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发布会现场的空气,稠得像一大罐搁置太久、快要析出糖分的蜂蜜。
无数闪光灯噼啪作响,汇成一片灼热的白噪音,炙烤着台上每一张精心修饰过的面孔。
空气里搅拌着昂贵香水的后调、发胶的化学香气,
还有某种……类似于金属和汗水混合的、属于“名利场”特有的亢奋又疲惫的气息。
李沐轩坐在正中央,纤细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被强行固定在花瓶里的名贵兰花,
每一寸弧度都经过精心计算。
她脸上挂着那种被经纪人反复打磨过的、介于纯真与诱惑之间的标准笑容,
指尖却无意识地、反复地刮擦着座椅冰凉的金属扶手,
留下几道浅白色的、很快就消失无踪的划痕。这感觉,
有点像她小时候被逼着参加那些她根本听不懂的学术晚宴,
周围全是陌生的大人和高脚杯碰撞的脆响,她只能死死攥着自己的裙角,
数着地毯上的花纹等待结束。等等,今天这身量身定定的高定礼服,腰线是不是收得太紧了?
勒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沐轩,这次参加《荒野伪妆》,听说会有很多……嗯,
意想不到的艰苦环境,很多粉丝都担心你受不了呢。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记者把话筒怼过来,问题裹着蜜糖,里面藏着针。来了。
李沐轩心底冷笑一声,像投入深井的石子,没起半点涟漪。
她早就习惯了这种“关怀式”的刁难。脸上却瞬间切换模式,精心描画过的眼睛微微睁大,
长睫像受惊的蝶翼般颤动,声音捏得又软又糯,
带着点恰到好处的、令人怜爱的娇气:“哎呀,别提了!我现在想想都怕死了好吗?虫子!
还有泥巴!我的天!我可是连露营都没试过的!”她甚至配合地缩了缩肩膀,
像只被吓到的猫咪,引来台下粉丝一阵心疼的骚动和更多刺眼的闪光。
胃里却像塞进了一团湿冷的棉花,沉甸甸地往下坠。这种话术,她演练过无数次,
熟练得如同呼吸,但每次说完,舌根都会泛起一丝淡淡的、类似于金属锈蚀的苦涩味。
就在这时,主持人用一种刻意营造神秘感的夸张语调宣布:“下面,
让我们欢迎本次节目的重磅神秘嘉宾,
来自大兴安岭深处、与我们的大自然息息相关的——护林员,巴图!
”会场入口的光线暗了一下。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走进来,步伐沉稳,落地无声,
像一头悄然踏入领地的野兽。喧闹的会场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瞬间鸦雀无声。巴图。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帆布外套,肩线处磨得起了毛边,下身是条沾着干涸泥点的工装裤,
脚上一双厚重的、鞋底纹路里还嵌着些许泥土和碎叶的劳保鞋。
他与这个珠光宝气、每一口呼吸都计算着价值的世界格格不入,
像一幅古典油画里突然闯入的、带着原始风雨气息的粗粝剪影。他没有看任何人,
径直走到给他预留的、紧挨着李沐轩的位置坐下。
淡的、混合着松木、篝火余烬、潮湿泥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旷野生灵的凛冽气息,
随之弥漫开来,强势地冲散了周遭甜腻的香氛。
李沐轩脸上完美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这味道……像一根极细的针,
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她小心维持的浮华气泡,勾起了某种深埋的、带着土腥气的记忆碎片。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爬上脊椎。
记者们显然对这个“意外”的嘉宾更感兴趣,长枪短炮瞬间转向巴图。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带着猎奇般的审视:“巴图先生,在森林里生活是不是很危险?
”“您平时都怎么和动物交流?”“这次和沐轩这样的美女搭档,有压力吗?
