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然后又被狠狠地扔进了冰水里,瞬间停止了跳动。电脑屏幕上那短短十几秒的视频,像一枚信息炸弹,在我的脑海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死对头是恋人。
这个认知太过打败,以至于我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我下意识地按下了退出键,视频窗口消失,桌面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可我耳机里还残留着沈月那清脆的笑声,眼前还晃动着顾言那宠溺到腻人的眼神。
“林晚,剧本下好了吗?”方静的声音从后座传来,带着一丝催促。
我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我不敢回头,怕自己脸上震惊的表情会出卖一切。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僵硬地操作着鼠标,将刚刚下载好的剧本文件拖拽到打印机图标上。
“好了,静姐,马上就好。”我的声音有些发颤,幸好车内引擎声的掩护,听起来还不算太明显。
我飞快地合上电脑,将它塞回背包,整个过程眼观鼻,鼻观心,绝不敢再多看后视镜里的顾言一眼。此刻的他,在我眼里已经不再是那个清冷的顶流,而是一个披着冰山外衣、内里却藏着一片热带海洋的影帝。他所有的高冷、疏离、不近人情,在这一刻都有了全新的解释——那不是他的本性,那只是他表演给全世界看的一场戏,一场为了保护他和沈月的戏。
而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助理,却在上班的第二天,就窥见了这场惊天大戏的幕后真相。
巨大的信息差像电流一样窜过我的四肢百骸,带来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极致的兴奋感。我“瓜田勘探家”的血液在沸腾!这已经不是吃瓜了,这是直接住进了瓜田的核心产区!
抵达影视城的时候,剧组已经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巨大的古风布景拔地而起,工作人员扛着设备来回穿梭,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盒饭的味道。我们的车直接开到了给顾言准备的专属休息区,一辆豪华的房车。
我帮着把顾言的行李搬进车里,他全程都很安静,只是在踏进房车的那一刻,脚步顿了一下,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另一辆同款房车。那辆车,我知道,是剧组给女主角沈月准备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是在看她来了没有吗?
安顿好之后,方静把我们几个助理叫到一起,开了个简短的会议。
“都记住了,这次的剧组环境复杂,人多眼杂。不该说的话一句都别说,不该看的东西一眼都别看。特别是林晚,”她重点看向我,“你的任务,就是寸步不离地跟着顾言,处理好他的一切需求,同时,隔绝一切不必要的骚扰。尤其是,和沈月那边,保持距离,不要有任何私下接触,明白吗?”
“明白!”我点头如捣蒜,心里却在疯狂呐喊:完了,静姐也被蒙在鼓里!他们俩这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到位了!
整个上午,顾言都在房车里读剧本。我给他准备好45度的温水,切好水果,然后就安静地待在角落里,假装玩手机,实际上,我所有的感官都像雷达一样张开,捕捉着关于他的一切细节。
他看的剧本,是新打印出来的版本。我注意到,他会用两种不同颜色的荧光笔做标记。一种黄色,划出他自己的台词和动作;另一种粉色,划出对手的。而今天,他几乎把所有沈月的台词,都用那支粉色的笔,仔仔细细地划了一遍。有些地方,他还会停下来,指尖在沈月的名字上轻轻摩挲,眼神变得很柔和。
如果不是亲眼看过那个视频,我绝对会以为他是在研究如何“干掉”对手。可现在,我知道了,那不是研究,那是思念。
中午,剧组放饭。我领了盒饭回来,发现顾言正拿着手机发微信,他打字的速度很快,嘴角还带着一丝我今天早上见过的那种笑意。我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恨不得眼睛能穿透他的手机屏幕。
他发完信息,就把手机倒扣在了桌上,抬头对我说:“我不饿,你吃吧。帮我看看,沈月老师到了吗?”
他问得极其自然,语气平淡得就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仿佛这只是一个出于工作需要的、对搭档的礼节性关心。
可我知道,这不是。
“我……我去看看。”我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放下盒饭就跑了出去。
我绕到沈月那辆房车附近,她的助理正在车外打电话,声音不大,但我还是听清了几个关键词:“月姐刚到”,“有点堵车”,“正在化妆”。
我立刻跑回去报告:“顾言哥,沈月老师刚到,正在化妆。”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拿起剧本继续看,好像刚才那个问题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但我却分明看到,在他垂下眼眸的那一刻,他紧绷了一上午的肩膀,悄然放松了下来。
她来了,他的心就安了。
下午两点,导演召集所有主创开剧本围读会。这是两位顶流“死对头”进组后的第一次正式会面,整个剧组的气氛都变得微妙起来,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准备围观一场即将上演的“世纪大战”。
我跟在顾言身后,走进巨大的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导演、编剧、制片人,还有几个重要的配角。顾言目不斜视地走到导演身边,礼貌地打了招呼,然后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神情是一贯的清冷。
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沈月在一群工作人员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飒爽的黑色连体裤,长发束成高马尾,化着精致又凌厉的红唇妆,整个人就像一把出了鞘的利剑,气场全开。
她一进来,会议室里原本小声交谈的声音瞬间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聚焦在她和顾言身上。
我紧张得手心冒汗,这简直就是八卦直播的第一现场!
