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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望舒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堂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霍明轩和霍明月怔了怔,小脸满是诧异。
在他们的印象里,妈妈永远像沉默的保姆,从来不会这样跟爸爸说话。
霍远洲也愣住了,显然没料到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妻子,会说出这种话。
他皱紧眉头,心里满是疑惑。
宋望舒一向温顺得像只绵羊,别说反驳他,连大声说话都很少有,今天这是怎么了?
就在这时,苏晓晓适时站出来,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轻声说:
“远洲,要不还是我来做吧,也让姐姐歇会儿。”
“不行!”霍远洲立刻拦住她,“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动手?再说你的手是用来弹钢琴的,沾不得油烟。”
宋望舒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上辈子的自己瞎了眼。
是啊,霍远洲从来没有隐藏过对苏晓晓的偏袒,是她自己捂着耳朵,硬生生骗了自己六十年。
想到这,她扯了扯嘴角,压下心头翻涌的苦涩,淡淡地抬眼:
“我先回房睡觉了。”
“你站住!”霍远洲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腕,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宋望舒,你今天怎么了?”
“是不是看到我和晓晓在一起,吃醋了?我都说了,我跟她就是正常同事关系,你别无理取闹。”
宋望舒闻言,懒得再跟他争辩,也懒得看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她推开他的手,转身径直走向卧室,没再回头看一眼。
霍远洲看着她决绝的背影,脸色沉了下来,心里的疑惑渐渐变成了生气。
这时,苏晓晓轻轻走到他身边,声音温柔得像羽毛:
“远洲别生气,姐姐可能就是最近太累了,你别怪她。”
霍远洲叹了口气,看向苏晓晓的眼神瞬间软下来,语气里满是欣慰:
“还是你贴心,不像宋望舒,文化低就算了,还一点都不懂体谅人。”
卧室门没关严,外面的对话清晰地传进宋望舒耳朵里。
她靠在门板上,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传来微不可察的疼。
上辈子,她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长大,伺候生病的公婆,喂养家里的猪羊,耕种地里的庄稼,起早贪黑忙得像个陀螺,落下了一身的病根。
可霍远洲呢?他从未夸过她一句贴心,甚至连她生病时,都不会施舍一句问候。
原来,不是他不会温柔。
只是明月高悬,独不照她。
门外很快传来切菜声,霍远洲为了不让苏晓晓下厨,自己做起了菜。
结婚六十年,她第一次知道,原来霍远洲会做饭。
没过多久,饭菜的香味就顺着门缝钻进来,
堂屋里渐渐热闹起来,碗筷碰撞声、笑声、苏说话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幅热气腾腾的全家福。
没有一个人想起,卧室里还有一个等着吃饭的她。
儿子霍明轩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爸爸,要是苏阿姨当我妈妈就好啦!”
紧接着是女儿软糯的附和:“我也想要苏阿姨当妈妈,苏阿姨又漂亮又温柔!”
门外静了片刻,接着是苏晓晓带着羞赧的轻笑:“明轩、明月真会开玩笑,你们妈妈听到该伤心了。”
而霍远洲,自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
仿佛她宋望舒从来就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虽然已经决定放下,但心脏的疼痛还是袭来。
她转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翻出一叠泛黄的稿纸和一支钢笔。
上辈子,她爱读书,爱写作。田间的稻穗、檐下的燕子、清晨的露水,在她笔下都成了温柔的诗。
当年作协主.席偶然读到她的短文,专程找到她,力邀她加入作协。
可那时她要照顾年幼的孩子,要伺候公婆,终究是婉拒了。
想到这里,宋望舒拿起笔,落笔坚定。
她给作协写了一封信,告诉他们,她答应加入。
这一次,她不要再做谁的附属品,而是要堂堂正正为自己而活。
哪怕一次,就很好。
回信是三天后收到的,信里的字迹遒劲有力。
作协主.席说早就盼着她来,不仅替她订好了七天后进城的车票,还特意在作协附近帮她找了临时住处,让她只管安心来报道。
她反复读了两遍,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就在小心翼翼地把信纸折好,准备放进铅笔盒时。
忽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是霍远洲。
他憋了几天的火气,想找宋望舒问清楚,那天为什么突然跟他顶嘴,又对苏晓晓甩脸子。
可目光扫过她手里的信封,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