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送我入宫，以为我是去送死。却不知，我师父是前朝太医院首座。我通晓百毒，

更握着先帝密诏。爹贪墨军饷、毒杀我娘、伪造印信桩桩件件，我都记着。七皇子登基那日，

百官跪迎新任太医院首座。爹在牢中嘶吼：“你不得好死！”我轻抚胸前金印，

只回一句：有用无用，从来不是你说了算。是我，说了算。“跪下！”爹一脚踹在我膝盖窝，

我踉跄扑倒。“连碗汤都端不稳，你活着就是浪费米粮！

”他声音嘶哑“你大姐哄得老夫人日日开怀，你二姐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你呢？除了吃，

还会什么？”我低头，没说话。“爹！”二姐哭着冲进来，“我不进宫！死也不去！

那地方吃人不吐骨头！”爹猛地转身，一巴掌扇得她嘴角渗血。“你不去？那你让谁去？

你娘留下的烂摊子，全靠我一个人撑！现在仕途断了，婚事黄了，你们一个个只顾自己！

”大姑母尖声插话：“三丫头最没用，让她去正好！死了都没人哭，省得占棺材！

”我缓缓爬起来。“爹。”我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陌生，“我去。”厅堂瞬间死寂。

爹眯起眼，像是看一只突然开口说话的狗。“你说什么？”“我说，我去。”我抬头，

直视他，“反正我是赔钱货里的赔钱货，死了也不可惜。”他愣了一瞬，随即爆笑：“好！

好！总算有个懂事的！”他从袖中抽出一张纸，“这是你的卖身契，进了宫，

沈家再无你这个人！”二姐扑过来拽我胳膊：“你疯了？那是火坑！”我没挣脱，

只问：“为什么非得送女儿进去？宫里要的是低位嫔妃，又不是死士。”爹脸色骤变，

厉喝：“妇道人家问这么多做什么！”大姑母却冷笑：“还不是因为你二姐的婚事黄了？

尚书公子说……”“闭嘴！”爹暴怒打断。一把夺过我怀里的旧帕子，

那是娘临终前塞给我的唯一遗物。“这种破布也配带进宫？”他当众撕成两半，

扔在地上踩了三脚。帕角那个极小的“药”字，被泥印盖住。“滚！”爹挥手，“明日卯时，

马车在角门等你。别让我看见你这张脸！”没人看见我袖中滑落一枚银针，

那是师父临终所赠，可试百毒。也没人知道，昨夜我听见爹在书房对心腹说：“只要她进宫，

东西就能送进去。”送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以为送进去的是个废物。其实，

是一把刀。马车驶离沈府时，天刚蒙蒙亮。车帘掀开一角，我看见偏殿高墙如墓穴般矗立。

守门太监扫了我一眼，嗤笑：“又一个送死的。”我低头走进偏殿，六双眼睛齐刷刷盯来。

角落，一截残香静静燃着。香气甜腻，带着一丝苦杏仁味。我脚步微顿。乌头之毒。有人，

已经等不及要我死了。2“哟，这不是沈家的赔钱货吗？”我刚踏进偏殿，

一个穿桃红衫子的秀女，指尖戳我胸口。“听说你爹说你死了都没人哭？

那你还来宫里占地方？”我没答，绕开她往里走。“装什么清高！”她一把扯我袖子，

“你这种贱命，连给我倒洗脚水都不配！”身后传来哄笑。六张床，五个人盯着我，

眼神像看一具尸体。我默默走到最角落的空铺。刚放下包袱，一只绣鞋“啪”地砸在我脸上。

“脏东西别碰我的床！”另一个秀女冷笑，“听说你连碗汤都端不稳？怎么，

进宫是来摔御膳的？”我捡起鞋，轻轻放回她床脚。“哈！还装大度？”桃红衫子，

