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长轿车内部空间奢华得令人窒息,空气里弥漫着冷冽的松香。她缩在最远的角落,裹紧那件属于男人的外套,上面残留着雪茄和权力的味道,让她一阵阵反胃。
一路死寂。
车驶入一栋灯火通明的别墅,像个冰冷的钢铁玻璃巨兽。佣人垂首恭立,不敢多看一眼。
她被带进一个极大的房间,地毯厚得吞没所有脚步声。门在身后合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她猛地回头。
那个男人,顾先生,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庭院。他不知何时脱了外套,只着一件丝质黑衬衫,背影宽肩窄腰,却透着一种冰冷的距离感。
他转过身。
灯光下,他的脸清晰起来。极其英俊,却也极其冷硬,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没有情绪的线。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是一种审视的、不带任何温度的眼神,像在打量一件高价拍得的物品。
他一步步走近,无声,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她下意识地后退,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墙面,无路可退。
他停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她。冰冷的手指猝不及防地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哭肿的脸,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听着,”他的声音很低,没有一丝波澜,每个字都像淬了冰,“买下你,不是因为你有任何特别。”
他的拇指近乎粗暴地擦过她湿漉漉的脸颊,像是要抹掉什么脏东西。
“别妄想凭这副身子就能攀上高枝,飞上枝头变凤凰。”他凑近了些,气息喷在她的耳廓,激起她一阵战栗,“你只是运气好,长得……”
他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扭曲的复杂神色,快得抓不住。
“长得有点像我死去的妹妹。”
“所以,安分待着,别给我添麻烦。明白吗?”
死去的妹妹?
原来如此。
滔天的屈辱和一种被极致荒谬感击中带来的虚脱,瞬间冲垮了恐惧的堤坝。她停止了颤抖。
体内某种压抑到极致的东西,猛地绷断,然后,奇异地、近乎疯狂地,平静下来。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冷峻逼人的脸,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在极度安静的房间显得格外突兀诡异。
顾枭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是这种反应。
下一秒,她猛地挣开他钳制的手,踉跄退后一步,视线飞快地扫过旁边水晶桌上醒好的红酒瓶和酒杯。
她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抓起那瓶价格不菲的罗曼尼康帝,看也没看,朝着男人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狠狠泼了过去!
深红的酒液像骤然爆开的血花,劈头盖脸,溅满他昂贵的衬衫、冷峻的脸庞,滴滴答答,狼狈不堪。
顾枭显然完全没料到,猝不及防,被泼了个正着。他猛地闭上眼,酒液顺着他的下颌线、睫毛往下淌。他周身那股一直收敛的戾气瞬间炸开,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固了。
门口的保镖闻声而动,却被他一个极其骇人的手势钉在原地。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手,抹去眼前的酒液,睁开眼。那双眼睛里不再是冰冷的淡漠,而是某种被彻底冒犯后翻涌的、极度危险的暗沉。
一片死寂里,只有酒滴落在地毯上的闷响。
她站在那儿,胸口剧烈起伏,手里还紧紧攥着酒瓶细长的瓶颈,像握着一把武器。脸上泪痕未干,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破釜沉舟的火焰。
她迎着男人那双可怕的眼睛,嘴角扯出一个极致嘲讽、甚至带着点快意的弧度,声音清晰,掷地有声:
“是吗?”
“好巧。”
“你长得也像我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