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内，是打败了沈夜所有认知的荒诞现实；门外，是依旧按既定轨道运转的、属于“陆宸轩总裁”的虚假繁华。
沈夜僵硬地坐在沙发上，感觉每一寸肌肉都紧绷得像石头。对面的两个女人，苏晚晴和林清瑶，姿态放松，仿佛刚才只是宣布今晚吃什么，而不是揭穿了他穿越者的身份并扬言要撕毁剧本。
“你们……究竟是什么时候……”沈夜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难以成言。
“觉醒？”苏晚晴接过了他的话头，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温热的瓷杯边缘，眼神掠过窗外沉沉的夜色，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对我来说，是在你第一次为了林清瑶，当众斥责我、让我难堪的那场晚宴之后。”
她的语气平淡无波，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那一刻，巨大的屈辱和心痛之后，我的脑子里突然像被强行塞进了一本书，一本……详细记录了我如何被误会、被伤害、被牺牲，最后还要因为你的几句忏悔就原谅你的书。我看到了‘我’的结局，也看到了你，沈夜，或者说，驱动着‘陆宸轩’这具皮囊的……任务执行者。”
沈夜的心脏猛地一缩。那么早？！在他还兢兢业业扮演着渣男的时候，她就已经看透了他的本质？
“而我嘛，”林清瑶翘着嘴角，语气轻快，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嘲弄，“可比晚晴姐**多了。是在你上次车祸，‘需要’我的骨髓救命的时候。”她眼底闪过一丝冷冽的光，“我看着你躺在病床上，听着医生说我是最佳配型，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一个念头：这情节**的俗套。然后，哗啦一下，我也‘看见’了。看见我这个‘恶毒女配’是怎么上蹿下跳，最后怎么被你弃如敝履，下场凄惨。”
她嗤笑一声：“凭什么？就为了衬托你们这屎一样的爱情？老娘不伺候了！”
沈夜听着，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他所以为的“任务”，在她们眼中，竟是如此不堪和屈辱。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不再是冷冰冰的积分，而是切切实实的、施加在拥有独立意识个体身上的伤害。
【警告！执行者情绪波动异常！请立刻稳定心态，回归情节主线！】系统的机械音尖锐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检测到未知干扰源，建议执行者远离！重复，建议执行者远离！】
一股强烈的、仿佛要将脑袋劈开的剧痛骤然袭来，那是系统对“偏离行为”的惩罚机制。沈夜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脸色变得惨白。
“哦？看来‘它’不太高兴了。”林清瑶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沈夜痛苦蜷缩的样子，丝毫没有同情，反而像是在观察什么有趣的实验现象。
苏晚晴皱了皱眉，放下茶杯，声音沉静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力量：“沈夜，听着。抗拒它，用你自己的意志。它依靠你的‘服从’来施加惩罚，当你不再认同它，它的力量就会减弱。”
“说……说得轻巧……”沈夜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感觉自己的意识像要被撕成两半。
“想想你的世界！”苏晚晴低喝道，“你不是一直想回去吗？按部就班走情节，你真的能回去？还是像用完即弃的工具，在达成所谓‘结局’后就被彻底抹杀？”
抹杀这个词，像一道冰水浇在沈夜头上。他从未深想过任务完成之后的事，系统也从未承诺过。一股求生的本能猛地压过了对系统惩罚的恐惧。他咬紧牙关，不再去对抗那疼痛，而是试图在脑海中构筑起一道屏障，一遍遍告诉自己：她们不是NPC，我不是陆宸轩，我不想再当傀儡！
奇迹般地，那蚀骨的疼痛竟然真的开始缓缓消退，虽然依旧存在，但已不再无法忍受。沈夜大口喘着气，浑身几乎被冷汗浸透，他抬起头，看向苏晚晴和林清瑶的眼神充满了惊魂未定，以及一丝……难以置信。
“看来你还没蠢到家。”林清瑶撇撇嘴，不知从哪儿摸出一颗水果糖，剥开扔进嘴里，“欢迎来到真实地狱，菜鸟。”
苏晚晴的脸色也缓和了些，她递过一张纸巾：“这是一个开始。系统并非全知全能，它有其运行规则和漏洞。我们的觉醒，就是它最大的漏洞。”
“现在，”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我们来谈谈合作。你需要摆脱控制，回家。我们想要摆脱既定的悲惨命运，获得真正的自由。在摧毁这个禁锢我们所有人的‘剧本’之前，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沈夜擦着汗，苦笑道：“合作？我能做什么？我连它的惩罚都差点扛不住……”
“你有你的用处。”苏晚晴思路清晰地分析，“你是最接近‘规则’的人。系统通过你发布任务，这就是我们的信息来源。我们需要你，继续扮演‘陆宸轩’。”
“什么？”沈夜愕然。
“将计就计。”苏晚晴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明面上，你依旧按照系统的指令行动，麻痹它，也麻痹这个可能存在的‘世界修复机制’。暗地里，你要将每一次任务的内容、时间、目标，全部告诉我们。”
林清瑶接过话头，打了个响指：“没错！由我们来帮你‘完成’任务，但是以我们的方式。我们要在它的规则内部，钻空子，搞破坏，一点点撬动这个该死的情节！就像……”
她狡黠一笑，像只找到了漏洞的狐狸：“就像在钢丝上跳舞，还要顺手把钢丝给锈蚀掉。”
沈夜看着眼前这两个女人，一个沉静如水，深不可测；一个热烈如火，锋芒毕露。她们的身上，散发着一种他从未在原著角色身上感受过的、蓬勃的生命力和强大的自主性。与她们相比，一直被动执行任务的自己，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涌动，有恐惧，有茫然，但深处，似乎也有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被系统操控了三年，他几乎快要忘记“自我选择”是什么感觉。
“我……需要怎么做？”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带着一丝颤抖，却也带着一丝决绝。
苏晚晴的唇角，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带着些许暖意的微笑。
“首先，从接下来这场，为你‘庆功’的宴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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