后来知道她叫林婉儿。凑近我耳边，压低嗓音。“你知道上个月死的三个秀女怎么死的吗？

毒。无声无息，肠穿肚烂。”我抬眼：“你怕了？”她脸色一僵，随即扬声：“我怕？

我爹是兵部主事！你呢？你爹巴不得你死在外头！”众人又笑。入夜，偏殿只点一盏油灯。

我躺下没多久，忽听隔壁床“呕”一声，接着是痛苦**。“怎么了？”有人惊问。“肚子，

绞痛……”不到半炷香，三人呕吐昏厥。林婉儿尖叫：“有毒！有人下毒！

”她猛地指向我：“是你！你刚进来就出事，肯定是你带了毒！”“我没有。”“你还狡辩！

”她扑过来揪我头发，“你这种赔钱货，活着就是祸害！不如现在就死！”我挣开她，

蹲到昏迷秀女身边，三指搭脉。舌苔青紫，瞳孔微散。乌头之毒，已入心脉。“别碰她们！

”管事嬷嬷冲进来，厉喝，“太医马上就到！”太医匆匆诊过，皱眉：“风寒夹湿，无大碍。

”我脱口而出：“是乌头。”满屋死寂。太医眯眼打量我：“你懂医？”“略知一二。

”林婉儿立刻哭喊：“她承认了！她知道毒名，肯定是她下的！”嬷嬷脸色阴沉：“带走！

关柴房，等发落！”两名太监架我胳膊往外拖。经过窗台时，我瞥见那截残香——燃了一半，

香气依旧甜腻。“等等。”我忽然说，“香是谁点的？”林婉儿一愣，随即冷笑：“我点的！

怎么，你也想烧香求死？”我盯着她：“乌头味苦，你点的香却甜，毒不在香里。

”她眼神闪了一下，嘴硬道：“胡说八道！”太监继续拖我。尚药局的李公公站在门口，

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我身上。“哪个是沈昭？”我抬头。

他冷冷道：“太后宫里有个宫女昏迷不醒，听说你识得乌头？”林婉儿脸色煞白。我被松开，

衣袖滑落，露出腕上一道旧疤，那是幼时试药留下的。李公公眼神微动，却未多问。

“跟我走。”他说。我回头看了眼偏殿。林婉儿攥紧衣角，指甲掐得发白。她怕的不是我。

是那截香。可她不知道——真正点香的人，此刻正站在慈宁宫的暗影里，看着这一切。

3晨光刚透窗纸，我蹲在偏殿后角打水。我习惯性摸了摸左腕旧疤，师父说，试药之人，

先试己心。昨夜救下的宫女醒了，太后赏了碗参汤。我没喝，倒进花盆。土立刻泛黑。

回屋时，林婉儿正背对我叠被子。“赔钱货也配用御赐的盆？”她头也不回，

“小心半夜被人割了舌头。”指尖触到硬物。掀开一看，是块铜牌，刻着一个“尚”字，

边缘磨得发亮。我心头一跳——这是师父提过的尚药局信物。迅速塞进袖中。

林婉儿忽然转身，眼神扫过我袖口。“藏什么好东西？”“破铜烂铁。”我起身，

“比你那截毒香值钱。”她脸色骤变。午时，大姑母派人送信进来。

信上只一行字：“若你死了，族谱除名；若你活着丢脸，不如死了。”我撕了信，

纸灰混进药渣。未时，二姐竟被特许探视。她眼圈乌青，一进门就拽我手腕。“爹快完了！

只有你能救他！”“怎么救？”“尚书公子说，只要你指认李公公通敌，爹就能脱罪！

”我盯着她：“你信他？”她咬唇：“总比你在这等死强！”话音未落，

她袖中滑出一张纸条，落在我脚边。字迹潦草：“皇帝七日后中毒。”我捡起，

问：“谁给你的？”“别问！照做就行！”她急道，“你不是想证明自己有用吗？

这就是机会！”我笑了：“有用？在你们眼里，我的命从来只是筹码。”她愣住。傍晚，

林婉儿突然尖叫：“我的香灰不见了！”她扑向我床铺疯狂翻找：“是不是你偷的？

你想栽赃我！”众人围上来。“我看见她半夜摸香灰！”有人作证。“她懂毒，

肯定想再下一次！”管事嬷嬷厉喝：“搜她身！”太监上前扯我衣襟。