”巴图始终沉默。他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指节粗大,布满新旧交错的细碎疤痕和厚茧,
像老树的虬根。面对连珠炮似的问题,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仿佛那些嘈杂只是远处无关紧要的风声。他的沉默不是怯场,
而是一种……近乎傲慢的、对眼前这一切的彻底无视。仿佛他坐在那里,
灵魂却仍游荡在无边无际的、属于他的林海雪原之中。
直到一个记者试图将话筒直接戳到他面前,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巴图终于动了。
他极缓慢地抬起眼。那一瞬间,李沐轩感觉自己的呼吸窒住了。他的眼神,
不像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那不是冷漠,也不是愤怒,
而是一种极致的、近乎野性的平静和……穿透力。像雪山之巅盘旋的鹰隼,
俯瞰着脚下渺小的生灵,万物在他眼中无所遁形。那目光扫过咄咄逼人的记者,
像掠过一块石头,然后,不经意地,落在了她身上。
李沐轩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冰冷的X光瞬间穿透。
她脸上那层无懈可击的、练习了成千上万次的笑容面具,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
仿佛发出了细微的、即将碎裂的“咔嚓”声。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
一种久违的、类似于小时候做错了事被父亲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盯住时的慌乱,
像细小的电流般窜过四肢。她下意识地交叠起双腿,试图掩饰指尖那微不可查的颤抖,
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李沐轩,你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怕一个……野人?
巴图的目光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
但他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或许是她瞳孔深处那一闪而过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惶,
或许是她完美笑容下那一丝极力压抑的、近乎崩溃的疲惫。
他极轻微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浓黑的眉,
随即又恢复了那副万年不变的、如同深山岩石般的沉寂。他重新垂下眼睑,
将一切喧嚣再次隔绝在外。发布会终于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李沐轩几乎是逃也似的,
在助理和保镖的簇拥下离开会场,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
发出急促而清脆的“哒哒”声,像在为她紊乱的心跳打拍子。走向VIP候机室的路上,
经过一个巨大的、种着绿植的室内花坛,她鬼使神差地放慢了脚步。
趁着助理去办理手续的间隙,她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踱到花坛边。指尖,
不受控制地、轻轻地探入那些湿润的、深褐色的营养土中。
微凉、略带粘稠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带着植物根系和腐殖质特有的、生机勃勃又略带腐朽的气息。这触感……像一把生锈的钥匙,
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某把沉重的大锁。她眼前瞬间闪过一些混乱的画面:漫天黄沙,
冰冷的岩石断面,父亲沾满泥土的手套,母亲焦急的呼喊,
还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混合着血腥味和尘土味的恐慌……她猛地缩回手,像被烫到一样。
指尖沾着一点黑色的泥土,带着一股陌生的、人工栽培基质的甜腻味,
却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看着那点污渍,眼神有瞬间的空茫和恍惚,仿佛灵魂被抽离,
飘向了某个遥远而痛苦的地方。她没有注意到,在候机室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的阴影里,
巴图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棵扎根于角落的沉默的树。他看到了她所有的动作,
看到了她指尖触碰泥土时那一闪而过的、近乎贪婪又充满恐惧的神情,看到了她缩回手后,
脸上那片刻的、卸下所有伪装后的脆弱与茫然。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
