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沉塘之恨“沉塘！沉塘！沉塘！”无数张模糊而狰狞的脸孔在晃动的水波之上晃动，
那些扭曲的嘴型无声地开合着，汇集成一股冰冷恶毒的诅咒，穿透水幕，
狠狠砸在她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冰冷的水草如同无数条阴毒的蛇，缠绕上她的脚踝、小腿，
带着死沉的重量，将她拼命挣扎的身体更快地拖向幽暗的河底淤泥。绝望像水一样，
无孔不入，渗进骨髓。她清晰地看见，河岸边，一个挺拔冷峻的身影漠然矗立。顾临渊。
那双曾让她痴迷沉醉、蕴含星光的深邃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片冻彻心扉的寒冰，
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冷冷地、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如同注视一袋即将被丢弃的垃圾。是他！是他亲手将她推入这冰冷的死亡！
“呃…咕噜噜……”肺叶在疯狂地燃烧，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彻底熄灭。
巨大的恐惧和不甘攫住了她最后的思绪。为什么？
就因为那个被她举报、最终没能熬过去的女人？
……娘……最后一个破碎的气泡从她口鼻中逸出，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与冰冷。*砰！
*2重生惊魂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开。林晚舟猛地睁开眼，
剧烈的眩晕感让她几乎再次栽倒。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残留着溺水窒息的绝望幻痛。
她急促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视线由模糊到清晰。
刺目的阳光，白得晃眼。空气里弥漫着尘土、汗酸味和劣质纸张油墨混合的怪异气味。耳畔，
是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整齐划一，带着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狂热：“打倒牛鬼蛇神！
打倒黑五类分子顾王氏！林晚舟同志批得好！”“打倒顾王氏！林晚舟同志批得好！
”口号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如同实质的锤子，狠狠敲打着她的耳膜。她僵硬地低头。
手中沉甸甸的，冰凉的金属触感直刺神经。是一个老式的铁皮话筒，
连接着简陋扩音器的电线，尾部磨损得露出了里面的铜丝。话筒顶端，
还残留着几滴浑浊的水渍，在刺目的阳光下反射着令人作呕的光。
水……沉塘……顾临渊……冰冷的杀意……前世被沉塘溺毙的绝望记忆，
与眼前这喧嚣疯狂、似曾相识的场景，如同两股汹涌的熔岩，
在她混乱的脑海里猛烈撞击、融合！她猛地抬头！高台下，黑压压一片攒动的人头。
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有她那个老实巴交、此刻却涨红了脸、跟着人群嘶吼的父亲林大根；有她娘王秀花，
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谄媚的激动，
巴掌；还有村里的壮劳力、抱着孩子的妇女、半大的孩子……所有人都像被无形的线操控着，
狂热地挥舞着拳头，目光聚焦在她——林晚舟身上。他们眼里燃烧着一种扭曲的亢奋，
仿佛她不是人，而是一面被高高举起的、代表正确与胜利的旗帜。而高台的角落，
就在她脚边不远处，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妇人，
被两个膀大腰圆、戴着红袖箍的民兵粗暴地反剪着双臂，死死按在地上。
她的脸被迫贴着肮脏的台板，沾满了灰土，额角有一道新鲜的血口子，
正缓缓渗出暗红的血珠。那双浑浊的眼睛半闭着，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愤怒，
只有一片死水般的麻木和空洞。顾王氏！顾临渊的母亲！前世，
就是在这场由她林晚舟“主持正义”的批斗会后不久，
这个沉默寡言、逆来顺受了一辈子的老妇人，用一根麻绳，在自家那间低矮破败的牛棚里，
结束了她充满屈辱的生命！林晚舟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握着话筒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色。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比沉塘时的河水更刺骨！她回来了！回到了这场噩梦开始的地方！
回到了她亲手将顾临渊的母亲推向绝路、也为自己埋下死亡伏笔的这一刻！
顾临渊那张冷若冰霜、将她沉塘时毫无波澜的脸，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深入骨髓的恨意，那碾碎一切的报复……不！她不要死！她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巨大的求生欲如同爆发的火山，瞬间压倒了恐惧。她的目光疯狂地在台下扫视，
寻找着那个必然存在的、此刻还年轻的身影。顾临渊！他一定在！他一定在某个角落里，
用那双淬了毒的眼睛，死死盯着台上发生的一切，将每一分羞辱、每一分伤害，
都刻骨铭心地记下！然后，在未来的岁月里，十倍、百倍地偿还给她！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3弹幕预警就在这思维混乱、濒临崩溃的瞬间，极其突兀地，
一行歪歪扭扭、闪烁着刺目荧光粉色的文字，毫无征兆地在她眼前凭空浮现，
