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
我的继母张琴一把扯掉我身上的伴娘服将一套洁白的婚纱狠狠砸在我脸上。“苏薇薇跑了。
”她开口声音又尖又冷。“现在你穿上这件衣服代替她嫁过去。”我看着她没说话。
我的父亲苏宏业跟着走进来脸上全是压不住的烦躁。他看我一眼好像我是什么垃圾。
“看什么看?听**话赶紧换衣服!陆家的人马上就到今天这个婚必须结!
不然我们苏家就完了!”苏薇薇我同父异母的妹妹跑了。在和北城第一豪门陆家联姻的当天。
而我苏栀是那个被推出去的替死鬼。张琴见我没动直接上手粗暴地撕扯我的衣服。
冰冷的绸缎婚纱贴上我的皮肤像一张网要把我整个人都罩住。我还是没说话。
我看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妆容精致眼神空洞。好像一个做得很好看的假人。
他们手忙脚乱地给我换好婚纱戴上头纱。张琴抓着我的胳膊力气大得能捏碎我的骨头。
她的指甲掐进我的肉里。“苏栀我警告你。嫁过去以后你就叫苏薇薇。
动不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守着敢出一点差错我就让你那个还在医院里躺着的妈立刻断了医药费!
”我的心脏像是被人用手捏了一下。很疼。妈妈。我唯一的软肋。我终于点了头。“好。
”我说。声音很轻我自己都快听不见。婚礼的过程我像个木偶被人牵着摆弄着。
头纱很厚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闻到身边人身上那种很贵但是很呛人的香水味。
司仪在台上说着那些千篇一律的漂亮话。我听不见。我的耳朵里全是嗡嗡的声音。
我知道我嫁的这个人是陆家的大少爷陆时宴。不不对。陆时宴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死在那场轰动全国的空难里。连同我的心脏一起死了。现在要嫁的是他的哥哥。
一个没人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神秘人物。传说他十年前也在那场空难里没死但是废了。
双腿残疾容貌尽毁终日坐在轮椅上像个活死人。苏薇薇怕的就是这个。所以她跑了。我怕吗?
我不知道。一个心死了十年的人嫁给一个活死人。好像也挺配的。交换戒指的时候我伸出手。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我的。那只手很凉没什么力气。
戒指套在我的无名指上尺寸大了一点空荡荡的。仪式结束我被人推进一个房间。
房间很大很空也很冷。我一个人穿着那身不合身的婚纱坐在床边。从中午一直坐到晚上。
没有人进来。我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终于响了。有人推着轮椅进来了。
轮椅滚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特别清楚。他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一只手伸了过来慢慢地掀开了我的头纱。我抬起头。
房间里的光很暗。我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模糊的轮廓。
他没说话。我也没说话。我们就这样对视着。空气安静得能听到灰尘掉下来的声音。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很哑像很久没说过话的砂纸。他说。“苏栀?
”我的整个身体像是被雷劈中一样瞬间僵住了。这个声音。这个名字。
我猛地站起来冲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扯开了窗帘!明亮的月光一下子照了进来。
也照亮了轮椅上那张脸。那张脸没有伤疤没有毁容。
苍白消瘦却依然是我记忆里最深刻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睛不再像十年前那样亮得像星星。
现在那里面是一片死寂的、望不到底的深海。是陆时宴。是我以为早就死了十年的陆时宴。
**2.**我的脑子炸了。一片空白。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时间好像停了。十年。
整整十年。我以为他早就变成了一捧灰埋在了冰冷的墓地里。
我每年都会去看他对着一块没有名字的空墓碑说很多很多的话。
可现在他就活生生地坐在我面前。我的嘴唇在抖。我想说话想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我的喉咙像被水泥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泪先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他还是看着我眼神很复杂。里面有震惊有痛苦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怎么是你?
