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刻意拉长了“好大”二字,手指停止了敲击,
“你是说咱,不体察民情,是那隋炀帝一般的昏君吗?”
说到此处,他的眼角的余光,才似无意又似有意地,在叶天被制住的身影上扫过。
那眼神里,愠怒只是表象。
深处藏的是一丝冰冷的探究,和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
一股寒意瞬间从叶天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中计了!这根本就是个局!
从换岗位到这场朝议,全是演给他看的。
老朱这是在钓鱼执法!
“狂悖之言,乱朕心神,给咱拖出去,打二十大板,扔进诏狱好生反省!”
朱元璋一挥手,语气不容置疑。
如狼似虎的侍卫立刻上前,架起面如死灰、连呼“陛下开恩”的赖御史。
连同被死死制住的叶天,也被一并像拖死狗一样往外拖。
一听“二十大板”和“诏狱”,叶天急了。
这组合拳下来,疼个半死还死不成,简直是求死路上的拦路虎!
他拼命挣扎,趁着捂嘴的手稍有松懈,用尽平生力气含糊嘶吼:
“朱......”
“放肆!”
朱元璋脸色猛地一沉,拍案而起,声如雷霆,
“给咱堵严实了!拖下去!若让他再出一声,尔等同罪!”
总旗王刚反应极快,一个标准的锁喉技巧,让叶天瞬间窒息,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
行刑处。
王刚这才松开了锁喉的手,低喝一声:
“打!”
叶天趴在条凳上,**上皮开肉绽,**辣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嗷嗷惨叫。
失策了!大大的失策!
他心中哀嚎,死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种求死不能、活受罪的疼啊!
......
诏狱深牢,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血腥气。
“哎呦......嘶......老朱,算你狠......”
叶天趴在发霉的草堆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身后的伤痛。
好在打的是**,带来的东西没有损害。
不行,不能就这么认栽!
直接硬刚看来行不通了,老朱有了防备。
得换个思路......曲线救国?
“小兄弟,我这儿还有些伤药,若不嫌弃......”
赖御史警惕地看了看过道,确认无人,才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
他的手微微发抖,却下意识地用袖子擦了擦瓶口。
叶天疼得龇牙咧嘴,没好气地低声抱怨:
“这老朱......心也忒黑了,打这么重!”
关键是想死没死成,还白遭这罪。
“慎言!小兄弟慎言啊!”
赖御史手一抖,药瓶差点脱手,慌忙压低声音。
紧张地望向牢门方向,脸色比刚才挨打时还要白,
“陛下圣明,岂是我等罪臣可以妄议的?隔墙有耳,慎言啊!”
他这副惶恐至极、生怕被牵连的样子,反倒让叶天心中一动。
不对劲。
他仔细打量起这位“难友”。
对方虽然也下了诏狱,但气息平稳。
身上的囚服还算整齐,显然没受什么重刑。
不然,他这把老骨头,能比他现在还要能抗?
一个因“狂悖”之言触怒皇帝被打入诏狱的御史,会这么轻易地保有伤药?
还会如此“好心”地关心一个素不相识、同样“狂悖”的小旗官?
尤其是那个擦瓶口的动作,带着一种下意识的洁癖和讲究。
不像个惶惶不可终日的囚犯,倒像个......演员。
下狱的人,前路堪忧,哪里还有心情在意这个?
卧底!
这赖御史八成是老朱派来套话的!
叶天心中豁然开朗。
眼看赖御史小心翼翼地替他敷药,一边敷一边叹息:
“小兄弟也是锦衣卫?看你年纪轻轻,何故在殿上如此冲动?
若非......唉,你怕是性命难保啊。”
忽而,他话锋一转:
“倒是小兄弟你,方才在殿上似乎也有话要说?
所为何事,竟让你如此不顾性命?”
果然!图穷匕见了!
叶天心念电转,立刻有了主意。
硬刚求死此路暂时不通,不如将计就计,借这位“赖御史”的嘴,来个迂回战术?
他压低声音,脸上做出愤懑又神秘的表情:
“赖大人,实不相瞒,在下祖籍便是江南。
有些话,不吐不快,我觉得您说得在理,但这加税的背后,恐怕藏着更深的算计!”
“哦?更深算计?”
赖御史敷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精光,
“愿闻其详。”
“充实军饷?听着冠冕堂皇!”
为了激怒老朱,他可是做足了功课,
“可您想想,这税赋一旦加上去,经过层层衙门,那些经手的官员、背后关联的勋贵,哪个不想从中分一杯羹?
到最后,能有三成落到边军手里,就算他们清廉如水了!”
他观察着赖御史的神色,继续加码:
“苦的是百姓,肥的是蛀虫!
边军将士说不定还得挨饿受冻。
这哪是强国强军?
分明是饮鸩止渴,刮尽民脂民膏,去填那些无底洞!”
这话半真半假,却尖锐地指向官场积弊。
赖御史听得眉头紧锁,缓缓点头:
“小兄弟所言......虽略显偏激,却并非空穴来风。只是,无凭无据......”
“要什么铁证?”
叶天趁热打铁,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煽动性,
“陛下出身布衣,最恨贪官污吏,这加税议案,说不定就是有些人打着边军的旗号,行中饱私囊之实!其心可诛!
甚至......往大了说,有人想借此激起江南民怨,动摇国本也未可知!”
“动、动摇国本?!”
赖御史倒吸一口凉气,脸瞬间煞白,拿着药瓶的手都僵住了,
“这......此言太过骇人!小兄弟,没有实证,此等猜测万万不可乱说!”
叶天看着他这副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心里更有底了。
他忍着**的剧痛,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高深莫测,轻轻吐出几个字:
“赖大人,可曾听过,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叶天话音落下,目光如炬,直直盯在赖御史脸上。
赖御史张着嘴,喉头滚动,半天没有发出声音。
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本是奉皇命前来试探这叶天是否与近日殿上作乱的“妖孽”有关。
怎的三言两语之间,自己竟成了徘徊在鬼门关前的待死之人?
再这么谈下去,恐怕真要“因公殉职”,横着出这诏狱了。
等等......不对劲!
赖御史猛地一个激灵,自己是来试探他的。
怎么从头到尾都被他牵着鼻子走,完全落入了他的节奏?
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