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芊从沙发上坐起,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刚才经历的……那是梦?不对,
那把冰冷的刀锋切入脖颈的触感太过真实,鲜血涌出的感觉也太过清晰。
她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熟悉的客厅,电视里正播放着无聊的综艺,
窗外是夕阳西下的暖光。一切如常。直到,几行半透明的、仿佛由光线构成的字迹,
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视野正前方,如同某种劣质网游的界面:【前方高能预警!经典开局杀!
】【赌一包辣条,她活不过今晚十二点。】【+1,盲猜凶手是快递员。】林芊猛地闭上眼,
用力揉了揉,再睁开。那些字迹还在,甚至又多了几条,它们缓慢飘过,
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戏谑。「谁?谁在说话?」她声音发颤,对着空气低吼。无人回应。
只有弹幕依旧滚动。【她在跟我们说话?】【错觉吧,NPC怎么可能有自我意识。
】【可能是游戏彩蛋?触发型对话?】游戏?开局杀?NPC?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
像一把重锤砸在她的神经上。那股萦绕不散的死亡预感,以及这些无法解释的「弹幕」,
让她无法将其简单归为幻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进卧室,
翻出压箱底的旧衣服——一件宽大的、印着模糊摇滚logo的黑色连帽卫衣,
一条洗得发白的破洞牛仔裤,再翻出一顶很久没戴的鸭舌帽和一副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
她对着镜子,胡乱将长发塞进帽子里,镜子里的人陌生而可疑,
但确实很难一眼认出是那个总是穿着裙装的林芊。弹幕此刻变得活跃起来:【哦?
换装play?】【想靠伪装躲过去?太天真了吧!】【方向是对的,
但系统判定没那么好糊弄。】【快去人多的地方!网吧!酒吧!别待在家!】网吧?对,
人多的地方,灯光亮堂,到处都是摄像头,总比一个人待在这即将成为凶案现场的家里安全!
她深吸一口气,抓上手机和充电宝,溜出了家门,甚至没敢走电梯,
而是从消防楼梯一路小跑下去,生怕在楼道里遇见那个未知的「他」。夜晚的街道霓虹闪烁,
人流如织。她压低帽檐,混入人群,快步走向几个街区外那家她大学时常去的「蓝鲸网吧」。
网吧里烟雾缭绕,键盘鼠标的噼啪声、玩家的叫骂声不绝于耳。
这种嘈杂反而给了林芊一丝诡异的安全感。她开了台最角落的机器,缩在宽大的电竞椅里,
警惕地观察着周围。这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真实,怎么可能是游戏?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一直都无事发生。林芊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也许……只是恶作剧?
或者她压力太大了?【看起来安全了?】【Flag立起来了。】【根据游戏机制,
死亡节点具有强制修正性。】【意思是,该来的总会来,方式不同而已。】快到午夜十二点,
一阵尿意袭来。林芊犹豫了一下,网吧的卫生间就在不远处,男女分开,里面似乎也有人声。
应该……没问题吧?她站起身,再次压了压帽檐,快步走向卫生间。走廊的灯光有些昏暗,
与大厅的喧闹隔了一层,显得格外安静。她推开女卫生间的门,里面空无一人,
刚才听到的人声似乎是错觉。心头莫名一紧。她走进隔间,反锁上门。
就在她解决完生理问题,出来准备洗手的瞬间——毫无征兆地,眼前猛地一黑。
不是灯光熄灭的那种黑,而是整个世界,包括声音、气味、触感,
所有感知被瞬间剥夺的、绝对的虚无。仿佛有人按下了删除键,
将她从这个世界上无情地抹去。连惊恐都来不及浮现。……第一次自救,失败。
冰冷的窒息感还未完全从喉间散去,林芊又一次在自家沙发上惊醒。
夕阳的位置几乎未曾改变,电视里的嘉宾还在发出虚假的笑声。【欢迎回到起点!
】【二周目开启!】【这次能撑多久?】那些漂浮的弹幕,此刻不再是纯粹的惊吓源,
反而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扭曲的「情报」。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像溺水者分析海面浮木般,死死盯住那些滚动的文字。「躲不过……既然躲不过……」
她喃喃自语,声音因恐惧而沙哑,「那就找出他!」她放弃了再次伪装逃跑的念头。
网吧的经历证明,单纯的物理躲避是无效的,那个无形的「死亡机制」
会以各种方式将她拉回终点。她必须找到源头,找到那个拿着屠刀的「玩家」或「设定」。
弹幕依旧在杂乱地讨论着凶手的可能性。【话说,凶手真的随机选人吗?】【会不会是熟人?
比如知道她独居的?】【快递员、外卖员、抄表工……这些职业嫌疑很大啊。】【对啊,
能掌握住户作息和习惯。】「快递员……」林芊瞳孔一缩。
一个记忆碎片猛地闪现——就在两天前,
一个态度粗暴的快递员因为她坚持要开箱验货而极其不耐烦,言语间甚至带有威胁。
她一气之下投诉了他。而且,因为她独居且白天常在家,
她几乎所有的快递都选择了「上门取件」或「送货上门」……这个快递员,
清楚地知道她的住址,知道她大概率独自在家,甚至可能因为投诉而怀恨在心!
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上来。逻辑似乎通了!
