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里,老朱手一挥,把内侍都赶走,只剩下朱元璋和太子朱标父子二人。
老朱手指敲了敲桌面,突然开口:“标儿,宝钞这事,你怎么看?”
朱标沉吟片刻,谨慎地回答:“父皇,若他所言属实,百姓确实受苦,朝廷颜面也有损。儿臣以为,当立即派人彻查清楚。”
朱元璋点点头,像是赞同。
下一秒,他话锋猛地一转,声音冷得吓人:“宝钞可以先放一放。但有件事,二虎把事……已经查明白。”
朱标心头猛地一沉,隐约猜到了什么。
老朱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儿子,一字一句砸过去:“给莺莺下毒的,就是吕氏。她身边那个老嬷嬷,全都招供。”
尽管早有预感,亲耳从父皇口中听到真相,朱标还是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身子晃了晃:“真…真是她?为什么……她为何要如此……”
朱元璋看着儿子痛苦的模样,眼中掠过一丝心疼,但更多的却是严厉。
他想起戴毅恒那小子的话,声音愈发冰冷:“为什么?戴毅恒那狗东西有句话没说错,出了事,谁得利最大!莺莺若死了,谁最可能坐上太子妃之位?往后还会发生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朱标面前,语气重得吓人:“这背后,绝不是一个妇人争风吃醋那么简单!是有人处心积虑,其心可诛!”
“朱标痛苦地闭上眼。”
“他明白,吕家和她的野心,实在太大。”
“这事,”老朱声音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你别插手。咱亲自料理。你的手,必须干干净净。咱给你铺的路,不能沾半点泥泞!”
“父爱如山,”沉重得让人窒息。朱标身子一颤。
他懂,父皇这是要把所有脏活、所有骂名都替他扛下,只为保全他“仁德”太子的清名。
他心里堵得难受,既愧对常莺莺,更对父皇这沉甸甸的庇护感到无力。
最终,他艰难地低下头,嗓音干涩:“儿臣……明白。一切……但凭父皇做主。”
“嗯,”老朱语气稍缓,“你去忙政务吧,这事,不必再想。”
“儿臣告退。”朱标行礼,脚步虚浮地退了出去。那背影,看着都令人心累。
朱元璋脸上最后一丝温和瞬间消散,只剩下凛冽的杀意。
“二虎!”
影子般的毛骧即刻现身。
老朱声音没有半分温度,下的全是死命令:“所有与投毒相干的人,无论牵扯到谁,一律处决。”
“吕氏,赐白绫。对外,就称突发急症,暴毙。吕本,斩立决。吕家,诛三族。”
毛骧头垂得更低:“陛下,以何罪名?”直接杀戮抄家,需不需要由头?
朱元璋眼睛一眯,杀气四溢:“吕本教女无方,纵女行凶,攀附皇亲,心怀怨望,窥探宫禁!条条皆是大逆不道!”
“臣遵旨!”毛骧毫无迟疑,领命即走,立刻去执行这场血腥清洗。
空荡的大殿内,只剩朱元璋独自伫立,眼神深不见底。
为了朱家江山,为了儿子能顺利接手,所有见不得光的肮脏事,所有千古骂名,他这个当爹的,一力承担。
……戴毅恒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滚”出了乾清宫。
直到离那压抑的大殿有点距离,冷风一吹,他才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后背的官服早已被冷汗浸透,冰凉地贴在身上。
(妈的!嘴贱害死人!差点就因为多嘴把自己作死!)
(幸好标哥在场帮忙求情,不然今天哥们儿真得交代在这儿!)
(这老朱也太狠,说砍人就砍人,一点玩笑不开……这大明的官,真不是人干的!)
他一边拍着胸口顺气,一边暗暗发誓,以后在这位洪武大帝面前,必须把嘴巴缝严实!
……与此同时,毛骧带着几名煞气腾腾的亲军士兵和两个面无表情的老太监,来到了软禁“吕氏”的东宫偏殿。
殿门被推开,光线投入昏暗的室内。
吕氏正心神不宁地坐在榻上,一见毛骧及其身后阵仗,脸色“唰”地惨白如纸,猛地站起身。
毛骧看都未看她的神情,用那特有的、毫无波澜的平板声音宣判:“陛下口谕:太子次妃吕氏,心肠歹毒,竟敢投毒谋害太子妃,罪证确凿,十恶不赦!天理难容,国法难恕!着即……赐白绫!”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刺入吕氏心口。
“不……不可能……不会的!”
吕氏惊骇欲绝,浑身剧烈颤抖,声音尖利,“陛下定是误会!我是冤枉的!我要见太子!我要见殿下!殿下定会为我做主!!”
她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疯狂嘶喊着朱标的名字,试图冲过来。
毛骧眼中闪过极度不耐,懒得与她多费唇舌。冷冷朝身后两个老太监一摆头。
两名太监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毫不留情地架住了状若疯癫的吕氏。
“放开我!你们赶紧放开我!我是太子次妃!我是皇孙之母!你们敢动我?!殿下绝不会饶恕你们!”吕氏拼命挣扎、咒骂、哭嚎。
但一切皆是徒劳。
那两名太监显然是处理这种“脏活”的老手,动作熟练利落。
一人将一道白绫俐索地抛过房梁,打了个死结。
另一人默契配合,将不断挣扎哭喊的吕氏拖到下方。
吕氏的哭嚎渐变为绝望的呜咽,双腿徒劳地蹬踢。
毛骧冷漠地注视着一切,如同看待寻常公务。
没有额外仪式,没有最后慈悲。
两名太监手上同时发力……
片刻之后,所有挣扎归于寂静。
曾经风华绝代、野心勃勃的东宫次妃吕氏,如同破旧的玩偶,悬挂于梁下,再无生息。
毛骧抬眼确认,面容毫无波动,只淡淡吩咐:“收拾干净。依陛下旨意,对外宣称,吕妃突发恶疾,暴毙。”
说罢,转身即走,他还得赶往吕家。如同来时一般,带着一身阴冷寒气,消失在东宫长长的甬道尽头。
历史的车轮,大明的前路,在这一刻,似乎悄然偏转了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