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3

我被带到了警察局，在审讯室里做笔录。

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事实：“是那个男的抢走我的手机，是他踩碎的！是他删除了视频！”

年轻警察做着笔录，眼神里全是“又是个刺头”的不耐烦。

年长警察则端着一杯泡满枸杞的茶，慢条斯理地踱过来，用那种油腻的过来人腔调开口：“小伙子，人家为什么要抢你手机？还专门删你视频？你当是拍电影呢？你有证据吗？”

我哪有证据呢，证据都被他删了。

最终，那个大妈口中在税务局当科长的儿子出现后，一切都成了定局。

我实在熬不住，被逼无奈，签下那份写着“双方因误会发生口角，经调解已互相谅解”的和解协议。

走出派出所大门，天已全黑。

我像一具行尸走肉，回到那个十平米的出租屋。

手机已经成了一块废铁。

我用电脑登上微信，部门经理周总的消息赫然在目，言辞冰冷如刀：“小林，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你上了热搜，给公司造成了非常恶劣的负面影响。人事部会联系你办离职手续。”

我瘫坐在椅子上，点开微博。

那个叫李伟的格子衬衫男，用他那段精心剪辑过的视频，配上煽动性的文字，把我推上了风口浪尖。

《触目惊心！年轻男子地铁抢座不成，竟暴力砸手机威胁老人！》。

视频里，只有我质问大妈的狰狞，和我手机被“自己”砸碎的疯狂。

至于前因后果，至于那个被踩烂的苹果，只字未提。

评论区已经炸了。

我的名字、身份证号、手机号、毕业院校，甚至租住小区的地址，被高高挂在热评第一条。无数的私信涌来，每一条都是最恶毒的诅咒。

“**！社会败类！”

“长得人模狗样，心怎么这么黑？人肉他！”

“他公司是哪个？必须**！让这种人滚出申城！”

突然，房东的电话打了进来，语气前所未有的强硬：“小林！你到底在外面惹了什么事？整栋楼的邻居都在业主群里骂！说我们楼里住了个暴力狂！你看看！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他给我发来几张微信截图，业主群里不堪入目：

“天哪，那个地铁打人男就住我们楼啊？太可怕了！”

“@房东老王，你租房子都不审一下人的吗？这种**也敢放进来？”

“必须让他滚出去！我女儿还小，吓到怎么办？”

房东的声音几乎是在咆哮：“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马上给我搬走，明天之内必须搬走！押金也不退了！我不想我的房子变成凶宅！”

不等我解释，电话就被挂断。

我还没从被驱逐的震惊中回过神，老家母亲的电话又来了。

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压抑而绝望：“儿啊！你到底怎么了？你大姨给我转了个视频，说你打老人，被警察抓了！现在我们整个家族群都传遍了！你二舅打电话来骂我，说我没教好你，养出个白眼狼，丢我们全家的脸！你爸气得高血压都犯了，刚吃了降压药躺下！你……你快跟大家解释一下啊！”

我喉咙发干，艰涩地开口：“妈，不是那样的，是他们……”

“是什么样啊！”母亲的声音突然尖利起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是没做错事，人家为什么就拍你，不拍别人？你大姨说，你就是书读多了，读傻了，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非要跟个老人计较！你让我们全家以后在亲戚面前怎么抬头啊！”

母亲的哭声和指责像一把钝刀，在我心上反复切割。

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电脑屏幕亮起，是女友小雅的微信。

我以为这是最后的稻草，点开，却是一盆将我彻底浇灭的冰水。

“林宇，我爸妈看到新闻了，他们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他们说，一个男人的人品，看他怎么对待弱者就知道。你连一个老人都能那样对待，以后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

“我解释了，但没用。他们态度很坚决。”

“我们……还是算了吧。你别再联系我了。”

我颤抖着想回复“我没有”，却发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赫然显示在对话框旁。

她把我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