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祁宴变成了阿沉。
没有整容，没有复杂的伪装。秦姝的团队只是给他换了一身廉价的工装，剪了一个最普通的寸头，又用特殊的化妆技巧，在他脸上添了几道浅浅的疤痕，遮住了他原本过于出众的轮廓。
最后，一副黑框眼镜，彻底掩盖了他眼底所有的锋芒。
镜子里的人，面目模糊，气质阴沉，像是常年混迹在社会底层，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边缘人。
和五年前那个光芒万丈的顶流祁宴，判若两人。
“很好。”
秦姝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依旧是那副没有感情的语调。
“《烈火雄心》剧组，今天下午开机。你的身份是新来的场务，兼武术指导助理。记住，你是阿沉，一个为了几千块工资什么苦都能吃的普通人。”
“明白。”祁宴回答。
“你的任务，不是立刻动手。而是观察，潜伏，找到他们的弱点。像一条毒蛇，在最致命的时候，再亮出你的毒牙。”
挂断电话，祁宴，不，是阿沉，将手机揣进兜里，背上一个破旧的帆布包，走出了秦姝为他准备的安全屋。
《烈行雄心》是一部S+级的**片，投资巨大，而男主角，正是如日中天的影帝，陆哲。
开机仪式现场，人山人海，媒体云集。
阿沉混在最外围的工作人员里，像一粒沙，毫不起眼。他压低了帽檐，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落在了人群的焦点。
陆哲。
五年不见，他比以前更意气风发。一身高定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正和导演、制片人谈笑风生。
而在他身边，站着巧笑倩兮的宋若薇。
她今天不是剧组人员，而是作为家属，特意来为陆哲站台。两人时不时对视一眼，眼神里的爱意浓得化不开，引得周围的闪光灯亮成一片。
真是刺眼啊。
阿沉的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他低下头，开始默默地干活。搬箱子，拉电线，调试设备。他的动作麻利而沉默，像一个真正的老场务。
没有人注意到他。
开机仪式结束，剧组立刻投入到第一场戏的拍摄中。
第一场，就是一场重头戏。
陆哲饰演的卧底警察，在天台与毒贩交易，身份暴露后，展开激烈追逐和打斗。
这场戏，难度极高，充满了各种危险的动作。
按照流程，这种戏份，主演只需要拍几个近景特写，其余的都由专业的武行替身完成。
陆哲的御用替身，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武行，名叫李威。
导演喊了“Action”。
陆哲先是拍了几个帅气的拔枪姿势，和几句念白。他的表情管理堪称完美，眼神里的决绝和狠厉，引得监视器后的导演连连点头。
“好！卡！非常好！”
“陆老师，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李威老师就行。”副导演满脸堆笑地跑过去。
陆哲矜持地点点头，接过助理递来的水，走到一旁的休息椅上坐下，宋若薇立刻体贴地为他擦汗。
接下来，是替身李威的时间。
第一个动作，从一个三米高的平台跳到另一个平台上。
李威活动了一下手脚，深吸一口气，后退几步，猛地助跑，起跳！
动作很漂亮。
但就在他即将落地的瞬间，脚下却猛地一滑！
“啊！”
一声惊呼，李威整个人失去了平衡，从平台边缘重重地摔了下去！
下面，是剧组为了安全铺设的厚厚的气垫。
即便如此，三米的高度，加上不规范的落地姿势，还是让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快！医护人员！”
现场顿时乱成一团。
阿沉站在角落里，冷眼旁观。
他看得清清楚楚，刚才李威脚下踩的那块平台边缘，被人抹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透明油脂。
是谁干的？
他的目光，扫过现场每一个人。
很快，医护人员检查完毕，李威的脚踝，骨裂了。
别说拍戏，接下来几个月，他都得在轮椅上度过。
导演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
“怎么回事！安全检查怎么做的！”他对着场务主管破口大骂。
今天是开机第一天，男主角的御用替身就废了，这简直是天大的晦气！
“导演，现在怎么办？这场戏今天必须拍完，场地明天就得到期了。”副导演急得满头大汗。
“我能怎么办！临时去哪儿找一个身手这么好的替身！”导演暴躁地抓着头发。
剧组里其他的武行，要么是身形和陆哲差距太大，要么就是做不了这么高难度的动作。
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愁眉不展。
只有陆哲，依旧悠闲地坐在椅子上，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甚至，他的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阿沉的心，猛地一沉。
是他。
是陆哲干的。
李威是圈里有名的老武行，资历老，脾气也硬，之前就因为动作设计的问题，和陆哲的团队闹过不愉快。陆哲这是在……杀鸡儆猴。
用一个替身的半残，来立自己的威风。
好狠的手段。
就在导演一筹莫展之际，武术指导，一个叫洪彪的壮汉，忽然把目光投向了角落里沉默的阿沉。
“你，过来。”
阿沉抬起头，走了过去。
洪彪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带着怀疑：“我听老王说，你以前在武校待过？”
老王，是介绍阿沉进组的场务主管，也是秦姝安排的人。
阿沉点了点头。
“那这个动作，你能不能做？”洪彪指着那个三米高的平台，死马当活马医地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了阿沉身上。
包括陆哲。
他瞥了阿沉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轻蔑和不屑。这样一个又黑又瘦，看起来营养不良的场务，能做什么？
“洪指，别开玩笑了。他要是摔出个好歹，我们可担不起责任。”陆哲的经纪人王坤，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个王坤，五年前，也是祁宴的经纪人。
是他，亲手将祁宴所有的黑料，打包卖给了媒体。
阿沉看着那张虚伪的脸，垂在身侧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我可以试试。”
他开口，声音沙哑。
洪彪眼睛一亮：“好！只要你能完成，我给你加钱！三倍！”
阿沉没再说话，只是脱掉了碍事的外套，露出了里面黑色的紧身背心。
并不算夸张的肌肉线条，却充满了爆发力，像一只蛰伏的猎豹。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踝，没有助跑，只是走到了平台边缘，看了一眼对面的落点。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陆哲的脸上，依旧是看好戏的表情。
下一秒。
阿沉动了。
他的身体微微下蹲，随即猛地发力，整个人如同一只离弦的箭，瞬间弹射而起！
在空中，他的身体舒展，划出一道极其优美而矫健的弧线。
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精准，迅猛，充满了力量感。
“砰！”
他稳稳地落在了对面的平台上，双脚如同钉子一般，纹丝不动。落地时发出的声音，沉闷而有力。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比刚才那个专业的武行李威，不知道要漂亮多少倍！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一跳给震住了。
监视器后的导演，猛地站了起来，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洪彪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就连一直看好戏的陆哲，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他看着那个站在平台上的身影，一种极其熟悉，又让他无比心悸的感觉，猛地从心底升起。
这个动作……
这个起跳的姿势……
为什么……
为什么和五年前的祁宴，一模一样！
不可能！
陆哲猛地摇了摇头，一定是自己看错了。祁宴还在牢里，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阿沉站在高处，迎着风，黑框眼镜下的那双眼，冷冷地注视着下方脸色骤变的陆哲。
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