弹幕里也有人提到了类似猜想:【盲猜是那个被投诉的暴躁快递小哥。】【有动机,有条件。
】【游戏初期引导性线索吧?】这一次,林芊没有犹豫。恐惧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取代。
她要主动出击,她要验证这个猜想!她迅速打开电脑,凭借记忆和订单信息,
查到了那个快递员所属的网点地址。距离她家不算太远,隔了几个街区。夜幕降临,
林芊换上了一身更不起眼的深色运动服,将头发紧紧盘起塞进帽子里,戴上了口罩。
她没有选择在家等待,而是提前出门,潜伏在了快递网点对面的一个隐蔽角落。晚风吹过,
带着凉意,她却觉得手心全是汗。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每一秒都伴随着心跳的轰鸣。终于,
晚上八点左右,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正是那个被她投诉过的快递员,
一脸疲惫地从网点里推着电瓶车出来,准备下班。林芊屏住呼吸,悄悄骑电动车跟了上去。
她保持着距离,利用街边的行人和车辆作为掩护,眼睛死死锁定前方那个穿着工装的身影。
弹幕似乎也因为她的行动而变得兴奋:【哦豁!反跟踪!**!】【**姐胆子变大了啊。
】【有用吗?感觉还是会触发即死flag。】【跟紧点!看看他到底去哪!
】快递员似乎并未察觉。他骑着车,穿过灯火通明的商业街,拐进了一条相对安静的小路,
然后是另一条……路线有些曲折,不像是直接回家的样子。林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要去哪里?是不是要去准备作案工具?或者,是在踩点其他目标?跟了大约二十分钟,
周围环境越来越僻静,路灯也变得昏暗。一阵强烈的尿意不合时宜地袭来。
可能是因为过度紧张,也可能是因为跟踪前喝了太多水。「该死!」她在心里暗骂。
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孤零零的公共卫生间,亮着惨白的光。
快递员的身影已经拐过了前面的街角。【要不要去厕所?
】【感觉有点危险……】【游戏机制杀可能不在乎地点,只在乎「独处」或「脱离主线」
的瞬间。】林芊内心剧烈挣扎。跟丢目标的恐惧和生理上的迫切需求撕扯着她。
就进去快速解决一下,应该来得及!那个快递员骑车的速度并不快。她咬了咬牙,
停下电动车,冲进了那个公共卫生间。里面空无一人,白炽灯管发出嗡嗡的电流声,
映照着冰冷瓷砖,显得格外阴森。她冲进一个隔间,以最快的速度解决问题。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耳朵竖起来听着外面的动静,生怕错过快递员经过的声音。
就在她出来洗手,水流哗啦作响的同时——那种熟悉的、绝对的虚无感再次降临。眼前一黑。
所有感知被瞬间抽离。……意识回归。依旧是沙发,夕阳,吵闹的电视。林芊呆呆地坐着,
甚至没有立刻感到恐惧,一种深沉的无力感攫住了她。视野里,弹幕依旧漂浮:【看吧,
又没了。】【公共卫生间,新的回收点。】【所以跟快递员无关?】【白给了,
这次轮回啥也没验证出来。】【会不会凶手根本不是快递员?
】不是他……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
她甚至隐约听到了那个快递员吹着口哨从卫生间窗外经过的声音。他根本没有停留,
更没有发现她。她的主动出击,像个小丑的表演,依旧没能改变最终的结局。甚至,
她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摸到。两次轮回,两次在卫生间被强制终结。难道……这暗示着什么?
或者说,这只是一种随机的、无法抗拒的「规则」?冰冷的绝望,比上一次更加沉重地,
淹没了她。弹幕在眼前飘过,带着一种看客的麻木:【三周目了。】【还是家啊,
不换地图吗?】【守家?经典作死行为。】【我赌这次死得更快。】守家?作死?
林芊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网吧不行,跟踪也不行,
除了这个看似最危险、却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堡垒」,她还能去哪?
难道凶手真的会飞檐走壁,突破防盗门和锁具闯进来不成?
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固执在她心中滋生。她倒要看看,在这个自己最熟悉的环境里,
死亡会以何种方式降临。她开始行动。仔细检查了所有的窗户锁扣,拉紧了窗帘,
她甚至把沉重的餐桌椅推过去,抵在了门后。做完这一切,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下来,
抱着膝盖,在逐渐降临的夜色中,像一头被困在巢穴里瑟瑟发抖的幼兽。时间在死寂中流逝。
恐惧如同缓慢上涨的潮水,一点点淹没她的理智。每一次楼道的脚步声,
每一次电梯运行的微弱嗡鸣,都让她心惊肉跳。饥饿感也开始不合时宜地袭来,
胃部传来阵阵抽搐的疼痛。她这才想起,自己从「醒来」后就滴水未进。
精神的高度紧张消耗了大量的能量。不行,得吃点东西。她不敢开火做饭,
那声响在寂静中太过刺眼。点外卖成了唯一的选择。拿起手机,她的手指都在颤抖。
筛选了很久,才选择了一家看起来规模较大、评价也还不错的店。下单,付款,在备注栏里,
她用力敲下几个字:「放到门口即可,无需敲门,谢谢!」她希望用这种方式,
创造一个「无接触」的交接,最大限度减少与外界的直接接触。接下来的等待更加煎熬。
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她紧紧盯着手机上的配送地图,
看着那个代表外卖员的小点一点点靠近。终于,手机提示音响起——「订单已送达」。
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耳朵紧紧贴在冰凉的门板上。外面,一片死寂。
没有离开的脚步声,没有电梯到达的「叮」声,甚至没有外卖塑料袋放在地上该有的窸窣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