像一条滑腻诡异的蛇，横亘在现实与她的视网膜之间：【前方高能预警！前方高能预警！
女主苏小暖已抵达战场！正躲在牛棚后面偷窥！瓜子小板凳已备好，坐等女配作大死！
】什么？！林晚舟瞳孔骤然紧缩，心脏几乎停跳。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她用力眨了眨眼，那行粉色的怪字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像投入滚油的水滴，
瞬间引爆了更多、更密集的文字洪流，五颜六色，层层叠叠，
如同失控的瀑布般在她眼前疯狂刷屏：【**！终于等到重生名场面了！瓜子饮料矿泉水，
前排兜售！】【前方非战斗人员速退！女配林晚舟即将开启作死巅峰表演！】【哈哈哈，
快看快看！女配那傻样，话筒都拿不稳了，吓尿了吧？】【主播稳住！按原著情节走！批！
狠狠地批！骂死那个老虔婆！】【呜呜呜，心疼我临渊哥哥，躲在角落看亲妈被批斗，
心都要碎了！】【进度条撑住啊！
女配马上就要喊出那句经典台词了——“打倒黑五类分子顾王氏，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前方核能！男主顾临渊已黑化50%！柴刀正在路上！主播快跑！！！
】这些光怪陆离、带着浓重戏谑和剧透意味的文字，像无数根钢针，
狠狠扎进林晚舟混乱的大脑。它们透露的信息荒诞不经，
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精准——牛棚后面？偷窥？女主？苏小暖？
那个她前世隐约听说过、后来似乎和顾临渊有些牵扯的知青？还有……顾临渊已经来了？
就在附近？柴刀？！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头顶，林晚舟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她猛地扭头，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会场边缘那片低矮、破败的牛棚阴影处。
阳光被高大的草料垛切割得支离破碎。就在那片晃动不定的光影交界处，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碎花衬衫的身影，如同受惊的小鹿，飞快地缩了回去！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那纤细的身形，那微微晃动的、扎着两条麻花辫的侧影……苏小暖！
真的是她！那个所谓的“女主”！她真的躲在那里！像看一场精彩的大戏一样，
看着自己如何一步步走向深渊！而更让林晚舟血液几乎冻结的是，就在牛棚另一侧，
一个更不起眼的、堆满废弃农具的角落阴影里，她捕捉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死死盯着台上、盯着被按在地上的顾王氏的眼睛。那眼神，幽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
里面翻涌着刻骨的恨意、滔天的怒火，以及一种濒临失控、择人而噬的疯狂！
那不是属于少年的愤怒，那是一种被岁月和仇恨反复淬炼过的、带着血腥气的阴鸷！
尽管他的身形大半隐在黑暗里，但那挺直的脊背轮廓，
那紧抿成一条冷酷直线的薄唇……烧成灰她也认得！顾临渊！他果然在这里！
而且……而且那双眼睛里的恨意和疯狂……林晚舟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一个让她浑身发冷的念头不受控制地蹦了出来：难道……难道他也……不！来不及细想了！
那行疯狂闪烁的“柴刀正在路上”的猩红弹幕，如同催命符般在她眼前跳动！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但前世沉入河底那刻骨的绝望和此刻眼前顾王氏奄奄一息的惨状，却像两把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灵魂深处，逼出了最后一丝近乎本能的决绝！不能批斗！绝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否则自己必死无疑！
“呃…咳咳……”林晚舟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异的、被话筒放大了数倍的声响，
像垂死的挣扎。台下狂热的口号声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杂音，诡异地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凝滞。
无数道目光，惊疑、不解、狂热未退，齐刷刷聚焦在她身上，
等待着他们心目中“立场坚定”的“林晚舟同志”发出更激昂的控诉。
“打倒……”林晚舟握着话筒，嘴唇哆嗦着，似乎想顺着那惯性喊下去。
话筒里传出的细微电流声，滋滋作响，如同毒蛇吐信。高台角落，
顾王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仿佛已经预知到更猛烈的风暴即将降临。
按住她的民兵嘴角咧开，带着一丝施虐的快意。牛棚阴影里，那双眼睛中的疯狂和杀意，
已经凝聚到了顶点，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切割着台上那个手持话筒的身影。
顾临渊的右手，缓缓地、无声地探向身后，摸索着……那动作，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专注。
【来了来了！经典台词！】【录音键已就位！历史性的一刻！】【主播稳住！骂！
给我往死里骂！】【啊啊啊！男主的手！他摸到柴刀了！主播危！！！
】猩红的弹幕疯狂刷屏，如同鲜血在眼前流淌。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到极限的瞬间——4生死抉择“打倒个屁——！