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确认了某种猜测的了然。飞机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真正的荒野,即将拉开序幕。而李沐轩那身华丽无比的“伪妆”,在踏上那片土地之前,
似乎就已经裂开了一道细微的、却足以改变一切的缝隙。
第2章直升机的旋翼声像一只巨大的、聒噪的金属蜂鸟,在头顶持续轰鸣,震得人耳膜发麻,
连牙齿都仿佛在微微打颤。李沐轩蜷在座椅里,指尖死死抠着安全带冰凉的尼龙面料,
指甲边缘因为用力而泛出缺乏血色的白。窗外,是令人眩晕的、无边无际的绿,
山峦像被打翻的绿色颜料浸染过,层层叠叠,深不见底。空气中弥漫着航空燃油刺鼻的气味,
混杂着身边一位靠“吃货”人设走红的男星身上过于甜腻的古龙水味,
还有一种……从窗外缝隙里钻进来的、带着植物腐烂和湿土气息的、荒野独有的清冽味道。
这味道像一条冰冷的蛇,悄无声息地钻进她的鼻腔,缠绕上她的心脏,
带来一阵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紧缩感。等等,这感觉,有点像她很多年前,
被父母带着进行野外考察时,一头扎进原始森林的那种最初的、混杂着兴奋与不安的战栗,
只是如今,兴奋早已死去,只剩下蚀骨的不安。飞机降落在林间一片勉强清理出的空地。
舱门打开,一股更浓郁、更复杂的自然气息扑面而来——腐烂树叶的微甜,湿润泥土的腥涩,
各种不知名野花野草混合的、略带辛辣的香气,
还有阳光蒸腾下植物散发出的、生机勃勃又略带攻击性的青草味。
李沐轩踩着八厘米的细高跟,小心翼翼地踏在松软的土地上,鞋跟立刻陷进去一小截,
带来一种极不稳定的下坠感。她下意识地蹙起精心描画的眉,
脸上瞬间挂起那种被经纪人千锤百炼过的、娇弱无助的表情,声音拖着一丝黏腻的尾音,
像融化的糖浆:“哎呀!这什么路呀!怎么走嘛!我的鞋都要废掉了啦!”按照剧本,
此刻的巴图,应该沉默地走上前,或许递给她一根树枝,
或许用那种带着“野性魅力”的眼神看她一眼,然后率先开路,
展现他“沉默守护者”的担当。镜头已经推近,导演在监视器后屏住呼吸,
等着捕捉这“美女与野兽”剧本的第一个火花。巴图确实动了。
他看也没看那些亮着红灯的镜头,更没理会导演在远处拼命比划的手势。
他径直走到李沐轩面前,
近得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更纯粹的、混合着汗味、烟草味和阳光晒过木头的干燥气息,
与她周围那些香水味格格不入。然后,
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愣住的动作——他解下自己腰间那个磨得发白的旧军用水壶,
拔开塞子,直接塞到了李沐轩手里。水壶是铝制的,表面坑坑洼洼,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一种粗糙的、真实的暖意,透过冰凉的金属传到她指尖。“喝点水。”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像砂纸磨过粗糙的树皮,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甚至没有看她,目光扫视着周围的密林,
像一头在确认领地安全的头狼。李沐轩后面那句抱怨“渴死了”的台词,
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她握着那个沉甸甸、带着对方体温和陌生气息的水壶,
指尖传来金属的微凉和一种……久违的、属于实用器的踏实感。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漏跳了一拍。这感觉……不对。剧本不是这样的。
他应该等她抱怨完,应该……她下意识地看向导演组的方向,
看到导演那张胖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正对着对讲机气急败坏地低吼着什么。就在这时,
巴图已经转身,走向旁边一片茂密的竹林。他抽出绑在背包侧面的开山刀,
刀身在透过树叶缝隙的阳光下闪过一道冷冽的白光。他没有像探险电影里那样大吼着劈砍,
只是手腕一沉,刀锋精准地切入一株枯黄的粗竹根部,发出“咄”的一声闷响,干净利落。
接着,他手法娴熟地削掉竹枝,在竹节处选了个位置,用刀背猛地一敲——“咔”一声脆响,
竹筒应声裂开一道口子,清澈的、带着竹香的泉水立刻涌了出来,
在阳光下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与山林融为一体的和谐感,没有丝毫表演痕迹。他拿起一截竹筒,
递给旁边那个立“高智商学霸”人设、此刻却看得目瞪口呆的女歌手,然后又劈开一截,
沉默地放在地上,示意其他人自取。最后,他才看向还捏着他的水壶、僵在原地的李沐轩,
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涌出的竹泉。“……”李沐轩所有预设的娇嗔台词都噎在了胸口,
像个忘了词的小丑。她看着那汩汩流淌的、清澈见底的天然水源,
又低头看看手里这个带着男人体温和陌生气息的旧水壶,一种荒谬又狼狈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剧本里那个需要被照顾、连水都找不到的“花瓶”角色,
