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愣在病房门口,手里的保温杯差点掉地上。
病床前站着三个人,四五十岁的样子,齐刷刷盯着我。
最左边那个女的又喊了一声:"爸,您来了。""你们认错人了。
"我看向病床上的妻子林芳。林芳别过头,不看我。"没认错。
"中间那个男的往前走了一步,"我叫林峰,今年52。这是我大姐林雪,55。
这是我二姐林月,53。""我们是妈的孩子。"林雪说,"也是您的孩子。
"我手一松,保温杯砸在地板上,热水炸开。"林芳!"我吼出声。她闭上了眼睛。
1."什么孩子?我们丁克了五十年!"我冲到病床前,林芳还是不看我。
护士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片和水渍,病房里只剩下我的喘气声。"妈。
"林月走过来,"您不说,我们说。
""你们他妈闭嘴!"我指着她,"保安!保安!""陈先生。
"主治医生推门进来,"别激动,病人受不了**。
""受不了**?"我笑了,"她他妈给我来这么一出,我受不受得了?""爸。
"林峰从包里掏出一沓纸,"这是妈的病历,还有DNA鉴定报告。
"我一把夺过来,第一页就是鉴定结果:林峰与林芳母子关系成立,相似度99.99%。
"不可能。"我翻第二页,林月的,99.99%。第三页,林雪的,99.99%。
睛!"我把报告砸在她被子上,"你给我说清楚!"她终于睁眼了,眼眶是红的:"对不起。
十年!五十年我们说好了不要孩子!你现在告诉我,**在外面生了三个?""不是外面。
"林雪说,"是您和妈结婚之前。"我看向她:"什么?""我是1970年生的。
"林雪说,"那年您和妈还没结婚。""我1972年。"林月接着说。"我1973年。
"林峰最后说,"那年您和妈刚结婚。"我脑子里轰的一声。
1973年,我们结婚那年,她怀孕了?"我送去乡下了。
"林芳终于开口,声音很弱,"送给我表姐养。
""你表姐?"我想起来了,"黑龙江那个?"她点头。
"所以你每年回老家,不是看你妈,是看孩子?"她又点头。
我往后退了一步,撞到病房的椅子,一**坐下去。五十年。
十年我以为我们是丁克夫妻,以为我们潇洒自在,结果她在黑龙江养了三个孩子?"陈先生。
"医生走过来,"您需要冷静一下。林女士的情况......""还有多久?"我打断他。
"三天。"医生说,"最多三天。""三天。
"我重复了一遍,看向林芳,"所以你现在才说?"她闭上眼,眼泪流下来。
"妈知道自己不行了。"林雪说,"所以让我们来见您。
""见我?"我站起来,"见**什么?认亲?还是分财产?"三个人对视一眼,没说话。
我明白了。"行。"我走向门口,"你们慢慢认,我不奉陪了。
""爸!"林峰喊住我,"您不能走,妈还有话要说。""我不想听。
""关于房子和存款的。"我停下脚步。2.第二天我没去医院。
坐在家里,看着这套一百平的老房子,突然觉得陌生。
这房子是1985年单位分的,当时我们高兴了好久。没有孩子,两个人住正好。
后来房改,我们花了三万块买下来,现在值三百万。三百万。
还有存款,退休金攒了二十年,一共八十万。加起来将近四百万。手机响了,是林峰。
"爸,妈想见您。""我不去。""她说,房子的事要商量。"我挂了电话。
十分钟后,林雪打来:"爸,妈说她有遗嘱。"我挂断。
又十分钟,林月:"爸,您不来,律师今天下午就到了。"律师?我还是去了医院。
病房里,林芳状态更差了,嘴唇发白,输着氧气。
三个"孩子"都在,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陈先生您好,我是林女士的律师,姓张。
"他递名片。我没接。"林女士委托我起草了遗嘱。
"张律师打开公文包,"主要内容是......""等等。
"我打断他,"什么遗嘱?我还活着呢。""陈先生,这是林女士的个人财产处置。