”一声尖利到破音、带着豁出一切的嘶吼，如同平地惊雷，通过那破旧话筒的扩音，
猛地炸响在死寂了一瞬的会场！林晚舟用尽全身力气，
狠狠将手中那沉重的铁皮话筒砸向地面！“哐当——！滋啦——！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和尖锐的电流啸叫，如同魔音灌耳，瞬间撕裂了所有凝固的空气！
话筒在地上弹跳翻滚，发出绝望的嗡鸣。台下所有人都惊呆了！脸上的狂热瞬间冻结，
变成一片茫然的空白。林大根张大了嘴，王秀花拍巴掌的手僵在半空。
那两个按住顾王氏的民兵，也完全懵了，下意识地松开了钳制的手。林晚舟根本顾不上这些。
砸掉话筒的瞬间，她像一枚脱膛的炮弹，用尽全身力气，
朝着高台角落那个蜷缩的身影猛扑过去！尘土被她带起，扑向惊愕的民兵。她矮身，
撞开其中一人下意识伸出的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决绝。她猛地扑跪在顾王氏身边，
伸出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又无比坚定地，
试图将那个瘦骨嶙峋、浑身冰凉的身体抱起来。老妇人轻得像一捆枯柴，
但林晚舟的手臂却抖得厉害。顾王氏额角的血蹭到了她同样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襟上，
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不准批斗！”林晚舟抬起头，
对着台下那一片死寂的、目瞪口呆的人群，用尽胸腔里所有的气息，
嘶力竭地吼出了那句石破天惊、足以让整个时代都为之侧目的话：“她是我未来的婆婆——！
”死寂。绝对的、真空般的死寂。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上千双眼睛，
如同上千个凝固的玻璃珠子，
、难以置信地钉在高台上那个抱着“黑五类分子”、喊出如此“大逆不道”宣言的少女身上。
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打着旋儿掠过，发出细微的呜咽，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声音。
林大根的脸，从震惊的茫然，瞬间褪尽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剧烈地哆嗦着，
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瘫软下去。
王秀花更是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的抽气声，眼白一翻，
直挺挺地向后栽倒，被旁边同样呆滞的人下意识扶住。那两个被撞开的民兵，
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惊醒。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惊怒交加，脸上的肌肉扭曲着，
爆发出震天的怒吼：“林晚舟！你疯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快放下这个老东西！
”他如同被激怒的野牛，红着眼睛，大踏步冲上来，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
狠狠抓向林晚舟的肩膀，另一只手则粗暴地去扯她怀里的顾王氏！
林晚舟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肩胛骨传来剧痛，身体被拽得一个趔趄。
怀中的顾王氏也被扯动，发出一声痛苦而微弱的**。“放开她！”林晚舟目眦欲裂，
像一头护崽的母狼，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死死抱住顾王氏不松手，
指甲几乎要抠进对方单薄的衣料里。她猛地扭过头，对着那民兵嘶声尖叫：“滚开！
谁敢动我婆婆！”这声“婆婆”，如同又一记重锤，砸得那民兵动作都滞了一滞，
脸上满是荒谬和难以置信。【**槽槽槽槽——！！！！】【炸了炸了！服务器要炸了！
】【我听到了什么？！婆婆？！她喊婆婆？！】【林晚舟你TM在干什么？！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原著里你骂得她狗血淋头啊！】【导演！导演！女配拿错剧本了！
她拿的是苦情儿媳救婆婆的剧本啊！】【前方核爆！情节彻底崩坏！女配疯了！绝对疯了！
】【快看男主！快看顾临渊的表情！我的妈呀……那是什么眼神……】【主播快跑！
他看过来了！他真的看过来了！那眼神能杀人！！！
】【何止看过来……他手里……他手里那是什么？！柴刀！是柴刀啊！！！救命！！！
】眼前五光十色、字体扭曲变形的弹幕如同山崩海啸，瞬间淹没了林晚舟的视野，
每一句都带着惊骇欲绝的尖叫和剧透。她根本来不及细看，
一股比刚才被民兵抓住时更强烈百倍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怖寒意，
如同冰锥般狠狠刺穿了她！她几乎是凭借着弹幕预警带来的最后一丝求生本能，猛地扭头，
循着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冰冷杀意来源望去——会场边缘，那个堆满废弃农具的阴影角落。
顾临渊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出来，就站在那片阴影与阳光的交界处。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打在他半边脸上，勾勒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却无法照亮他另一半隐在黑暗中的面容。他站得笔直，像一杆淬了寒冰的标枪。