在对方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行动下,瞬间崩塌了一角。
她甚至能感觉到周围其他嘉宾投来的、带着点看好戏和探究的目光,像细小的针尖扎在背上。
她最终没有去接竹筒里的水,而是拧开了巴图塞给她的水壶盖子,仰头喝了一小口。
水有点温热,带着铝制水壶特有的、淡淡的金属味,
还有一种属于巴图本身的、难以形容的、仿佛混合了阳光和风沙的气息,划过喉咙,
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定感。她烦躁地拧紧盖子,把水壶塞回给巴图,语气硬邦邦地,
带着点被打乱节奏的恼羞成怒:“……谢了。”巴图接过水壶,随手挂回腰间,
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和呼吸一样自然的事情。他转身,
开始用开山刀清理前方的荆棘,为队伍开路。背影挺拔而沉默,像一座会移动的山。
白天的录制就在这种诡异的、剧本时灵时不灵的氛围中过去。巴图完全无视导演组的指令,
只做他认为该做的事——找到最安全的路,识别可食用的野果,
用最简洁有效的方式解决实际问题。李沐轩则努力维持着娇气人设,
但每一次抱怨都显得有点底气不足,尤其是在巴图那种纯粹而高效的生存能力对比下,
她的“表演”显得格外苍白和……可笑。夜幕降临,节目组在一条小溪边的空地扎营。
篝火燃起,跳动的火苗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工作人员在远处架起摄像机,
红色的指示灯像黑暗中窥视的眼睛。林间的夜晚并不宁静,
各种不知名的虫鸣、夜枭的啼叫、溪水的潺潺声交织在一起,
形成一首庞大而陌生的荒野交响曲。空气中弥漫着松枝燃烧时特有的焦香,
以及泥土和露水混合的清凉气息。李沐轩裹着节目组发的、带着霉味的薄毯,
坐在离火堆稍远的石头上,看着跳跃的火焰出神。火光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让她那种刻意维持的精致感淡化了不少,
露出底下些许真实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周围环境勾起的恍惚。
她无意识地用指尖捻着毯子粗糙的边缘,就像……就像小时候在野外,
捻着父亲地质锤上的泥土。就在这时,营地外围的黑暗中,
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嗥声,由远及近,
伴随着灌木丛被踩踏的“沙沙”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原始的、冰冷的威胁感。
“啊——!什么声音?!”靠“吃货”人设的男星第一个尖叫起来,声音劈了叉。
“是……是狼吗?!”立“学霸”人设的女歌手也瞬间花容失色,往工作人员方向缩。
营地顿时一阵骚乱,导演组那边也传来一阵压抑的惊呼和跑动声,摄像机慌乱地转动着角度。
李沐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心脏猛地一缩,攥紧了毯子。但在最初的恐惧过后,
一种更深的、几乎源自本能的疑虑,像水底的暗流般涌上心头。她侧耳倾听,
那低嗥声……频率有点奇怪,不够绵长,带着点……刻意?还有风向,
夜间的山谷风应该是……她眉头微蹙,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下风口。
嘴唇微动,一句极低、却异常清晰冷静的话,像是不经思考般脱口而出,
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地质工作者野外勘察时的专业判断口吻:“不对……狼群狩猎,
不会特意选在这个风向接近……”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自己先愣住了。篝火旁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齐刷刷地扭头看向她。包括一直沉默地添着柴火的巴图。
他抬起头,那双在火光映照下更显深邃锐利的眼睛,第一次,
带着毫不掩饰的、巨大的探究和……一丝了然的锐光,牢牢地锁定了她。
李沐轩感觉全身的血液“轰”的一下冲上了头顶,脸颊像被火苗舔舐般滚烫。她猛地低下头,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来。完了。第3章营地死寂了一瞬,
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只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细微的“噼啪”声,
衬得那越来越近的、压抑的野兽低嗥格外瘆人。黑暗中,几双绿莹莹的光点幽灵般浮现,
伴随着灌木丛被粗暴拱开的“沙沙”声,带着一股浓烈的、混杂着腥膻与野性压迫感的气息,
扑面而来。“狼!是狼啊!”立“吃货”人设的男星彻底破了音,
连滚带爬地往工作人员堆里扎,差点撞翻摄像机。“导演!快想办法!剧本里没这一出啊!
”女歌手尖叫着,花容失色,精心打理的头发散了也顾不上。节目组也乱成一团,
对讲机里传来导演气急败坏又带着惊慌的嘶吼:“妈的!谁干的?!那几条狗怎么放出来的?
