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蛋糕上跳跃的烛火，在精心布置的客厅一角兀自燃烧着，暖黄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25”造型的数字蜡烛，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奶油香。彩带和气球还残留着刚才欢闹的痕迹，朋友们祝贺的笑语似乎还在耳边萦绕。然而，此刻的客厅中心，却是一片死寂的狼藉，如同被飓风扫过。

深蓝与银白交织的星空杯碎片，像被摔碎的银河，冰冷地铺陈在光洁的浅色地砖上。最大的一块碎片上，那只刚刚显现的、依偎着看星的小兔子图案，被一道狰狞的裂痕劈成了两半，无声地控诉着。糖醋排骨浓郁的酸甜气息固执地飘散着，与这片狼藉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荒诞的对比。

沈初初僵立在冰箱旁，背脊紧贴着冰冷的金属门板，寒意透过薄薄的衣衫直往骨头缝里钻。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冰凉，那细微的、不受控制的颤抖并未停止，反而像无声的嘲笑，在死寂中清晰可闻。她看着江衍沉默地蹲在地上，宽阔的背影绷得像一块石头。他小心翼翼地拾起那些锋利的碎片，动作缓慢得近乎凝固，每一个微小的移动都带着一种沉重的、令人心碎的压抑。灯光落在他低垂的颈项上，那里有紧绷的肌肉线条和一层细密的汗珠。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的轻微噼啪声，提醒着这个空间尚未完全死去。

良久，江衍终于将最后一片稍大的碎片捡起，放进临时找来的硬纸盒里。他没有立刻起身，只是维持着那个蹲姿，背对着她，肩膀微微塌陷下去，像承受着无形的重压。然后，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霍然站起。

动作带起的风拂动了地上的微尘。他转过身，脸上没有愤怒，没有质问，甚至没有太多表情。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以及眼底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令人心悸的恐惧。那恐惧不再是刚才的惊惶，而是沉淀下来的、冰冷的、如同深渊般的绝望。他几步走到沈初初面前，甚至没有看一眼那精心准备的蛋糕和摇曳的烛光。

他伸出双手，不是拥抱，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用力地、紧紧地抓住了她冰冷的双肩。力道很大，捏得她骨头生疼。他的掌心一片濡湿冰冷，和她指尖的温度一样。

“换衣服。”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在粗粝的墙面上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用力挤出来的，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紧绷，“现在。我们去医院。”不再是商量，而是命令。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抓住悬崖边最后一根稻草的、濒临崩溃的恐慌。

沈初初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比如“可能只是太累了”，比如“明天再去吧”。但所有的话语都在撞上他眼中那片冰冷的、绝望的深渊时，瞬间冻结、粉碎。她看到了他瞳孔深处倒映的自己——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认命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放弃了抵抗，放弃了最后一丝侥幸的幻想，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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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走廊，是另一个世界。惨白刺眼的顶灯，将一切都照得无所遁形，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刺鼻，霸道地钻进鼻腔，盘踞在喉咙深处，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窒息的沉重感。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巨大的压抑，脚步声、推车滚轮的咕噜声、远处诊室门开关的轻微咔哒声、模糊不清的广播通知……所有声响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吸音的海绵，沉闷而遥远，更衬出死一般的寂静。

江衍紧紧攥着沈初初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带着一层湿腻的汗意，几乎要把她的腕骨捏碎。他走得很快，步子迈得又大又急，沈初初被他半拖着往前踉跄，虚浮的脚步几乎跟不上他的速度。视线有些模糊地掠过两旁紧闭的诊室门，冰冷的金属门牌号反射着顶灯惨白的光，像一只只冷漠的眼睛。

“到了。”他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下，声音紧绷得像一根拉到极限即将断裂的琴弦。

诊室的门被推开。里面的空间比预想的要宽敞一些，但也同样冰冷。一张宽大的深色办公桌，一台闪烁着幽光的电脑，占据了主要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