那件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褂子，紧紧绷在他宽阔而压抑着力量感的肩背上。
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那双曾令前世林晚舟痴迷的深邃眼眸，此刻没有任何温度，
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波动，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沉凝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冷。
那目光穿透了混乱的会场，穿透了攒动的人群，像两道无形的、带着倒刺的冰锥，
精准无比地钉在了林晚舟的脸上！而他的右手，垂在身侧。
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色，
正紧紧攥着一把……沾着泥土和干枯草屑、刃口在阳光下偶尔闪过一抹刺眼寒光的……柴刀！
【跑啊——！！！】【他动了！他动了！主播快跑——！】【完了完了完了！黑化100%！
怒气值MAX！仇恨锁定了！】【沉塘警告！沉塘警告！历史要重演了啊啊啊！
】猩红加粗、带着骷髅头标志的弹幕疯狂闪烁，如同最后的丧钟在林晚舟脑中轰鸣！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顾临渊握着柴刀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过猛而发出轻微的“咔吧”声。
那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潮水，汹涌地扑面而来，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感官！
前世被河水淹没的冰冷窒息感，与此刻这滔天的杀意瞬间重叠！
林晚舟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巨大的恐惧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却在本能的驱使下做出了反应！她抱着顾王氏那轻飘飘却如同千钧重负的身体，
猛地向后一缩，躲开了民兵再次抓来的手。然后，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
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炸开了全身毛发的猫，
对着那个一步一步、沉默却带着毁灭性压迫感走来的身影，发出了一声尖锐到变形的嘶喊，
每一个字都带着濒死的颤抖：5绝地反击“顾临渊！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我要是死了，
你娘也别想活——！！！”这声嘶力竭的、裹挟着绝望和疯狂的威胁，如同平地惊雷，
再次炸响在死寂的会场。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齐刷刷地转向了那个持刀逼近的少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顾临渊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他停在了距离高台边缘几步之遥的地方。阳光终于完全照亮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极其英俊、却冷硬得如同石刻的脸。眉骨深刻，鼻梁挺直，
薄唇抿成一条没有丝毫弧度的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暴怒，没有狰狞，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骨髓发寒的平静。然而，正是这种极致的平静，
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恐惧。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两口冰封的寒潭，
清晰地倒映着高台上林晚舟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毫无血色的脸。他的目光，
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她惊恐的眼睛，
移到她死死抱着顾王氏的、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的手上。那眼神，
锐利得如同手术刀，冰冷地剖析着，带着一种审视猎物垂死挣扎般的残酷。
林晚舟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目光凌迟处死。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抱着顾王氏的手臂因为过度用力而酸痛麻木，却丝毫不敢放松。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老妇人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呼吸，
这成了她此刻唯一、也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你……娘……”林晚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破碎得几乎只剩气音，却固执地重复着那个唯一的筹码，
“她……她快不行了……只有我……只有我知道……”【主播666！绝地反杀！】【**！
拿他妈当人质？！这操作太骚了！】【男主僵住了！仇恨值出现波动！】【废话！