!控制住!快他妈控制住!”灯光师手忙脚乱地将探照灯打过去,光柱颤抖着,
照亮了几条体型硕大、毛色灰暗、龇着惨白獠牙的……狼犬?它们训练有素地散开,
呈半包围状逼近,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唾液顺着嘴角滴落,
在灯光下闪着黏腻的光。是狗。但被刻意饿过、训练来制造“野性”效果的狗,
眼神里的凶光比真正的野狼更添了几分被人类扭曲的疯狂。恐慌像瘟疫一样在营地蔓延,
空气中弥漫开肾上腺素飙升的酸涩气味,还有几个女工作人员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抽泣。
李沐轩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打颤,发出“咯咯”的细微声响。那腥膻的气味钻入鼻腔,
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撬开了记忆深处最黑暗的匣子——漫天黄沙,冰冷的岩石,
父母声嘶力竭的呼喊,
还有……另一种野兽的、带着血腥味的咆哮……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痉挛,
她几乎要呕吐出来。等等,这感觉,像极了那年被困在戈壁裂隙里,听着外面狼群徘徊时,
那种渗入骨髓的、等待被撕碎的绝望……巴图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动了。
他像一头被侵入领地的豹子,肌肉瞬间绷紧,悄无声息地横跨一步,
精准地将李沐轩挡在了身后。他手中那柄厚重的开山刀已然出鞘,
刀锋在探照灯下反射出冷硬的寒光。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惊慌失措,只是微微弓起身子,
整个人的气息陡然变得危险而凝重,像一块即将崩裂的岩石,
散发出无声的、却足以让野兽也心生忌惮的威慑力。他紧盯着那几条蠢蠢欲动的狼犬,
眼神锐利如刀,仿佛在评估着距离、角度,以及最快放倒它们的方式。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被巴图挡在身后的李沐轩,
却像是被某种更古老的本能攫住了。极度的恐惧像冰水浇头,
反而压下了那些浮于表面的恐慌。她的视线越过巴图宽阔的、如同山脊般的后背,
死死锁住地面。篝火的光影跳跃,
照亮了她脚边一块半埋在松软泥土里的、不起眼的深灰色砂岩。那石头表面粗糙,
带着风雨侵蚀的痕迹。鬼使神差地,她猛地蹲下身,冰凉的指尖触碰到石头粗糙冰冷的表面,
一种奇异的、久违的熟悉感顺着指尖窜上来,像电流击穿了麻木的神经。
她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捡起那块石头,又飞快地抓起旁边另一块更坚硬的燧石。
脑子里一片空白,
发出的、源自地质学最底层的知识——岩石的共振频率、应力波传递……她跪在冰冷的地上,
无视了泥土沾污她昂贵的冲锋裤,双手握着石头,用那块燧石,
对着砂岩一个特定的、带有天然裂隙的角度,以一种极其独特、快得几乎看不清的频率,
“哒、哒哒、哒—哒—哒”地敲击起来!那声音并不响亮,甚至有些沉闷,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极强的节奏,像某种古老的、来自大地深处的密语,
瞬间压过了现场的嘈杂和狼犬的低吼。这节奏……有点像她父亲当年在野外,
用来测试岩层稳定性的声波信号,
又掺杂了某种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在无数次实地勘探中形成的直觉性韵律。
奇迹发生了。那几条原本龇牙咧嘴、步步紧逼的狼犬,
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无法理解的振动波打了个措手不及。它们猛地顿住脚步,
耳朵警惕地竖起,绿莹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和……不易察觉的惊惧。
那种通过地面传来的、细微却极具侵扰性的振动,打乱了它们熟悉的狩猎节奏,
仿佛触动了某种深植于基因的、对未知自然力量的敬畏。它们不安地原地踏着步子,
喉咙里的呜咽声带上了迟疑,进攻的阵型出现了瞬间的涣散。“……她在干什么?
”有人哆哆嗦嗦地问。“敲石头?吓傻了吗?
”“不对……你们看那些狗……”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正准备扑上去的巴图。
他的动作硬生生停住,猛地回头,看向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被咬得毫无血色,
却依旧以一种近乎偏执的精准重复着敲击动作的李沐轩。篝火跳跃的光芒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那一刻,她眼中没有任何娇柔做作,
只有一种近乎真空的、纯粹属于猎人与猎物对峙时的极致专注,
……一种深不见底的、与她的“花瓶”人设截然相反的、属于学者的冷静与疯狂交织的光芒。
导演在监视器后张大了嘴,忘了喊卡。这他妈……剧本里可没写这个!这女人……怎么回事?