袖中铜牌“当啷”落地。全场寂静。林婉儿捡起铜牌，冷笑：“尚药局的令牌？

你一个贱婢怎么会有？”她高举铜牌：“她勾结李公公！毒就是他们下的！”我盯着她，

忽然问：“你知道乌头煎煮超过三刻会失效吗？”她一怔。“你藏的香灰，根本没毒。

”我逼近一步，“你怕的不是我下毒——是你点的香，被人动了手脚。”她瞳孔骤缩。

就在此时，李公公带人闯入。“沈昭，太后召见。”林婉儿扑过去：“公公！

她有尚药局令牌！她和你是一伙的！”李公公看她一眼，眼神像看死人。“这令牌，

是我师兄临终托付。”他转向我，“你师父，可是姓陈？”我点头。满屋倒吸冷气。

李公公冷冷扫视众人：“从今日起，沈昭归尚药局调遣。谁再敢动她——”他顿了顿，

“以谋逆论处。”林婉儿瘫坐在地，喃喃：“不可能，那香明明是……”“是什么？”我问。

她猛地抬头，眼中全是恐惧：“是太后……让我点的……”话未说完，她突然捂住喉咙，

口吐白沫，抽搐倒地。众人惊退。我蹲下探她脉，心跳已停。

李公公低声：“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我攥紧铜牌，问：“太后为何要试我们？

”“因为有人要毒杀皇上。”他盯着我，“而你爹，是送毒的人。”我如坠冰窟。

回偏殿路上，雪开始下。推开房门，床上放着一封信。没有署名。只写：“你救得了别人，

救不了你自己。”信纸背面，印着半个泥脚印，和那夜父亲书房外的一模一样。4雪停了，

偏殿冷得像冰窖。我坐在床沿，把匿名信一点点撕碎，混进药渣里烧了。火苗窜起的瞬间，

门被踹开。爹站在门口，官服崭新，眼神却像淬了毒。“你还真敢活着。”他冷笑，

“我以为你早该烂在哪个角落。”我没起身：“爹来这儿，不怕被人说勾结罪女？”“罪女？

”他大步进来，一把掐住我下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叫我爹？

”我盯着他左靴——那里面垫了三层厚毡，掩饰跛足。“尚书公子答应替你求情了。

”他压低声音，“只要你承认毒是你下的，再指认李公公是主谋，我就让你活命。

”“然后呢？”我问，“让我回沈家当你的忠犬？”他猛地甩开我：“你这种赔钱货，

连狗都不如！狗还会摇尾巴，你只会咬主人！”门外传来脚步声。大姑母探头，

尖声附和：“三丫头，识相点！你爹给你留了活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慢慢站直，

拍掉衣上灰：“活路？你们给我的从来只有死路。”爹怒极反笑：“好！

那你就在宫里等死吧！沈家不会再送一粒米进来！”他转身要走。“爹。”我叫住他，

“你左腿的旧伤，最近是不是又疼了？”他脚步一顿。“每逢阴雨，筋骨如割。

”我缓步上前，“你夜里要用三根银针扎‘环跳’‘阳陵泉’‘悬钟’才能睡着。

可你不敢让人知道，因为那会暴露你当年坠马救上司的真相。”他脸色骤变：“你，

你怎么……”“因为娘临终前告诉我。”我直视他眼，“她说，你不是英雄，是替罪羊。

上司贪墨，你背锅坠马，从此跛脚，却不敢说。”他浑身发抖，

像是被剥光了衣服站在雪地里。大姑母慌忙拉他：“别听她胡说！她疯了！”爹猛地回头，

眼中全是血丝：“你到底是谁？”我没答。就在这时，李公公带人冲进来：“沈昭！快！

贵妃突发心疾，太医束手！”爹冷笑：“让她去！一个赔钱货，死了正好！

”李公公看我一眼：“你能救吗？”我点头。偏殿中央，贵妃已面色青紫，气若游丝。