沈月仿佛没看到顾言一样,径直走向导演,笑着打了招呼,声音清亮悦耳:“陈导,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晚了。”
“没事没事,快坐。”导演热情地招呼她。
她的位置,被安排在了顾言的正对面。
她拉开椅子坐下,将剧本放在桌上,然后才像刚发现对面有人似的,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顾言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那眼神,三分客气,七分疏离,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顾言也只是微微颔首,连眼神都欠奉,仿佛对面坐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空气。
绝了!
我内心疯狂鼓掌。这演技,不拿奥斯卡都屈才了!如果我不是提前看过那个视频,我绝对相信这两人下一秒就能因为抢一块桌布打起来。
围读会开始,气氛压抑得可怕。
轮到男女主角对戏时,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第一场戏,是男女主初遇,因为一场误会大打出手,台词充满了火药味。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沈月念出台词,声音清冷,带着一丝轻蔑,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射向顾言。
顾言缓缓抬眼,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声音比她更冷:“彼此彼此。仙子的名号,听着好听,没想到真人却如此……蛮不讲理。”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眼神的交锋更是电光火石。那股剑拔弩张的劲儿,真实到让旁边的编剧都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小声嘀咕:“这……这都不用演了,这俩人简直是本色出演啊!”
我表面上低着头做笔记,实际上眼角的余光一刻都没离开过他们。
在别人看不到的细节里,我却发现了糖。
当沈月念到一句“你给我等着”时,她的手指在桌下,不易察觉地蜷缩了一下,这是人在说狠话时,内心紧张或不自信的表现。她在紧张什么?
而顾言,在沈月每次说完大段的挑衅台词后,端起水杯喝水时,喉结滚动的频率,都比平时要快一些。他在掩饰,用喝水这个动作,来掩饰他内心真实的情绪。
最明显的一次,是他们读到一场两人互相下毒、试探对方的戏。沈月看着剧本,突然皱了皱眉,对导演说:“陈导,我觉得这里有点不合逻辑。我演的这个角色,虽然狠,但她不是傻。明知道对方有防备,还用这么低级的毒药,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这个问题问得很专业,也很尖锐,直接指出了剧本的瑕疵。
所有人都看向顾言,想看他怎么接。
顾言却没看她,只是翻了一页剧本,淡淡地说:“我也觉得。这里的动机太弱,不如改成,她下的不是毒药,而是一种能让人说真话的‘真言散’。她不是想杀他,而是想知道他接近自己的真实目的。”
这个提议一出来,导演和编剧眼睛都亮了!
“这个好!这个好!”导演一拍大腿,“这么一改,两个人的智商都上来了,戏剧张力也更强了!”
沈月听完,看了顾言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许,但嘴上却依旧不饶人:“顾老师的建议不错,总算不是只会照本宣科了。”
“沈老师过奖,彼此学习而已。”顾言的回答依旧是滴水不漏。
我却在心里笑翻了天。这哪里是死对头在对戏,这分明就是学霸情侣在不动声色地给对方递答案,还顺便秀了一把智商!他们用这种方式,悄无声息地进行着只有彼此才懂的交流。
这场长达三个小时的围读会,在其他人眼里,是两位顶流全程零交流、气氛冰点的修罗场。但在我眼里,却是一场大型的、顶级的、加密的秀恩爱现场。
我发现,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小动作。每当对方提出一个精彩的观点,或者念出一句特别有感染力的台词时,他们都会用右手食指,轻轻地、无意识地,敲一下桌面。
一次,两次,三次……我默默地数着,这隐秘的默契,像是一条只有他们能看到的线,将两个看似对立的孤岛,紧紧地连接在了一起。
围读会结束,众人陆续离开。方静被制片人叫住聊事情,让我先送顾言回房车。
顾言站起身,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往外走。沈月也几乎在同时起身,和她的团队走向另一个方向。从头到尾,两人没有再看对方一眼。
我跟在顾言身后,走在长长的走廊上。他走得不快,似乎在想事情。
就在我们快要走到门口时,前面不远处,沈月的助理突然“哎呀”一声,手里的文件散落一地。沈月停下脚步,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腰去捡。
顾言也停下了脚步。
我屏住了呼吸。
他会怎么做?是视而不见地走过去,维持他高冷的人设?还是……
只见他很自然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对我说:“你先过去把车门打开,我回个信息。”
他说着,就停在了原地,背对着沈月的方向,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他站的位置,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身躯,正好挡住了走廊尽头吹来的穿堂风。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纸张,本来被风吹得蠢蠢蠢欲动,因为他的阻挡,瞬间安分了下来。
沈月和她的助理很快就捡好了文件,从他身边走过,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顾言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恰好停在这里回信息而已。
直到她们的脚步声远去,他才收起手机,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可我却看得清清楚楚。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温柔的弧度。
我的心,再次被这该死的、隐秘的浪漫击中了。
回到房车,我给他倒了杯水。他接过,说了声“谢谢”,然后就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出神。
我假装在收拾东西,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他的私人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我离得有些远,看不清内容,但我看到了发信人的备注。
依然是那个简单的、唯一的字母:“S”。
过了几秒,顾言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我听到他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轻极轻的笑。
那笑声,像是羽毛轻轻扫过心尖,带着一丝无奈,一丝宠溺,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愉悦。
我按捺不住那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趁着给他递湿巾的机会,我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这一次,我看见了。
那是一张照片。
一张**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男人高大的背影,他正低头看着手机,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
照片下面,配了一行文字。
“这位先生,你挡着我的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