!敲击声持续了大概十几秒,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终于,为首的那条头犬低吼一声,
似乎权衡了利弊,不甘地甩了甩头,率先转身,夹着尾巴退入了黑暗中。
其他几条狼犬也纷纷效仿,很快消失在树林的阴影里。危机解除。
探照灯的光柱徒劳地在空地上晃动,只剩下篝火“噼啪”燃烧的声音,
和众人劫后余生、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李沐轩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握着石头的手一松,“哐当”两声,石头落地。她整个人脱力地瘫软下去,
跌坐在冰冷的泥地上,双手撑地,指尖深深抠进湿漉漉的泥土里,
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像一片在寒风中凋零的叶子。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冰凉的布料黏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刚才那短暂的爆发耗尽了她的心神,
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一片死寂中,
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了她。巴图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他收起刀,蹲下身,平视着她。
篝火的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像一尊来自远古的雕塑。
他没有伸手扶她,也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异常平静的眼睛,
牢牢锁住她惊魂未定的瞳孔。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篝火)、泥土、汗水以及还未散尽的狼犬腥气。
几片被踩碎的蕨类植物散发出清涩的苦味。他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然后,
用那把沙哑得像是被风沙磨砺了千百年的嗓子,极轻、却异常清晰地吐出三个字:“你懂山。
”不是疑问,不是惊叹,甚至没有太多情绪。那是一种……近乎笃定的陈述。
像在陈述一个如同“石头是硬的”一样简单而亘古的事实。李沐轩猛地抬起头,
撞进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眼睛里。她张了张嘴,想辩解,
想继续扮演那个被吓坏的花瓶,想说“我只是瞎敲的”……但所有的谎言,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都显得苍白无力,像阳光下的露水,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她懂山。
她怎么可能不懂?那曾是她生命的全部。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她慌忙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此刻的狼狈与……被看穿后的无所适从。巴图没有再说话。
他站起身,沉默地走开,开始检查营地周围,仿佛刚才只是确认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李沐轩知道,有什么东西,从这一刻起,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她辛苦构筑了七年的、坚不可摧的伪装堡垒,被自己亲手敲出的石头声,
砸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痕。而那个沉默得像山一样的男人,就站在裂缝外面,
静静地注视着里面那个……真实而脆弱的她。第4章狼群事件后的营地,
空气里像是掺了细玻璃碴,每一下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刺痛感。
节目组的人看李沐轩的眼神变了,不再是那种看待“移动话题包”的轻慢,
而是混杂着惊疑、审视,还有一丝事情脱离掌控后的恼火。导演那张胖脸阴沉得能拧出水,
调度指令通过对讲机传来时,都带着一股压抑的火药味。
李沐轩能感觉到那些粘腻的、探究的视线,像蛛网一样缠在身上,
让她后背的肌肉不自觉地绷紧。她把自己缩在帐篷的角落,
指尖反复捻着睡袋粗糙的纤维边缘,那触感让她想起某种岩石的断面。巴图那句“你懂山”,
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等等,这感觉,
有点像她小时候第一次在显微镜下看到矿石的晶体结构,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震撼,
心里某个沉睡的部分被硬生生撬开了一条缝。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林间的雾气还没散尽,空气湿冷,带着草木腐烂和泥土醒来的清新气息。
导演组黑着脸宣布了新任务:按照分发的地图,在天黑前抵达位于山谷另一侧的指定营地。
地图是打印在防水纸上的,线条粗糙,几个关键坐标点模糊不清。