太医们跪了一地，汗如雨下。“脉绝于寸，气闭于喉。”我蹲下，三指搭脉，“不是心疾，

是‘锁喉散’。”“胡说！”首席太医怒喝，“贵妃从未离殿，何来中毒？

”我从发间抽出银簪，那是师父所赠，中空藏药。“让开。”无人动。

我提高声音：“再不让，她活不过半炷香！”李公公厉喝：“都退下！

”我将银簪刺入贵妃“天突”穴，轻轻一旋。“咳！”贵妃猛然呛出一口黑血，呼吸渐稳。

满殿死寂。首席太医颤声：“你，你怎么会‘开喉引毒术’？那是前朝禁术！”我收起银簪，

看向门口。爹站在那儿，脸色惨白如纸。他终于明白，他亲手扔进火坑的，不是废物。

是一把能斩断他仕途、揭穿他耻辱的刀。李公公躬身：“沈姑娘，太后有令：即日起，

你入尚药局，授七品医正衔。”大姑母尖叫：“不可能！她是个赔钱货！”我走到爹面前，

声音很轻：“爹，你说过，我活着就是浪费米粮。”我顿了顿，“现在，我吃的每一粒米，

都是你跪着也求不来的恩典。”他踉跄后退，撞翻药炉。炉中药汁泼了一地，腾起白烟。

烟雾中，他嘴唇哆嗦，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李公公递来一件青色宫装：“换上吧，沈医正。

”我接过衣服，转身回屋。关门刹那，听见大姑母哭喊：“完了……全完了……”屋内，

我摸出袖中铜牌，轻轻摩挲。师父说过：“藏锋十年，一出鞘，必见血。”可我没想见血。

我想让他后悔。后悔当年，把我当成赔钱货。5晨起，我正整理药匣。青黛、雄黄、朱砂，

一味味归位。指尖停在“断肠草”上。师父说，此药可杀人，亦可救人，全看执药之人的心。

门外忽传来喧哗。“沈昭！滚出来！”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狠厉。我推门，

偏殿已站满人。六部官员、宗室代表、尚药局太医，黑压压一片。爹站在最前，官服笔挺，

眼神如刀：“妖女沈昭，以邪术蛊惑贵妃，图谋不轨！今日当众揭穿你真面目！

”我平静问：“证据呢？”“证据？”礼部侍郎冷笑，“你用的‘开喉引毒术’是前朝禁术！

习此术者，皆以活人试药，心术歹毒！”“对！”太医院副使接话，“她入宫三日，

三人中毒，一人暴毙。不是她下毒，难道是我们？”众人附和，声浪如潮。大姑母挤上前，

指着我尖叫：“她袖里藏符！昨夜我亲眼看见她烧纸画鬼！”那是我烧的匿名信。我没辩解。

爹得意扬扬：“太后已被我们说服，即刻废你医正之位，打入冷宫！”我环视众人，

忽然笑了。“你们说我是妖女。”我缓步走到药炉前，揭开盖子，“那敢不敢喝下这碗汤？

”炉中正熬着一碗清汤，香气淡雅。“谁知道你下了什么毒！”兵部主事怒喝。“没毒。

”我舀起一勺，自己先饮，“这是‘安神汤’，贵妃今早刚用过。

”爹脸色微变：“少耍花招！来人，把她拿下！”两名侍卫上前。就在此时，

一名小太监跌撞跑来，哭喊：“不好了！贵妃又晕了！口吐黑血！”满场哗然。

爹立刻高呼：“看！她下的慢性毒发作了！她要灭口！”众人怒目而视。我放下汤碗，

问小太监：“贵妃晕前，吃了什么？”“就，

就喝了尚药局送的参茶……”我转向首席太医：“茶是你配的？”他慌乱点头。

我冷笑：“那你可知，参茶里加了‘藜芦’？”太医一愣：“胡说！

我怎会犯‘十八反’大忌？”“你没犯。”我盯着他袖口一点白色粉末，“但有人替你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