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厚黑学》。
李承乾看着封面上这五个字,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厚黑学?”
这是什么学问?
他自幼饱读诗书,经史子集无一不通,孔孟之道倒背如流,从未听说过天下还有这么一门学问。
“厚,就是脸皮要厚。黑,就是心肠要黑。”
顾青云用最简单的大白话解释道。
“脸皮厚,才能在逆境中忍辱负重,在顺境中不骄不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心肠黑,才能在关键时刻杀伐果断,不为妇人之仁所累,行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
李承乾听得目瞪口呆。
这……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脸皮要厚?心肠要黑?
这与他从小接受的“仁义礼智信”的圣人教诲,简直是背道而驰!
“荒谬!”
李承乾下意识地就想把这本小册子扔掉,“孤乃大唐储君,未来的天下之主,岂能学此等无赖之术!”
“无赖之术?”顾青云笑了,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殿下,您觉得这是无赖之术,可在有些人眼里,这是帝王之术。”
“您不想学,可不代表别人不精通此道。尤其是……您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
李世民的名字,像一座大山,瞬间压在了李承乾的心头。
他拿着册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顾青云看着他的反应,继续加码:“殿下,您好好想想。您那些老师,孔颖达、于志宁,他们教您的,是做一个完美的圣人,一个道德楷模。”
“可他们有没有教过您,怎么去争,怎么去抢,怎么去保住自己的位子?”
“他们教您‘温良恭俭让’,可您那位魏王弟弟,跟您讲过‘恭’和‘让’吗?”
“他们教您‘父慈子孝’,可您想过没有,万一有一天,父不慈,子该如何?”
一连串的质问,让李承乾哑口无言。
是啊……
老师们教他如何成为一个好人,一个好君主。
可从来没人教过他,在成为君主之前,如果有人要抢他的位子,他该怎么办。
他的世界,一直都是建立在“他是太子,皇位理所当然是他的”这个前提之上的。
可现在,这个前提动摇了。
他的一切行为准则,似乎也随之崩塌了。
“殿下,儒家的那一套,是用来治理天下的,是用来教化万民的,是坐稳了江山之后,粉饰太平用的。”
顾青云的声音充满了蛊惑性。
“但在坐稳江山之前,在权力斗争的漩涡里,您需要的是另一套东西。”
“一套能让您活下来,并且赢下来的东西。”
“而这本《君王厚黑学》,就是入门教材。”
李承乾的目光,重新落回了手中的小册子上。
粗糙的纸张,简陋的装订,歪扭的字迹。
怎么看,都像是一本地摊上卖的歪书。
可就是这本歪书,此刻在他手里,却重如千斤。
他仿佛能感觉到,书里蕴含着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充满了危险和诱惑的力量。
“你……”李承乾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你就不怕孤将此书呈给父皇,治你一个蛊惑储君之罪?”
“怕啊,怎么不怕。”顾青云坦然道,“但比起被清洗陪葬,我更怕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等死。”
他直视着李承乾的眼睛:“而且我相信,殿下您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您比我更不想死,更不想失去现在的一切。您是聪明人,您知道,这本书对您意味着什么。”
顾青云的话,再次戳中了李承乾的软肋。
是啊,他不想死,更不想被人夺走太子之位。
他比任何人都想赢。
沉默。
长久的沉默。
庭院里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也吹乱了李承乾的心。
他的人生,仿佛走到了一个岔路口。
一边,是老师们教导的光明大道,通往一个道德完美的君子,但可能半路就会被人推下悬崖。
另一边,是顾青云指出的黑暗小径,布满了荆棘和泥泞,通往一个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方向,但似乎……能活下去。
许久之后,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默默地,翻开了《君王厚黑学》的第一页。
他的动作很慢,很郑重,仿佛翻开的不是一本书,而是自己的下半生。
册子的第一页,没有长篇大论,只有寥寥数行字,像是一篇序言。
然而,当李承乾的目光扫过第一行字时,他的瞳孔,猛然收缩!
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那上面写着——
“欲学此术,先学一人。此人,便是当今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