“吃货”男星拿着地图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嘟囔着:“这啥呀?一条弯弯曲曲的线,
连个参照物都没有……”“高智商”女歌手则拿出指南针,皱着眉头比划,
嘴里念念有词地计算着方位角,试图展现她的“学霸”人设。李沐轩接过地图,只扫了一眼,
指尖在纸张边缘轻轻刮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比例尺不对,等高线走向怪异,
河流标注的位置与她昨天观察到的山势走向存在明显矛盾。这地图,简直像个拙劣的玩笑。
一股荒谬感涌上心头,夹杂着一丝被轻视的怒意。
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看“花瓶”迷路、然后哭哭啼啼求救的戏码吗?她下意识地抬眼,
想寻找那个沉默的身影。巴图就站在几米开外,正低头系紧靴子的鞋带。他甚至没去接地图,
只是用脚踢了踢旁边岩石上湿滑浓密的深绿色苔藓,
又抬头望了望被高大树冠切割成碎片的、尚未完全明亮的天空。他的目光像精准的扫描仪,
掠过树干阴阳面的细微差异,捕捉着空气中微弱的气流变化。然后,他弯腰,
抓起一把脚下的泥土,在指间捻了捻,感受着湿度和颗粒感。做完这一切,
他像是确认了什么,径直选了一个方向,迈步就走。那方向,
与地图上标注的、看似最短的路径,偏差了至少三十度。李沐轩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在巴图动身的下一秒,也抬脚跟了上去。
她的脚步甚至比思考更快一步。
因为她刚刚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根据远处山脊的岩层倾斜方向(那是典型的单斜构造),
以及阳坡与阴坡植被类型(阳坡多以耐旱的灌木为主,
阴坡则是喜湿的蕨类和苔藓)的明显分界,正确的路径应该偏向东北,
而不是地图上指向的正东。东边那片看似平坦的洼地,根据岩性判断,
极可能是容易陷足的沼泽。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沉默地穿行在晨雾弥漫的原始森林里。巴图的步伐很大,却异常轻盈,踩在厚厚的落叶上,
几乎听不到声音,像一头熟悉自己领地的黑豹。李沐轩努力跟上,高跟鞋早就换成了登山靴,
但走在这种崎岖不平的路上,依旧有些吃力。可她咬着牙,没有抱怨,甚至刻意调整了呼吸,
让自己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动静。她看着前方那个沉默而坚定的背影,
心里那种荒谬的愤怒渐渐被一种奇异的平静取代。这是一种……无需言语的确认。
仿佛他们共用着一套外人无法理解的导航系统,坐标不是经纬度,
而是岩石的脉搏、风的低语和树木的朝向。“喂!你们去哪儿啊?地图上不是这么走的!
”“吃货”男星在后面喊道。“等等我们!巴图!李沐轩!方向错啦!
”女歌手也焦急地挥手。巴图头也没回。李沐轩脚步顿了一下,也只是侧过半张脸,
声音平静无波:“地图是错的。”说完,继续跟上巴图的步伐。
导演组在监视器后差点炸了锅。“他们怎么知道的?!谁泄露了正确路线?!
”“没有啊导演!地图就这一份!那野人根本就没看!
”“妈的……这俩怪物……”接下来的路程,
成了一场无声的、对节目组拙劣陷阱的碾压式表演。遇到陡坡,巴图会偶尔停下,
用开山刀砍断挡路的藤蔓,不是照顾,更像是野兽为自己清理通道时,
顺便为身后的同伴扫清了障碍。李沐轩则会在他停下时,
仔细观察坡面的岩石碎屑和植被根系,判断滑坡的风险。有几次,巴图选择绕路,
李沐轩几乎同时发现了那些隐藏在落叶下的、容易坍塌的虚土或尖锐的岩石断层。
他们没有任何交流,甚至连眼神对视都极少,却像两颗被同一块磁石牵引的铁屑,
始终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这种超越语言的默契,像一条无形的丝线,将两人悄然缠绕。
李沐轩甚至能感觉到,前方巴图的气息似乎不再像最初那样充满拒人千里的隔阂,偶尔,
在她精准地判断出一个危险点后,他周身那种冰冷的锐利感,会微不可察地缓和一瞬。
中午时分,他们需要横穿一段布满松动碎石和湿滑青苔的陡峭山坡。
雨水将岩石表面泡得又湿又滑,踩上去像抹了油。李沐轩小心翼翼地落脚,
注意力都集中在选择下一个稳固的落点上。就在她迈出一步,重心将移未移的瞬间,
脚下的一块石头突然松动,带着一片碎石“哗啦啦”地滚落山谷!“啊!”她惊呼一声,
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视线天旋地转,
下方是令人眩晕的陡坡和尖锐的岩石。冰冷的恐惧像一只巨手,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手如同铁钳般,猛地从侧面伸过来,
精准地、牢牢地攥住了她的手腕!那只手力量大得惊人,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野蛮的稳定感,硬生生止住了她下坠的势头。
手腕处传来一阵被紧握的、略带疼痛的灼热感。是巴图。
他不知道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她侧下方的一块稳固岩石上。李沐轩惊魂未定,
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反手抓住了巴图结实的小臂,
指尖深深掐进他粗硬的、带着汗水和泥土气息的帆布外套里。她抬起头,
正对上巴图低垂的目光。他的脸离得很近,
