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哥,帅哥!”
意识沉在半梦半醒间,只觉得有人在拍我的肩膀,声音隔着层模糊的屏障飘过来。
我脑子发懵,慢半拍地转过头,后排坐着位胖阿姨。
她手里捏着块咬了半边的糕点,语气温和地提醒我:“快接电话吧,都响好一会儿了。”
直到这时,手机刺耳的**才清晰地钻进我耳朵里。
我慌忙摸出手机,屏幕上“妈妈”两个字格外刺眼。
不想接。
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方,却迟迟无法按下。
好在**戛然而止,早就电量告急的手机终于自动关机。
我长舒了一口气。
把手机塞回裤袋,我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这里曾经躺着一枚血红的硬币。
梦中那对母女的面目已经模糊不清,可女人弑母的场面却历历在目。
似乎在逼问我是否也要同妈妈走到那步田地。
我没有爸爸,妈妈一个人拉扯我长大。
儿时对“家”的概念,是托儿所紧闭的大门和寄宿学校冷冰冰的铁架子床。
妈妈留给我的,只有匆匆离去的背影。
她好像永远都在忙。
记忆中她从没主动来过学校,学校定期开展的家长会也始终缺席。
即便放假在家,妈妈也鲜少同我亲近。
她总是天不亮就出门,回家时我往往已经睡下,即便我强忍睡意等到晚归的妈妈,可高兴的只有我自己。
因为说不到三句话,妈妈冷淡的态度就会迫使我闭上嘴。
越长大,心越冷。
我早已习惯了凡事靠自己,渴望妈妈关心的念头不知从何时就悄悄淡了。
偶尔和妈妈碰面,我们之间总隔着一层礼貌的疏离。
直到去年冬天的某个清晨,妈妈破天荒地出现在餐桌前。
“尝尝。”她轻声说着,推过来一只海碗。
香气扑鼻的汤面上均匀地铺着一层葱花,边缘焦黄的荷包蛋还是溏心的。
这是妈妈第一次给我做饭。
我抬眼撞见她眼下的青黑,向来整齐的发髻凌乱地垂下几缕碎发。
似乎是整夜未睡。
“这些年,妈总想着多赚点钱,让你过得不比别的孩子差。”妈妈声音里带着哽咽,抬手擦了擦眼角,“忽略了你,是妈错了。”
“不过现在好了。”她语气里勉强挤出点轻快,像燃起了希望,“妈攒够钱了,工厂的活儿辞了,以后每天都能给你做饭,晚上陪你写作业……”
“不用了。”我轻声打断了她,“以前哪怕只是口头上一句关心的话就够了。”
“现在我不需要了。”
妈妈似乎不懂,人若是在冰天雪地里冻了太久,哪怕突然撞见暖烘烘的篝火,第一感觉并不是温暖,而是疼。
但妈妈并没有听进去我说的话。
自那天起,她开始整天围着我打转。
每天雷打不动地接送我上下学,放假时会带我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玩。
家里不再是冰锅冷灶,厨房里永远飘着香味。
前一天我随口说的想吃的菜,隔天便会出现在餐桌上。
饭桌上她会不厌其烦地问我问题,即便我冷脸不答也不介意。
上了高中后课业变多,熬夜的时候她会端来温热的牛奶,然后就静**在一旁陪着我。
妈妈似乎铁了心要捂热我冷透了的心。
就像今晚,妈妈为了庆祝我十八岁生日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我只冷漠地留下一句“和朋友约好了”便摔门而出,却在和朋友笑闹时不断想起妈妈饱含期待的眼神。
我攥紧拳头,心中有了决断。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没真正想过要去了解妈妈。
我知道妈妈早早没了至亲,没有再婚,一个人守着我,独自扛起了生活的所有风雨。
可我却从未试着站在她的立场换位思考,只一味地沉浸在自己被忽视的委屈中。
其实我本该多体谅她的不易才对。
“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吧,妈妈。”
“就到下车之前,回家我会向您道歉的。”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雾,车窗外流动的灯火在视线中晕成了点点光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