”他又问了一遍。声音还是那么哑。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苏薇薇跑了。”我说。
很简单的五个字。却好像用光了我所有的力气。他听完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很深的阴影。他靠在轮椅的靠背上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累。
“原来是这样。”他自言自语。我站在那里像个傻子。眼泪还在不停地掉。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为什么没死?这十年你去了哪里?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可我一个都问不出口。
因为他的弟弟陆景琛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亲手把他的死亡证明交到了我的手上。
他说哥哥唯一的遗物就是一条送给我的项链。然后陆景琛成了我的男朋友。
再然后我们分手了。现在我嫁给了他传说中残疾的哥哥。而他的哥哥就是他自己。
这一切太可笑了。像一出写得特别烂的戏剧。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我压抑不住的、小声的哭声。他睁开眼看着我。“别哭了。”他说。
声音里没有一点温度。我听话地立刻止住了哭。我用手背胡乱地擦掉脸上的眼泪。我看着他。
他比十年前瘦了很多。以前的他总是笑着的像太阳。
现在的他像一块冰坐在轮-椅-上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离我远点”的冷气。“过来。
”他说。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在他面前我好像永远都学不会拒绝。我走到他面前。
他伸出手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真的很凉一点热气都没有。“苏家让你替嫁给了你多少钱?
”他问。我的心像是被人用针狠狠地扎了一下。我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个。
“他们没给我钱。”我说“他们用我妈的医药费威胁我。”他听完没什么表情。
只是抓着我手腕的力气好像大了一点。“你和我弟弟陆景琛什么时候分手的?”他又问。
第二个问题像第二根针扎得更深。我低下头看着地面。“三年前。”“为什么分手?
”他还在问。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审讯官。我的眼泪又忍不住了。“他说他从来没爱过我。
”我说。“他说他跟我在一起只是因为……因为我长得有点像他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他没说。但我知道。那个人就是我妹妹苏薇薇。
陆景琛真正想联姻的对象是苏薇薇。不是我这个替身。
陆时宴听完我的话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说话。他只是抓着我的手腕抓得越来越紧。
我疼得皱起了眉。他好像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手。我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红色的印子。
“对不起。”他道歉。很客气很疏远。“这个房间很大床也很大。”他说“你睡床我睡沙发。
我们互不干涉。”说完他自己转动轮椅去了房间的另一边。留我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互不干-涉。
这就是我们重逢后他对我说的第一句像承诺一样的话。**3.**那一晚我睡在床上。
他睡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我根本睡不着。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耳朵里全是他清浅的呼吸声。那么真实又那么不真实。
我好想过去抱抱他问问他这十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我不敢。他看我的眼神太陌生了。
陌生得好像我们从来不认识。第二天早上我醒过来的时候沙发上已经没有人了。
房间里只有我一个。我下了床走到窗边。外面是一个很大的花园。
清晨的阳光照在草地上很好看。可我没心情看。我满脑子都是陆时宴。
一个佣人敲门进来给我送了一套衣服。“太太先生让我告诉您他去公司了。
让您今天在家里休息熟悉一下环境。”佣人很恭敬。太太。这个称呼让我觉得特别刺耳。
我换好衣服走出了房间。这是一个很大的别墅。装修是那种很冷淡的风格黑白灰没什么人气。
我一个人在大得吓人的客厅里吃完了早饭。然后我看到了陆景琛。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就站在客厅的门口看着我。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是那副精英的样子。
只是看我的眼神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的情绪。“你还好吗?
”他走过来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我没理他。
对于这个把我当了几年替身的前男友我没什么好说的。“你别这样。
”他好像有点无奈“我知道你恨我。但是苏栀我也没有办法。
”“你嫁给我哥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我终于抬起头看着他。“最好的选择?
”我重复了一遍觉得特别可笑“被逼着替妹妹嫁给一个残废是你嘴里最好的选择?
”我故意这么说。我想看看他的反应。陆景琛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我哥他……他的情况是特殊了一点。但是他不会亏待你的。”他说“我们陆家会补偿你的。
”补偿。说得真好听。“我不需要补偿。”我说“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什么?
”“你哥陆时宴为什么没死?”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陆景琛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移开了视线不敢看我“我哥十年前就死了。”“是吗?