我们两个人的,存款也是两个人的,她哪来的个人财产?""房子购买时,林女士也出了钱。
"张律师说,"根据当时的出资比例......""一半一半。"我说,"我们各出一半。
""那就是说,林女士拥有房产的50%产权。
""然后呢?""她希望将自己的50%产权,留给三个子女。
"我看向病床上的林芳,她在看我。"还有存款。
"张律师继续,"80万存款中,40万是林女士的退休金。
她希望......""也留给他们?""是的。
""那我呢?"我走到病床前,"林芳,我呢?""房子你还有一半。
"她说,声音越来越弱,"存款也是。
"我的声音在发抖,"我他妈要一半干什么?卖掉吗?搬出去住吗?""爸,我们可以商量。
....""暂时不卖?"我盯着他,"什么叫暂时?""等您......"他没说下去。
我明白了。等我死。"林芳。
"我握住她的手,"五十年,你就这么对我?"她闭上眼,泪流不止。"妈当年也没办法。
......""谁是你爸?"我松开林芳的手,"你们的爸爸是谁?"三个人又对视一眼。
"说啊!"我吼出声。"是我前男友。"林芳突然开口,"在你之前的。
""前男友?""嗯。""一个人?"她顿了顿,点头。我不信。
3.当天晚上,我找到了林芳的妹妹林梅。"姐夫。
"林梅给我开门,"你怎么来了?""问你点事。"她倒了杯水,坐在我对面。
"你姐那三个孩子,是一个人的?"林梅端水的手抖了一下。"林梅,我不想听谎话。
""是一个人的。"她说,"我姐的初恋,叫王建国。
""王建国?"这名字我听过,"你姐老家那个?""对。
三个?""我姐......"林梅放下水杯,"她和王建国处了五年,从65年到70年。
"我算了算,林芳65年18岁,70年23岁。"70年为什么分了?""王建国出事了。
""什么事?""倒卖粮票,判了五年。"我愣住。
70年代倒卖粮票,这是投机倒把,不是小事。"所以你姐就...""没办法。
"林梅说,"我爸妈不让她等,给她介绍了你。""那老二老三怎么回事?"林梅沉默了。
"说!""王建国75年出狱了。"我手里的水杯掉在地上。
他出来找我姐,我姐......"林梅不敢看我,"72年见了一次,73年又见了一次。
起来,"那是我们结婚那年!""姐夫,你听我说......""我不听!"我往门口走。
,"王建国78年就死了!车祸!我姐这辈子就只爱过他一个人!"我甩开她的手,冲出门。
路上,我给林峰打了电话。"你爸是不是叫王建国?""......是。
""他78年死的?""是。""你们三个什么时候知道的?""从小就知道。
"林峰说,"我们在黑龙江长大,外婆告诉我们的。
因为妈......"林峰停顿了一下,"她前几年查出癌症,说想死前见见你,见见我们。
""见我?"我冷笑,"见我分财产?""不只是这个。
""还有什么?""爸,妈对您......""别叫我爸!"我挂了电话。
回到家,我翻出了结婚证。1973年5月1日。林峰1973年8月出生。
她怀着孕跟我结婚的。
我想起了新婚第一个月,她说胃不舒服,我带她去医院,医生说是急性肠胃炎。
那不是肠胃炎,是早孕反应。我想起了73年冬天,她说要回黑龙江照顾表姐,去了三个月。
那不是照顾表姐,是去生孩子。我想起了五十年里,每年过年她都要回老家半个月。
她不是看她妈,是看孩子。五十年。五十年的谎言。4.第三天,医院走廊里站满了人。
护士说林芳不行了,让家属都来。我站在最外面,看着病房里的三个"孩子"围在床前。
"陈先生。"张律师走过来,"遗嘱需要您签字。""我不签。
""可是......""我不签,她死了也拿不走我的房子。""爸。
"林雪走出来,"您别这样。
看着她,"你们突然出现,说是她孩子,要分我的房子,我该怎么样?""那也是妈的房子。
"林月也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