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同门们紧张的呼吸,都消失了。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黑暗。
和黑暗中,流动的“气”。
这是我们画修的独门秘技,叫“心眼”。
也是我穿书过来,发现自己拥有的最大金手指。
我能看到,或者说,能感觉到万事万物的“灵”。
一棵草的生长,一块石头的沉寂,一阵风的轨迹。
在我的“心眼”里,它们都不是死物。
它们都有自己的颜色、温度和情绪。
这就是画修的根本,“画意不画画形”。
不懂这个,画得再像,也只是个画匠,永远成不了“师”。
现在,我就是要用这双“心眼”,去看这扇门背后的守护兽。
它的“意”,它的“灵”,它的本质。
我将神识沉入脚下的土地,顺着石门的缝隙,一点点渗透进去。
门后,是一片混沌。
没有洛莺莺描述的九头蛇,没有鳞片,没有血红的眼睛。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股……非常古老、非常纯粹的气息。
它不像任何一种我认知中的生物。
它没有实体,没有形态。
它就像……一阵风,一束光,一道存在于此地的“规则”。
原来是这样。
这秘境的创造者,真是个天才。
守护兽根本就不是“兽”。
它是一种概念。
所以,任何具象的形态都是错的。
画得越像某种生物,错得就越离谱。
洛莺莺给我的那张九头蛇图,简直是错到了姥姥家。
那上面充满了暴戾和杀戮的“意”,一旦我把它画出来,就会激活石门里最强大的反击禁制。
到时候,我们所有人都会被那股力量撕成碎片。
这个女人,好狠的心。
她不仅要我死,还要拉着整个队伍给我陪葬。
然后,她可以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
说是画修陈信然学艺不精,害死了所有人。
而她,作为唯一的幸存者(她肯定有保命的法宝),会得到所有人的同情。
完美的计划。
我身后的议论声,隐隐约约又传了回来。
“陈师姐在干什么?怎么闭着眼睛?”
“不会是太紧张,不知道怎么下笔吧?”
“洛师妹的图都给她了,照着画不就行了?”
李翰的声音最大:“陈信然,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别耽误大家时间!”
洛莺莺假惺惺地开口:“李师兄,你别催。信然师姐肯定是在酝酿情绪。画修都需要灵感的。”
听听,多会说话。
句句都在给我挖坑。
把我架在火上烤。
我没理他们。
我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黑暗散去,石门还是那扇石门。
但我眼中的世界,已经不一样了。
我能“看”到,那石盘上,有一股气在盘旋。
温暖,明亮,像太阳一样。
这,才是守护兽的“真形”。
我笑了。
然后,我动了。
手里的墨鸦笔,没有丝毫犹豫,落在了石盘上。
我没有去想洛莺莺给我的那张图。
我的脑子里,只有我“看”到的那团光。
我的手腕转动,笔走龙蛇。
不是画线,是画圆。
一圈,又一圈。
墨汁在石盘上晕开,带着淡淡的灵光。
我画得很快,快到众人只看到一连串的残影。
他们看不懂我在画什么。
因为我画的,根本不是一个“东西”。
我在画一种感觉。
一种流动的,温暖的,充满生命力的感觉。
“她在画什么?鬼画符吗?”
“完了完了,她肯定是疯了!”
“洛师妹,你的图她根本没看啊!”
李翰已经快要跳脚了。
洛我莺莺的脸色也变了。
她死死地盯着我的手,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她想不通,我为什么不按她的剧本走。
我没有停。
我的所有心神,都沉浸在笔尖。
我感觉自己和那团光,和这扇门,和整个秘境,都连接在了一起。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我的修为,在这一刻,竟然有了松动的迹象。
终于,最后一笔落下。
我收回了手。
石盘上,没有九头蛇,没有鳞片,没有利爪。
只有一团……
一团用无数个圆圈和螺旋线条组成的,发着光的……太阳。
或者说,一个光球。
它看起来简单,甚至有些可笑。
但仔细看,又能从那些线条的流动中,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
“这……这是什么?”大师兄都看傻了。
李翰更是夸张地叫了出来:“陈信然!你画了个蛋?!”
全场,一片死寂。
然后,是压抑不住的,带着嘲讽的笑声。
他们觉得我疯了。
洛莺莺的脸色从煞白,慢慢变回了红润。
她看着石盘上的光球,眼神里全是嘲弄和鄙夷。
她觉得,她又赢了。
我不需要回头,都能想象出她现在那副楚楚可怜,又带着“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信然师姐……”她用那种最无辜,最痛心的语气开口,“你……你怎么能……我不是把图给你了吗?”
戏码,又该上演了。
但我没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