”我冷笑一声“那你昨天是把自己的嫂子亲手送进了一个死人的房间?
”陆景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苏栀!
”他站起来声音里带了警告的意味“有些事你最好不要乱打听。对你没好处。
”“你只要记住你现在是我的大嫂。安分守己地待在这里照顾好我哥就可以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陆景琛。”我叫住他。他停下脚步背对着我。
“你当初告诉我你哥死了。还把他的死亡证明给我看。”我说。“那张证明是假的吧?
”他沉默了很久。“是。”他终于承认了。“为什么?”我追问。他又沉默了。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开口了。“因为我喜欢你。”他说。
“从我哥带你回家的第一天起我就喜欢你。”“我嫉妒他。我嫉妒他什么都有。
有家人的宠爱有天才的头脑还有你。”“所以那场空难之后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我就将计就计告诉你他也死了。”“苏栀我只是太想得到你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很奇怪的偏执的深情。我听完却只觉得一阵反胃。
原来我这十年的痛苦都源于他自私又变态的喜欢。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然后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给了他一巴-掌。“陆景琛。
”我看着他红起来的半边脸一字一句地说。“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4.**陆景琛走了。是被我气走的。
他走的时候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好像要把我千刀万剐。我不在乎。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发了很久的呆。陆景琛的话像一把锤子把我的世界砸得更碎了。
原来一切都是谎言。十年的思念十年的痛苦都成了一个笑话。晚上陆时宴回来了。
还是那个佣人推着他进来的。他换了一身居家的衣服看起来比昨天晚上柔和了一点。
他看到我坐在客厅好像有点意外。“还没睡?”他问。“在等你。”我说。
他没说话只是示意佣人把他推到我身边。“陆景琛今天来过了。”我看着他直接开口。
他的眼神闪了一下。“他跟你说什么了?”“他说他喜欢我。所以骗我说你死了。
”我说得很平静。陆时宴听完沉默了。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只能看到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慢慢地收紧了。“你信了?”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问我。
“我不知道。”我说的是实话“我不知道该信谁。”“那你想知道真相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想。”我点头。“好。”他说“那我就告诉你我所知道的真相。
”他示意佣人先离开。客厅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十年前那场空难不是意外。
”他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我愣住了。“那是人为的。有人在飞机上动了手脚。目标就是我。
”“为什么?”我问。“因为那时候爷爷刚宣布要把陆氏集团的继承权交给我。”他说。
“有人不想让我活着回来。”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是陆景琛?”我问。陆时宴摇了摇头。
“我没有证据。但是我是空难里唯一的幸存者。我被救回来的时候伤得很重昏迷了很久。
”“等我醒过来就发现我的腿没有知觉了。
”“医生说我的脊椎神经受损这辈子可能都站不起来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可我听着心却像被刀割一样疼。
象曾经那个像太阳一样骄傲的少年躺在病床上得知自己再也站不起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醒来后陆景琛来看过我一次。”陆时宴继续说。“他告诉我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
爷爷因为接受不了打击中风住院了。整个陆家乱成了一锅粥。
”“他还告诉我你因为我的‘死’精神崩溃自杀了好几次。”我听到这里猛地抬起头。
“我没有!”我急着解释。我承认那时候我确实很痛苦每天都吃不下睡不着。
可我从来没想过要自杀。我妈那时候身体就不好我不能让她再为我担心了。
陆时宴看着我眼神很深。“我知道。”他说“但是当时的我信了。”“我很害怕。
我怕我的敌人会因为我没死而去伤害你们。伤害爷爷伤害你。”“所以我将计就计。
我让陆景琛对外宣布我死了。而我用另一个身份被送到了国外接受治疗。
”“这十年我一直在国外。一边做复健一边在暗中调查当年空难的真相。
”“直到半年前我才找到机会回来。”“回来的时候我才知道爷爷已经不行了。
他临终前为了保护我给我安排了这门婚事。”“他让我娶苏家的女儿。
用联姻的方式给我增加一个保护伞。”“他不知道苏家的女儿一个是你一个是**妹。
”“我也不知道。直到昨天晚上我掀开你的头纱。”他终于说完了。
一个长达十年的关于欺骗和隐忍的故事。我听完心里五味杂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该心疼他的遭遇还是该怨恨他的隐瞒?“苏栀。”他叫我的名字。“对不起。”他说。