他妈还在女配手里呢！投鼠忌器啊！】【主播稳住！谈判！快谈判！这是唯一的机会！
】眼前混乱的弹幕疯狂滚动，但林晚舟根本无暇分辨。她全部的注意力，
都死死锁在顾临渊身上，锁在他握刀的手上，
锁在他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要将她灵魂都冻结的眼睛里。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终于，顾临渊的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动作。然后，林晚舟看到他握着柴刀的手指，
极其缓慢地、一根一根地……松开了些许力道。刀柄上那死白色的指节，恢复了一点血色，
但刀身依旧稳稳地垂在他身侧，那冰冷的寒光，没有丝毫减弱。他没有再向前逼近。
但那双眼睛里的审视和冰冷，却更加浓重，如同实质的冰水，将林晚舟从头到脚浇透。
他薄唇微启，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清冽，却如同淬了冰的刀锋，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精准地钉入林晚舟的耳膜：“林晚舟。
”他叫了她的名字。不是愤怒的咆哮，不是轻蔑的嘲讽，只是平平常常的三个字，
却让林晚舟浑身汗毛倒竖。“你最好，”他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眼神却锐利得刺骨，
“真的知道怎么让她活。”那目光，如同冰冷的钢针，刺透她强装的镇定，直抵灵魂深处，
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和……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审视。
“否则……”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并非笑容，
而是一个比寒冬更凛冽的弧度。“前世你怎么沉下去……”他的声音压得更低，
却如同鬼魅的低语，带着一种令人血液凝固的森然，“这一世，我保证，
你会沉得更快、更深。”冰冷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进林晚舟的耳膜，
凿进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她抱着顾王氏的手臂，几乎要痉挛，牙关死死咬紧，
口腔里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和绝望的颤抖。她知道，
这是一场以性命为赌注的豪赌。筹码，就是怀中这个仅剩一口气的老妇人。赌赢了，
或许能挣得一线喘息之机；赌输了……顾临渊手中的柴刀，会立刻让她血溅当场！时间，
在死寂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刀尖上煎熬。台下的人群，
从最初的震惊茫然中逐渐回神，窃窃私语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蜂，
嗡嗡地汇聚成一片充满恶意和不解的声浪。“林晚舟疯了！彻底疯了！
”“跟黑五类分子搅在一起，还认婆婆？她这是自绝于人民！”“顾临渊那小子想干啥？
拿刀对着人？反了天了！”“快！快去报告大队长！报告革委会！
”民兵壮汉被林晚舟那句“婆婆”和顾临渊那柄柴刀震得一时不敢上前，
此刻听到人群的议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脸上惊怒更甚。他猛地一指林晚舟，
对着另一个还有些发懵的同伴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疯婆子和那老东西一起抓起来！
还有顾临渊，他敢动刀，就是现行反革命！”两个民兵对视一眼，眼神凶狠起来，
再次朝着林晚舟逼近。其中一个，更是伸手去抓她怀里昏迷的顾王氏。“滚开！
”林晚舟如同护崽的母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扭身躲开那只脏手，
嘶声力竭地朝着顾临渊的方向尖叫，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用力而劈裂变调，“顾临渊！
你看清楚！他们要抢走你娘！他们要弄死她！只有我能救她！现在！立刻！马上！
”她的尖叫，如同濒死的哀鸣，在混乱的会场中异常刺耳。
就在那民兵的手即将再次触碰到顾王氏的瞬间——“滚。
”一个冰冷的、毫无情绪起伏的字眼，如同冰珠子砸在青石板上，清晰地穿透了喧嚣。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骨髓发寒的穿透力。两个气势汹汹的民兵，
动作猛地僵住。他们愕然回头，只见几步之外的顾临渊，依旧维持着那个握刀的姿势，
甚至连眼神都未曾偏移半分，依旧死死钉在林晚舟脸上。仿佛刚才那个字，
只是随意碾死一只蚂蚁的命令。但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随着那个“滚”字，
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弥漫开来。两个平日里在村里横着走的民兵，
对上顾临渊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无声风暴的寒眸，心头竟不由自主地窜起一股强烈的寒意，
仿佛被某种择人而噬的凶兽盯上，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竟真的不敢再往前探一寸。顾临渊的目光，终于从林晚舟脸上，
缓缓移向她怀中气息奄奄的顾王氏。那眼神极其复杂，翻涌着刻骨的痛楚、冰冷的审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