌生死的判官,“当本宫的刀。”她向前微微倾身,
冰冷的气息拂过陈守仁汗湿的头顶:“选。”没有第三个选项。生与死,荣与辱,
就在他一念之间。陈守仁猛地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眼中是彻底的崩溃和屈服。
他对着明镜,以额抢地,砰砰作响,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臣…臣糊涂!
臣罪该万死!求…求娘娘开恩!臣…愿为娘娘驱策!从此以后,娘娘的吩咐,
就是臣的刀锋所指!若有二心,天诛地灭!”明镜看着他卑微匍匐的姿态,
眼中没有任何波澜。一条毒蛇的效忠?她从不轻信。但此刻,这把刀,正合用。
她缓缓靠回枕上,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很好。记住你的话。
本宫乏了,退下吧。”陈守仁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狼狈不堪。三日后。
被禁足冷宫的乌雅云舒,突然传出“忧思成疾,呕血不止”的消息。皇帝萧珩闻讯,
眉头紧锁,虽对乌雅氏已生厌弃,但终究是曾宠爱过的人,且她“落难”多少与皇后有关,
若此时暴毙,恐惹非议。他烦躁地挥挥手:“传陈守仁!去给她看看,别死在里头晦气!
”陈守仁领旨,提着药箱再次踏入那方阴冷的宫室。他仔细诊脉,
又查看了乌雅云舒呕出的“黑血”(实则是某种药物混合猪血伪造),眉头紧锁,
似乎在苦苦思索。萧珩在殿外等得有些不耐烦。就在他准备拂袖而去时,
殿内突然传来陈守仁带着惊疑和一丝难以置信狂喜的高声禀报:“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宸嫔娘娘这脉象…滑如走珠,往来流利…这、这分明是喜脉之兆啊!”什么?!
正准备离开的萧珩脚步猛地顿住,霍然转身!5第五章佛口蛇心“喜脉”二字,
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在死寂的后宫掀起了滔天巨浪。
被禁足冷宫、几乎已被遗忘的乌雅云舒(宸嫔封号已褫夺),竟绝处逢生!
皇帝萧珩震怒的神色瞬间被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取代。无论他对乌雅氏有多少厌弃,
皇嗣,永远是大清江山最重的筹码。“此话当真?!”萧珩猛地转身,
目光如炬地盯着跪在地上的陈守仁。“臣以项上人头担保!”陈守仁额头触地,
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与笃定,“宸嫔娘娘脉象确是滑脉无疑!先前呕血,
乃是忧思过度、胎气受扰所致,需得静养安胎!”萧珩沉默了。他看着陈守仁,
这位太医院院判向来稳重,医术卓绝,他的话…萧珩的目光扫过紧闭的宫门,
最终沉声道:“传旨,乌雅氏迁回翊坤宫偏殿,着太医好生照料,不得有误!”“嗻!
”消息传出,翊坤宫偏殿的门槛几乎被踏破。沉寂数日的乌雅云舒,仿佛枯木逢春。
虽然脸上溃烂的伤口被厚厚的脂粉和纱布遮掩,留下狰狞的疤痕,但那双眼睛,
却重新燃起了怨毒和得意交织的火焰。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平坦的腹部,
享受着失而复得的“荣光”。这“龙胎”,就是她翻身的唯一倚仗!数日后,
御花园百花争艳。明镜在茯苓的陪同下,沿着回廊缓步而行。她依旧素净,
却不再是冷宫时的灰败,眉宇间沉淀着一种沉静的威仪。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