“这十年让你受苦了。”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5.**我们之间的气氛好像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虽然还是分房睡虽然他白天还是会去公司晚上很晚才回来。但我们开始说话了。
他会问我白天在家都做了些什么。我会告诉他我看了什么书或者在花园里走了走。
很平淡的对话。像两个刚认识的合租的室友。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至少他看我的眼神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冰冷陌生。有一次他晚上回来带了一点酒气。
推他回来的佣人说先生今天在公司跟人吵架了。心情不好。佣人把他扶到沙发上就离开了。
我给他倒了一杯温水。他接过去说了声谢谢。他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看起来有几分脆弱。我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公司里的事不顺利吗?”我问。
他睁开眼看了我一下。“嗯。”他应了一声“陆景琛在董事会里安插了很多人。
我现在就像一个被架空的傀셔儡。”“他想把我赶出陆氏。”我听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你需要我帮忙吗?”我问。他好像觉得有点好笑。“你?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你能帮我什么?”我被他看得有点不舒服。“我大学学的是金融法。
”我说“毕业后在一个小事务所做了几年事。虽然没什么大成就但基本的业务还是懂的。
”陆时宴脸上的表情有了一点变化。他好像从来不知道这些。也对。
在他“死”后我的人生是什么样的他一点都不知道。“我不需要你帮忙。”他说。
语气又恢复了那种疏离。“你只要安安分分地当好你的‘陆太太’就可以了。
”我的心又被刺了一下。我站起来不想再跟他说话了。“晚安。”我扔下两个字转身就走。
“苏栀。”他突然在背后叫住我。我停下脚步没回头。“你的项链呢?”他问。
我的身体僵住了。项链。那条他说是他哥哥唯一的遗物的项链。
那是一条很简单的银项链吊坠是一个小小的刻着“S”字母的星星。
“S”是“时宴”的“时”也是“苏栀”的“栀”。那是他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送给我的。
他说这是他用自己第一次拿到的奖学金给我买的。他“死”后那条项链我一直戴着。
戴了整整七年。直到三年前我和陆景琛分手那天。那天我们吵得很凶。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他说他受够了。受够了我每天戴着他哥哥送的东西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他说他要我忘了陆时宴。我不同意。然后他疯了一样冲过来亲手把我脖子上的项链扯了下来。
链子断了。那个小小的星星吊坠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就像我的心一样。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见过那条项链。我转过身看着陆时宴。“弄丢了。”我说。声音很平静。
他看着我眼神一下子变得很深很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是吗?”他问。
声音也冷了下去。“什么时候弄丢的?”“忘了。”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累了先睡了。”说完我逃一样地回了房间。关上门**在门板上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我骗了他。我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我只是不想让他知道他最珍爱的弟弟曾经那样残忍地对待过我。
**6.**第二天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是我妹妹苏薇薇打来的。
她逃婚后这是第一次联系我。“姐。”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害怕带着哭腔。“你现在在哪里?
”我问。“我……我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她说“姐对不起。我知道我这么做很自私。
可是我真的不敢嫁过去。”“我听说陆家那个大少爷不仅残废脾气还特别暴躁。
之前有两个照顾他的护工都被他打断了腿。”我听着她的胡说八道只觉得讽刺。
这些谣言大概都是陆景琛或者其他人故意放出去的。就是为了保护陆时宴。
“你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说这个?”我的语气不太好。“不是的姐。
”她急忙说“我是想提醒你。你一定要小心陆景琛!”“什么意思?
”“我……我逃婚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他。”苏薇薇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他之前一直在追我。
可我根本不喜欢他。他那个人太可怕了占有欲特别强。我怕我嫁过去会被他纠缠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