近得她能清晰地看到他古铜色皮肤上被风霜刻下的细纹,看到他浓密眉毛上沾着的细小水珠,
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汗水、烟草、松木和阳光曝晒后最原始、最浓烈的雄性气息。
他掌心那些粗糙坚硬的厚茧,像砂纸一样,紧紧贴着她手腕内侧娇嫩敏感的皮肤,
带来一种清晰的、带着微刺感的摩挲。那触感,与她平时接触到的任何东西都不同,
粗粝、原始,却充满了磅礴的生命力,烫得她皮肤下的血管都在突突直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林间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和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急促的呼吸声。巴图的目光沉静如古井深潭,里面没有惊慌,
没有责备,甚至没有太多情绪,
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山峦本身般的稳定和……一种极快的、难以捕捉的审视。
他似乎在她受惊的、褪去所有伪装的瞳孔里,确认了什么。
李沐轩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然后开始失控地狂跳,撞得肋骨生疼。
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连耳根都烧了起来。她想说谢谢,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怔怔地看着他,抓着他手臂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巴图没有说话。他手臂稳健地用力,将她轻轻往上一带,帮她重新站稳。然后,他松开了手,
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扶住了一棵快要歪倒的小树。掌心那灼热粗糙的触感骤然消失,
手腕处空落落的,只剩下一圈清晰的、带着他体温和薄茧印记的微红。他转身,继续前行,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脚步,似乎比刚才放慢了一点点。李沐轩站在原地,愣了几秒,
才缓缓抬起手,看着手腕上那一圈淡淡的红痕。那里,皮肤还在隐隐发烫,
像被烙下了一个无声的印记。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绪,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心头。
是后怕?是感激?还是一种……更深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她深吸一口气,
林间湿润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却压不下脸颊那滚烫的温度。她抬脚,
再次跟上了那个沉默的背影。这一次,她的脚步,莫名地踏实了许多。
第5章陡坡上那惊心动魄的触碰之后,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张力,像林间清晨的薄雾,
无声地弥漫在两人之间。李沐轩手腕上那圈被巴图握过的皮肤,
仿佛还残留着一种灼热的、带着粗粝厚茧触感的记忆,时不时地发烫,
提醒着她那一刻的失控与靠近。她走路时,
会不自觉地用另一只手的指尖去轻轻触碰那片皮肤,
冰凉的指尖与残留的温热形成奇异的对比,像在确认一个真实发生的、却又极不真实的瞬间。
巴图则依旧沉默,仿佛那块从山坡上滚落的石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但他行进的速度,
似乎不着痕迹地放缓了些许,偶尔会停下,用开山刀清理前方特别茂密的枝杈,
动作幅度比之前大,像是……在为她开辟更宽一点的路?李沐轩不敢确定,
只觉得心头那团乱麻,缠得更紧了。等等,这感觉,有点像她第一次独立进行野外勘探时,
面对复杂的地层剖面,既兴奋于即将到来的发现,又害怕自己的判断出错,
那种忐忑又隐秘期待的心情。午后的天空,毫无征兆地变了脸。
先前还只是漂浮着的几朵闲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迅速搅浑、挤压,
聚合成沉甸甸的、铅灰色的巨兽,低低地压向林梢。空气变得粘稠而闷热,风停了,
林间死寂,连惯常的虫鸣鸟叫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慌的、仿佛能拧出水来的压抑。
一种熟悉的、带着土腥气和臭氧味道的、暴雨将至的气息,蛮横地钻进鼻腔,
让李沐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味道……太熟悉了,像一把生锈的钥匙,
猛地撞开了记忆深处那扇紧锁的、布满灰尘的门。“要下雨了!快!收设备!
”对讲机里传来导演变调的嘶吼,夹杂着工作人员慌乱的跑动声和器材碰撞的哐当声。
剧本里规划的“浪漫雨中困境”戏码,在真正大自然的怒火面前,成了一个拙劣的笑话。
豆大的雨点毫无缓冲地砸落下来,起初是稀疏而沉重的“啪嗒”声,敲打在树叶上、岩石上,
很快就连成一片震耳欲聋的、仿佛要淹没一切的轰鸣!雨水冰冷刺骨,瞬间浇透了衣物,
紧贴在皮肤上,带走所有温度。视线迅速模糊,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